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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   武德帝得知大理寺少丞郎累倒在散朝后前去大理寺的路上,在太子与太师的间接提醒下,意识到少丞郎因公致病,可谓是工伤附身,于是便体贴地批给少丞郎两日大假。秦子善接旨时,朝南叩首三下,以示叩谢皇恩。

      九王和蒋大人、少卿大人和大理寺各同僚散朝后皆来探望,秦子善病体孱弱,与家事上力不从心,全靠山岚与九王指派的几位婢使一旁帮衬。九王是个闲散性子,一旬中有个三日在朝中露面,已可视作勤奋之举。太子对其敦促得紧,照以前的情况,就往自己的府邸跑。这两日往秦宅跑,太子倒是没了言语。

      九王翻着秦子善的书柜,一眼望去尽是些民间断案奇志,要不就是些鬼怪志异,奇道:“你竟是个奇怪少年,怎看些这样的杂书。”

      “王爷有什么奇怪的。”秦子善拢了拢怀中的汤婆子,手抄《诗经》,头也不抬地回道:“鬼怪志异纯属爱好,那些断案奇志才好看,之前大理寺遇到好些个奇案,我还是从这些书中得出的破案线索。是至圣先师留下的晋升法宝,你给我藏藏好,我还得靠它继续在大理寺断案时用来着。”

      九王讲那些个藏书按原位一一摆好。“慕青兄长倒是个表里不一的。看上去正经八百的样,书柜里全藏的是些《侠客记》、《施公传》,连唱戏的话本都有。”

      秦子善抄完手中的《诗经》,摆好砚台,将手稿全部收好。九王见状笑道:“子善可有意中人了?这年轻气盛抄什么《诗经》啊……”

      秦子善也不搭他话茬。山岚在外面秉道:“王爷,胭脂姑娘来了。”

      李莞放下秦子善的手稿,将胭脂喊了进来。“何事?”

      胭脂作好礼后,恭谨道:“王爷,窦国公夫人去了。”

      “什么?何时的事?”李莞诧异道。

      “昨日夜里子时,因明日就是冬至了,守灵日今天大办,明日便遵旧礼,便不声张入葬了。”胭脂说完伏在地上。

      李莞深叹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走出秦子善书房。秦子善叫了声“九哥”,九王也没有任何回应。胭脂随其左右,停在府宅门口,胭脂又返了回来。

      “秉秦郎君,九王嘱咐胭脂照顾郎君直至郎君康复,再回王府即可。”

      秦子善大喜,向九王消失的背影深鞠一躬:“多谢殿下。”

      是夜,冬至前晚,冬至夜,民间谚语说:有钱吃一夜,没钱冻一夜。秦子善给山岚放了个大假,允准山岚与新来的几个家奴婢使一道喝酒烫菜。山岚起初并不愿意,胭脂安慰道:“山岚小哥不必担心,你家郎君有我在一旁伺候笔墨,定不会叫你家郎君饿着的。”山岚还是犹豫了一下,反复叮嘱道:“那劳烦胭脂姐姐了,您让主人早点睡,别总熬着夜看杂书。”胭脂笑着答允了。

      “你这小童倒是通透可爱。”胭脂掩上板门,转身一看秦子善捧着个汤婆子伏在案几上昏昏欲睡。胭脂轻轻唤醒秦子善,“午儿,午儿,醒醒别这样睡,当心脸烫出个水泡。”

      秦子善揉了揉眼,开心不已:“阿姐,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又说胡话了。”

      秦子善渐渐清醒,傻笑道:“阿姐没陪九王去那什么国公府?”

      “窦国公府。”胭脂将秦子善摊在书桌上的毛笔一一挂好,将笔山挪至案头。

      “窦国公夫人去世,和九王有何干?”秦子善不解道。

      “窦国公夫人姓徐。”胭脂看向秦子善,温柔笑道。

      “她是九王的姨母?”

      胭脂点点头。

      秦子善双目凝神,思索道:“若是姨母,九王外祖家徐阁老怎从不提起过这一女儿,真是稀奇。”

      胭脂裹着秦子善从书房挪至卧房。正欲出门打盆热水,一手被秦子善拉道:“阿姐可别忙了。我不用你伺候。”秦子善斟酌用词。

      胭脂摸了摸秦子善头发,态度温和地坐在胡床尾。秦子善乐得看不到眼,将被窝掀起半边,盖住胭脂的腿,亲热地拱进胭脂的臂弯中,躺在怀里,畅声说道:“好久没和阿姐睡了。小时候,阿姐总唱童谣哄我入睡。”

      胭脂摸了摸秦子善散下的长发,语气亲昵。“那时候的胖娃娃,现在长成了大姑娘。”

      秦子善使坏咯吱胭脂的痒痒肉,笑得胭脂直呼“别闹了”。

      秦子善玩闹后,一把抱住胭脂,回忆道:“阿姐,你别生我气。那日我抄完《诗经》后,我找不到你和大哥,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山崟又说七夕灯会在六日晚就有了,我也没有信守诺言,就和山汖一起爬墙去看了。”

      “好看吗?”胭脂问道。

      “好看的。”秦子善吸了吸鼻子,忍住清泪道:“就是没和阿姐、大哥还有爹爹一起看,不然还要好看。”

      胭脂为其拭去几滴泪珠:“不碍事的,我家奴儿看得开心就好。”

      秦子善点了点头,语气娇柔地问道:“为何徐阁老从不提起这位窦国公夫人?”

