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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   这是关于小鲍勃的故事,鲍勃.罗维奇死在七岁生日的那个夏天。
      他患有小儿麻痹症,他的吸毒贩毒为生的父母,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九岁,无力承担他的医疗费用和供养他的生活,他的出生只是一盒劣质安全套的错误而已。
      为什么要讲小鲍勃呢?雪莉蓝登想,自己与他的死亡谈不上一点关系,鲍勃发青的尸体从福利院里那个住了数十个被遗弃孩童的宿舍里抬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与他同岁,穿着粉色洋装拉着自己母亲的少女。那时候的她还叫蓝登太太,有一个木讷的文员丈夫。
      她拉着母亲的手挤在人群里,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把她捏的生疼。
      “多么可怜啊,这个小孩子,雪莉,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不知道,她天生就缺乏某种别人所共有的感觉,因为在看见鲍勃因为上吊而外翻的眼睛和滑落出来的舌头的时候,她想到的是这扭曲的脸是多么好笑,他为什么死,他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辱,她显得冷漠,她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像自己母亲一样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感叹,哭泣。因为过不久她便要忘记,然后感叹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死亡令她发笑,她发现她正在心里一遍遍演示临摹他是如何把浴巾折成一段绳子,在那还不及他人高的水管上自尽,或者是他失禁后的便溺是怎样。书上说括约肌在人死后会张开,然后那些东西便会毫无阻拦的统统排出。
      她被自己的聪明和冷静吓住了,她转过身去抱住考文森太太的腰肢,母亲当然以为她是被这样的场景吓住了,可是她却在她的怀抱里,暗自发笑。
      她是一个毫无感情且冷漠的人。她比谁都更加清楚这一点,所以当警察打开教室门,冰凉的手套拷在她手腕上带走她的时候,她的反应给了在场所有人一种共同的感觉,她只是照例接受一次调查而已,并且这场谋杀案与她毫无关系。
      “雪莉,你杀了你的母亲。”
      詹姆士戈登探员长着一张正派的脸,身材高大瘦削,和一边的那些看起来粗鲁肥胖,仿佛已经被这一带的凶杀案,□□火拼和连环杀人狂折磨的筋疲力竭的探官警员们有着鲜明的对比。
      雪莉兰登双手平静的交叉叠放在大腿之上,腰背挺的笔直,她还穿着社区学校的制服,灰色毛衣,红格子百褶裙,一双裸露出的小麦色长腿伸展在审讯桌下的阴影里。
      她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作为凶杀案的嫌疑人。
      “sir,你没有任何证据,杀了我母亲的人是那个家伙,他打碎了她的头,肢解了她。我回家去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臂从泡沫箱里摔了出来。然后我跑掉了。”
      “所以你想不过去,趁着半夜折了回去,杀害了你的继父?”
      戈登探员递来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把沾满血迹的利刃。
      “你捅了他的脖子,划到了大动脉,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沙发上出现的大量的深红色血迹。然后你把他抬到野外去,埋葬了他。”
      “探员,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您见过我的继父吗?如果您有见过他,便知道要抬起那样一个人的躯体再在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埋尸荒野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这只是您的猜测,您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我和这件凶杀案有关系,就算是刀上有我的指纹。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微笑,
      “刀上没有对吧?”
      “您这是诈供,探员。”
      她没有说话,
      她太冷静了,冷静的不正常,哈维·布洛克警官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焦急与火气,他的拳头砰一声敲在审讯桌上,试图对这个一直在和他们耍嘴皮子的女学生产生一种威慑感。
      “别以为你是一个娘们我就不敢揍你,你感觉很爽对吧!戏弄我们所有人!把我们当猴耍!你可是个罪犯!一个杀人犯!我会抓住你的尾巴,亲自把你这穷凶极恶的匪徒送到监狱里!”
      “老子最受不了的就是你们这群人渣自命清高的态度!”
      戈登及时伸手阻止了他。
      哈维警官的气无处发泄,转过身去,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一把椅子。
      “狗娘养的。”
      她无意想要杀死那个男人的,就像是小鲍勃,他无意出生,无意被人丢弃,无意在暖水管上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那么多细碎的,毫不引人注目的线索,细微的事情,是这些琐碎的东西推动着整个事情的发生,就像蝴蝶在地球的一边煽动翅膀,而在另一边,却扬起了一场势如破竹,毁天灭地的飓风。
      杰罗姆说的没有错,是她一直在试图隐藏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她用谎言,欺骗,自我伤害和道义压迫自己,她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她避免与最真实的自己相遇,她压抑的那一面,她在暴力之下被激发出的那一面,她作为自己应该最快乐的那一面。
      更令她难以想象的,是她的伪装被血淋淋撕开的那一刻,她真实的血肉翻开的那一刻,她快乐到极致,却被残忍的推入了地狱,杰罗姆从来就未安好心,在最后一刻背叛了她。
      她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坐在这里,自己接受审讯,全是拜他所赐。
      “雪莉尔,放轻松,一切都过去了。”
      他微笑,把那把瑞士军刀从地面上捡起,然后撑着腿,半蹲着,观察着已经死去的考文森先生,他的嘴因为痛苦半张着,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他脖子上有一个半结痂的豁口,血已经流尽了,在他身下的沙发上如猩红的大丽花一样,大把大把的盛开着。
      多么美妙,他想。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多么美丽的杰作,这些死去的人的脸上的绝望表情,任何一位坐在画室里对着雪白画布绞尽脑汁的画师都无法用细腻的笔触将之描述出来。
      他杀过那么多的昆虫,凌虐过沿路的流浪猫狗,甚至于用食物引诱它们上钩,在把它们扔进老妈加热芝士汉堡的烤箱内,他还记得那天晚餐,他的老妈从盘子里拿出一根被烧焦的某种鸟类毛发而大发雷霆的样子,然后她又打了他。
      他吸了吸自己红彤彤的鼻子,随手把贴在膝盖上的瑞士军刀扔到了沙发下面,然后他站起身,踹了踹考文森先生的小腿。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他问,回过头去看坐在地板上的雪莉蓝登。
      “毁尸灭迹?”
