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我欲醉

4、司夜（一）

　　云桑扈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好久才缓过神来，漱口的时候她甚至懒得去照镜子，不看也知，此刻她的眼睛一定又红又肿。不过一个梦而已，怎么会这么劳神伤心？
　　不，这不只是一个梦，还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她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就跟这个梦有关，她是一个司夜，一个在夜间狩梦的司夜。
　　她有很长时间没有狩梦了，一半原因是父亲不允许，一半原因也是自己关闭了五感，司夜只要不主动狩梦就会自动隔绝夜间的一切讯息，而这一次显然是因为某个强烈的执念所致，她才会在关闭五感的情况下仍然接收到了这一段讯息。
　　这种情况似乎叫入梦，就像不请自来的客人，不理会你的闭门谢客，毫不讲理地撬开你的门直接进入你的家里。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不得不因为这个梦重操旧业，一个司夜一旦接收到讯息就必须完成讯息中所托付的事情，否则……否则会怎样她也不知道，只记得父亲隐晦地说过后果很严重，但怎么严重法他却从未说过。
　　上午八点五十五分，云桑扈分秒不差地挤进电梯，然而今天的电梯却很不给面子，在她进去后发出了尖锐的报警声。
　　她撇撇嘴，照个情况来看，搭电梯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可那就意味着，今天她有95%的几率会迟到，那应该正和考勤的老王的意，这个老王速来就和她不对付，有枣没枣都要打上三竿，要是今天迟到了那还不得上天？
　　她左右挪了挪没出去的打算，电梯里其他人可就不乐意了，纷纷开腔明里暗里让她出去，有好听的自然也有不好听的。
　　云桑扈心里惰性一上就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她回过头看着电梯里白领们忽然一笑：“不好意思了。”
　　她的言下之意没人懂，她也不想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让他们再往里挤挤，或许电梯门就能关上了。
　　当电梯里的不满情绪达到顶点的时候，云桑扈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八点五十八分，合适了。她背对着电梯门笑着退了出去，依照电梯运行速度，除了十二楼以下的还来得及，其他的应该都来不及了。
　　云桑扈看了一眼上行的电梯，忽然有种得逞的快感，她看了看旁边的电梯此刻却善解人意地下到了一楼不禁扬扬眉，她得养精蓄锐对付老王啊。
　　这一趟电梯依旧满满当当，有早到的，有掐点到了，当然就会有迟到的。对于另外一只靴子已经落下的云桑扈来说，迟不迟到的都无所谓了。
　　“你们公司迟到扣多少钱？”电梯上行时，站在她旁边的人问到。
　　听他这语气似乎有点调侃的意思，她既懒得回答也对问这个问题的人没有丝毫兴趣。
　　“我们公司比较人性化，避开上班高峰期，九点二十才打卡。”他不以为意地接着说：“其实刚才你要是早下来一分钟，或许大家都来得及也说不定。”
　　这么说，这人刚才一直在当吃瓜群众？云桑扈皱皱眉笑说：“对于不确定的事情我向来不予置评。”话音刚落，十二楼到了，她从容地走出电梯，依旧目不斜视。
　　开什么玩笑，她马上要和老王唇枪舌剑一番，才没空理会这个冷嘲热讽的家伙长得是圆是扁。
　　推开公司的大门，老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豹纹边框眼镜笑得不怀好意。
　　若非这个老王是女的，还是闷骚的天蝎，她都能看到公司里萦绕着一大片原谅色了。
　　“小云啊，你迟到了。”老王略带责备的语气与她脸上挂着的笑容衬在一起很是诡异，诡异得云桑扈翻了个白眼慢慢悠悠打了卡，直接越过老王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哎！你站住！你都迟到了怎么这个态度？！”云桑扈的无视激怒了老王，她上前几步拦住云桑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看着老王面色发青炸毛的样子云桑扈忽然觉得心情倍儿爽，她笑了笑：“我说老王，无论什么原因我就是迟到了，该怎么罚你按规矩办不就成了，我又没打算上诉。”
　　老王被她的话一噎，她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真揪住不放，今天好不容易逮住整治云桑扈的机会，正想借题发挥，没想到云桑扈居然不接招。她推了推眼镜，用余光扫了一眼四周向云桑扈伸出手说：“按规定，迟到一次罚一百块，谢谢。”
　　云桑扈撇撇嘴，从包里掏出一个零钱包，找了找抽出一张红色钞票递给老王：“记得给我开收据。”
　　哼～老王心有不甘地哼了一声拿过钞票往办公室走去。
　　“云姐，也只有你能气得老王话都说不出来哎。”小方才来公司两年，年轻资历浅却很懂得察言观色，尤其懂得在公司里的几大势力范围周旋。她趁着去茶水间倒茶来到云桑扈桌前说：“等下还不知道她会在吴姐那儿说你什么坏话呢，你得小心啊云姐。”
　　公司里财务部、办公室是一个圈儿，营销部跟项目部又是一个圈儿，人力资源部和技术研发部各自为政……这几拨人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明争暗斗是常态，而被排除在这几个圈子外的差不多都是抱团取暖，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免得被殃及。
　　在公司里明哲保身是必要的，尤其对小方这种资历浅的员工来说是很实际且实用的。她在公司这两年看得很清楚，虽然公司里经常腥风血雨，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能独善其身，云桑扈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异类对于小方有事没事的寒暄套近乎云桑扈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她一边打开电脑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天青色的茶壶，往里面放了一些茶叶和陈皮抬头看向小方：“你来点儿吗？”
　　“好啊。”
　　云桑扈的抽屉里放着一堆花茶、茶叶，说是需要者自取，但谁也不好意思不问自取，小方在她这儿喝了不少好茶，也总会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八卦出来。
　　云桑扈往小方杯子里倒了些茶便起身去茶水间泡茶去了，小方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倒也没再说什么。
　　忙了一上午，等云桑扈得空给自己倒一杯茶的时候，茶已经凉透了。
　　陈皮和茶的香味融合在一起，独特的香味儿。
　　她一连喝了三杯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桌上的计算器，上面的时刻在十一点四十八分上跳动，她这才想起来早上的事还没办呢。
　　拿起桌上的手机往洗手间走去，办公区的顺风耳很多，她多少都会注意一些。
　　“小柔，在忙吗？”大学同学毕柔在街道办事处工作，对找人这种事有一定的便利和优势。
　　“稀罕啊，你还会打电话给我？”毕柔笑嘻嘻地回答，这个点来办事的人相对少些，她也才得空接个电话。
　　“我这也不是想起很久没跟你联络了，免得将来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所以赶紧给您请安了不是。”
　　“行了，少贫嘴，说，找我干嘛来了？”
　　云桑扈哈哈笑了两声：“就~帮我找个人呗。”
　　“切～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行，找谁？”毕柔话锋一转笑得有点儿不怀好意：“是找另一半对不？这个忙我很乐意帮。”
　　毕柔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