      胭脂想了想正色道:“其中原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入九王府才八年,徐阁老在王府是禁词,谁都不得提起。这八年间,我也不曾看过徐阁老上门拜访,连王爷都没去过徐阁老府上。就是在各路年节大典后,派家奴送过几样东西,其余便再无联系。”

      秦子善细想,道:“九王虽说看上去玩世不恭,但为人城府颇深。当年我与其一道从上京科考进长安,我在殿试之前才猜到他的身份。”

      胭脂应声道:“王爷在府里常招歌舞伎,但只能在水榭上演绎,别说一个姬妾就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为人清高自洁,却又不羁风尘,如此做派,不知其人究竟何意。”

      秦子善身起,正目前方,说道:“自我与陈慕青一起进入中枢后,李莞对陈慕青的敌意只增不减,直至陈慕青投身至太子门下,我突然发现李莞对陈慕青的态度很微妙。”

      “此话怎讲?”

      “表面上看,李莞对太子恭敬如初,暗中却对陈慕青火速晋升亦有厌恶之情,两人相见后,又如三年前那般亲厚。”秦子善暗自解析道。安静片刻后,秦子善转脸问道胭脂,“阿姐,我这事暂时摸不透,倒也不着急。只是我想知道,那年你入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何寻你这么多年都寻不到。”

      胭脂再将秦子善搂入怀中,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

      武德二十四年七月初五日,戌时正。
      沈晚示于大明宫前请求觐见圣人。圣人身边皮公公迎着月色走了出来。“沈贵主,这么晚了求见圣人是为何事?”皮公公躬身问道。

      “圣人可曾收到我父亲在城外的来信?突厥攻城,现埋伏在长安城外,侯爷正火速赶来。”沈晚示简言道之。

      皮公公也慌了神。“圣人今日且歇在旧都太极宫,若是突厥贼人察觉贵主踪迹,怕是也会影响到圣人安危。”

      “公公说的是。”沈晚示谢道,她既进不了宫见不到圣人,又找不到阿兄的下落。一时间似是一枚死棋,进不得退不得。沈晚示正欲转身回府,宫内又跑来一个生面孔,说是孙皇后宫中的小果子。小果子宣沈晚示进宫面见皇后。

      沈晚示暗自忖度,总觉得哪边不对劲。但皇后之意不可违,只能跟在小果子身后。

      孙皇后于御乾宫接见沈晚示,得知沈晚示来意后,速派不良人乔装前去太极宫。沈晚示见消息传到,便欲出宫,孙皇后命宫人将晚示送回长街。夏日之夜,暖风燥热,小宫人持宫灯前行,沈晚示担忧午昭在一人独自家中,于是加快脚步,跟紧后人。快到宫门时,突闻一阵花香,一黑衣大汉从身后突袭,沈晚示被麻晕在地。另一黑衣人打晕小宫人后,将沈晚示一道抬走。

      再醒来时,沈晚示深处黑暗中,直觉身边有一根大柱可靠。沈晚示靠着大柱,暗自镇静,突听隔壁一男子开口道:“一切可都准备完毕?”这声音似是很熟悉。

      另一男子道:“回殿下,都好了。”

      “沈早显找到了吗?”那男子插嘴问道。

      “还未殿下。”那似家奴的男子战战兢兢地回道。

      男子暴躁吼道:“若是让沈早显坏了孤的好事,让昌王占了便宜,我要你们好看。”言毕,一个花瓶应声而碎。

      沈晚示清楚了。他人称呼为殿下,自称而孤,又是与昌王的死对头,不是茹王又是何人?

      茹王再言道:“不把李荽那小畜生给杀了,孤今晚都不能安眠。”

      另一男子颤声道:“回殿下,太子那边,也没了消息……”

      茹王再次怒不可遏:“一帮蠢货,连个娃娃都看不好,若不是孤欲与李苇同约至浅尘寺一叙,今天定要置你们这帮饭桶一个失职之罪。”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

      茹王这才稍稍消气,道:“算了,准备好枪剑,若是今天李苇不放了那批黑火,就按说好了的做。”

      其部下连连应道,后又问:“殿下,我们出宫时顺带将忠孝侯府家的二小姐绑了来。原本是要用以要挟沈早显的,可眼下连沈早显人都寻不着,这……要不把这娇小姐偷偷放回去?”