      他问。
      当戈登探员带着克制的微笑,从一旁拿出另一把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瑞士军刀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几乎在同时她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一声。
      这个混蛋!
      “如果你说的是这一把,那确实处理的很干净。”
      杰罗姆存心要置她于死地,尸体埋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第二天就被人发现,考文森先生的身份也不可能确认的那样之快,除非他们之中出了内鬼,可是她没想到,他居然可以预谋如此之久,在最紧要的关头狠狠摆了自己一道。
      他带着手套替她擦干净从沙发底下捡来了沾血的利刃,然后重新插入考文森先生的伤口里,处理好了这一切,他们连夜开车出了城,把他的尸体埋在距离城区很远的那座山里,那里经常发现很多□□火拼留下的尸体,因为无人认领的关系,被遗留在阔叶林和蕨类植物之间静悄悄的腐烂,或者落入某个觅食已久,饥肠辘辘的哺乳动物的肚子里。
      “他死有余辜。”
      过半晌,她的肩膀垂下来,余光瞄到被灯光照耀到形成了一条笔直金光的桌沿,“sir,他杀了我的母亲,他偿命是应该的。”
      她放学回家,考文森先生罕见的回来如此之早,在厨房里忙上忙下,番茄浓汤和煮烂的土豆的味道飘到了她的鼻子里。
      “雪莉,去把乔治抱下来,然后洗洗手上桌吃饭。”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八字胡因为上唇的微笑而缓缓往两边划开,像是皮划艇的两个前后滑动的桨,推着皮艇在湖心划出波澜。
      她走上楼去,乔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门口,在门边咬着手指冲她微笑。
      “抱....抱。”
      他像她伸出手,小小的拳头半握着,像是拉斐尔笔下圣母怀中的小天使。
      “妈妈....箱子,妈妈…”
      她把他从地上抱起的那一刻,他整个人趴进了她的怀中
      “妈妈....靴靴。”
      她抱着他下楼,继父站在楼梯的拐角,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的表情注视着她。她快步走下去,把乔治放在了餐桌旁的婴儿椅上。
      “妈妈....姐姐,妈妈。”
      她不懂乔治的意思
      “妈妈上班去了,她一会儿会回来,是吧,考文森先生。”
      她扭过头去,考文森还站在楼梯口,转过头来,对她笑了
      “对,你们很快能见到她了。”
      她也报以微笑。
      考文森先生上楼去洗手间,她收拾碗筷去洗碗,料理台下放了一个扎眼的塑料箱子,一只雪白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和手腕上的塑料镯子告诉了她她是谁。
      考文森先生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她抓起料理台上的玻璃杯在慌乱里往他的头上打去,他松开她,她摔在地上,手脚被碎裂的玻璃碎片划伤,紧接着他拖着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乔治在尖叫,痛苦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她哭泣,哀求,拳头朝她飞舞过来,她被打的一阵眩晕,她拼命挣扎也无果,最后,疼痛袭来,她晕死过去。不,不能这样,不,不要。
      他把她拖到沙发上,掐住她的脖子,她绝望的在他的手下挣扎,和那个□□自己的人不同,他是下了决心要置她于死地。灵光乍现一般,她求生之欲是如此的猛烈,紧接着,她的手滑进了了外套的口袋里,碰到那把□□。
      她把它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对准他的脖子捅上去,同时按开了□□的开关,考文森先生一下子僵直住了,因为掐住自己脖子用力抖动的身体有那么片刻的僵直,紧接着他倒下来,倒在她的身体上,她毫不留情的把那最后一寸的刀刃很恨的插了进去,在拔出来,温热的血喷溅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像是一曲永不停歇的浪漫华尔兹,歌曲在她的脑海里升腾,转折,带着唯美悠扬的大调小调,上升是插进去,下降是取出来,鲜血是调和的音节,在某一个转折点,发出刺耳的鸣叫。
      手铐咔一声扣上了,像瓷瓶发出的轻微的迸裂声,一切都结束掉了。
      “雪莉兰登,十七岁,一级谋杀罪成立。”

      “犯人被检查出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1988年十二月,被正式移交阿卡姆州立精神病院。”

      “病人病情得到稳定.....”
      “…..”
      “病人第一次尝试自杀….”
      “电击疗法取得初步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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