      茹王沉思道:“不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留着,待寻到沈早显后,自会有用。”

      “是。”

      沈晚示已了身处之境,此刻绝不是心焦气短之际,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候脱身之隙。

      次日晌午,话说侯府,沈午昭鬼画符一般连完了《诗经》。沈午昭吵着要将手抄功课给阿姐看,阿姐房中的珊瑚却说,二小姐昨日进宫还未归家。沈午昭暗道:“好一个金蝉脱壳,这两人竟然背着我偷偷出府,我怎的出不了府。”

      午膳前,沈午昭偷偷在侯府侧门将半年前发现的狗洞口的石块搬走,刚要往洞里爬,一把被人抓住了。沈午昭回头,山汖擒住了沈午昭的左脚。山汖低声喊道:“小姐,别闹了,到点吃中膳了,山崟会发现的,到时候二小姐会生气的。”
      沈午昭蹬掉了山汖的手,一边爬一边努力发声:“我不管,谁让兄长和阿姐放我鸽子,今天他俩都不在,我一定要出去。”眼见山汖劝不动,只好跟着一起爬了出去。“小姐你慢点,等等我。”

      主仆二人爬出侯府,从长安街转弯即入了笼柿巷,摆摊的买卖人开始为晚上的灯会做准备。沈午昭拉着山汖从街头吃到巷尾,从最后一家包子铺中走出来后,天色渐暗。路边各色花灯纷纷开始点亮,沈午昭拉着山汖买了两个狐仙面具,一路上打打闹闹到了香汀水榭。

      “听说,晚上会燃烟花。”一小娘子对着另一郎君说道。“烟花”,午昭听了就动心,转头欲寻山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山汖?山汖?”午昭急得开始哭了起来。

      街上人流越来越多,午昭在人流中找戴着狐仙面具的小娘子,却怎么也望不见。午昭见到前面两人中,一个戴着兔仙面具,一个戴着狐仙面具,以为是山汖,上手撤下那个狐仙面具,面具后却露出一小童子的善眼。戴着兔仙面具的高个立刻摘下面具,高声斥道:“大胆,你是何人,怎敢惊动贵人?”午昭被高个子大声呵斥吓到了,便痛声大哭。竟也惹得两个小童子连声哀求,那戴着狐仙面具的小童子柔声问道:“好妹妹,快别哭了,你这是怎么了?”小童子从袖中掏出一枚方帕给午昭擦泪。

      “我找不到山汖了!”沈午昭抽泣地说着,大眼睛里的泪不停地流着。

      “他也戴着狐仙面具?”那个小童子似是很聪明,一下猜到缘由。

      “嗯。”

      “我们陪你找,可好?”言毕,牵起午昭的手,又往香汀水榭走去。上一波因着河灯刚点亮,众人将香汀水榭围的是水泄不通,又听一买卖人说在白马泉台处能看到打树花,一股人又向白马泉台处蜂拥。

      在香汀水榭西边的楠木亭子中,午昭一眼找到了正蹲在楠木旁哭泣的山汖。

      “山汖,我可找到你了!”

      “小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把你丢了。我想这下完蛋了,二小姐、小侯爷和老侯爷铁定要把我的皮扒了。”山汖急得面色发灰,见到午昭后,才慢慢好转。

      “多亏了,两个好心的小哥哥。”午昭回头,那二位善心小童子,早已不见踪影,午昭在人群中也寻不到。这时,夜空亮起一阵金光。白马泉台处,打树花撒了第一把。两个女娃娃抛去刚刚的心惊,直奔白马泉台。

      黑乎乎的房间内,突有金光一闪一闪,还伴随着人群嘈杂的惊叹声。沈晚示看着屋外墙头上的闪闪金光突然意识到,今日七月初六,笼市巷、棉毛巷都有花灯会。棉毛巷七夕当天才有烟火活动,届时满长安城百姓在家中都可抬头观花,而这一闪一闪金光,不像是烟花,倒像是笼市巷白马泉台那边打树花发出的光亮。瞧着距离,也不是很远。

      沈晚示大概知道自己被关在离笼市巷不远的一处民宅内,关在一间暗房内,而暗房外堆满了柴草。沈晚示看着闪闪金光,越来越近,她知道逃命的应该是要到了。

      白马泉台那边,手艺人打树花边走边打,今年府衙还多请了两个打树花手艺人,边走边撒。众人看着闪闪金光,啧啧称奇。午昭和山汖两人个小,只能在人群末尾处眺望,看夜空下火树银花。突然似是白马桥方向的民宅处发生了骚动,打更人连敲了几下梆子,大喊道:“不好啦,走水了!不好啦,走水了!”从远处看,火势渐大,半片白马桥南边的房子都烧了起来。

      午昭拉了拉山汖,想要去白马桥看热闹,山汖不答应,直言危险。七夕晚前一天的花灯会被一场走水给搅黄了。

      那一头沈晚示看着打树花的火星子落在院内,渐渐地着了起来,磨破了手上的绳子,趁在外看守的侍卫去灭火时,偷偷跑了出来。一路跑至三鼎长街,这才脱了茹王及手下人的追寻。沈晚示匆匆往侯府赶去,担心着幺妹午昭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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