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美为患》水墨灵犀

45、风起云涌（3）

　　“请说？”

　　兰菀上前递给他一张纸，“我这几日被关得死，哪里也去不了，想劳你帮我弄一副药。”

　　晏慎离展开一看。

　　“！？”

　　兰菀对他诧异的神情并不意外，“怎样，可以吗？”

　　也怨不得晏慎离觉得诧异。因为这方子上写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副避孕药。

　　传闻中，以前少妃为救燕帝伤了身体，导致不能生育，可为什么，她竟然在偷偷吃避孕药？若这传闻有假，那真相又是什么？？

　　没法深想。

　　她似在等着他好奇追问，他却只是沉默了些许，并不刨根究底，只道：“这副药，去太医院就可以配了。娘娘从前又是从哪儿拿的呢？”

　　“殿下岂能不知，太医院里都是皇上的人，我哪敢去那里拿药啊。从前这药，都是我暗中托人从宫外带来的。可近日陛下心情不好，老要我陪着，我已许多天没去弄这药了。”

　　她的话看似合情合理，内里却透着奇怪——比如，这件事说难也不算难，她为什么偏偏选了要他帮忙？而且，这可以说是少妃极私密的事了，两人交情不深，她就这么把此事告诉他，不怕他捅出去？

　　兰菀却适时地笑了笑道：“我信殿下为人。”

　　于理而言，作为皇子他是应该将此事告知燕帝的，否则便是包庇罪。但于情而言，这是对方帮他之后索要的交易，他本不该拒绝，也更不该出卖。

　　正思量间，兰菀又说话了：“殿下蛰伏数年，一鸣惊人，凯旋后接连拔掉太子d羽，真是未来可期。我这一点小小的请求，于殿下而言应该不难办吧？”

　　她说话直接而大胆，晏慎离看过来，直视她道：“娘娘所求，只在于这一副药吗？”

　　“何出此言？”

　　“主动将自己的把柄给我，”晏慎离微翘起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依旧冷得像冰，“你想和我结盟？”

　　见被他一语道破，兰菀索性直接道：“你也该知道我在陛下面前的分量。有了我的帮助，你做起事来会轻松很多。”

　　“娘娘若是想寻个靠山，太子比我更合适。”

　　“太子么，他还不配。我更中意于你。”

　　“和我结盟，你占的好处可不多。所以，你若有其他所求，一并说出来罢。”

　　“这个，等时候到了我自会告诉你。现在，不急。”她向他走去，自以为胸有成竹，此事已定了，笑道：“往后私下里，殿下也不必叫我娘娘了。”

　　“本王还没答应。”

　　“？！”

　　这句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什么意思？”

　　却听他冷淡拒绝道——

　　“本王谢你相助之情，这药也会帮你弄到。至于其他的，就到此为止。”

　　“你……”她竟无言以对，“这于你而言是件好事！你就不怕我转头去找太子吗？”

　　“就算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我想办的事，照样办的成。”他似是轻蔑地笑了一下，转身之时，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驻足说道——

　　“娘娘许是误会了，本王之前找你，并非是有结盟之意。娘娘的帮助，本王不会无故接受，自是也有份大礼要送给娘娘。等你见了就会明白，这绝对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之所以一开始没说，是想先听听她葫芦里会卖什么药。而现在告诉她，是让这件事抵了欠她相助的人情。

　　“大礼？什么大礼。”

　　“戌时，城郊。有人带你去。”

　　说罢，悠悠走了。

　　一声炸雷响在头顶。窗外原本晴朗的天，顷刻间已是乌云密布，一场豪雨铺天卷地而来。

　　是春雨，是春雷。日子渐渐和暖了。

　　“上次的事，小童和我说过了，你还没有讲此事告知旁人，对吗？”

　　这天议事过后，时倾单独拦了阿紫问。

　　“没有。”她说。

　　“那就好。以后……也不要说。小童口不择言，你要莫和他计较。”

　　阿紫看着他转过身去，出声道：“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我嘴严得很。”

　　时倾驻足，“眼下还真有一个。”

　　“哦？”
　　“你和我一块儿来。我救了一个人，你也认识。”

　　却说晏慎云连折两员d羽，便从陆之绮之计，先是上疏请示燕帝，建议给在京要员提高折俸比例，同时给为官多年不能再晋升的老臣嘉赏虚衔、恩荫其子孙。虽是虚衔，但俸禄是实打实比从前高了一级，恩荫子孙更是解决其后顾之忧。

　　此举既无损于朝廷，又有益于官员，得了燕帝的采纳，一时受益的官员们都对太子感恩戴德。

　　另外，暗中煽动蒋盈、崔同在京的门生故吏们，将此二人获罪的原因全部扣在明王头上。

　　此一招走得甚好，无需太子出手，那些认准了仇人的门生故吏们，会自己雇人动手。

　　是以短短半个月内，晏慎离就遇到了不下五回的暗杀。

　　他功夫甚好，也根本不在意，出门有时带着贺兰，有时一个人也不带，徒手便能对付十几个杀手，潇洒得很。

　　崔家却是大势已去，崔宁杀人案也在十余天后尘埃落定，新上任的司礼司总管高秦又是一位中立人物。凭着近来大肆收揽人心之举，晏慎云本也想将这位新任的官员收入羽下，却没得到正面的答复——这便是婉拒了。

　　因着前事，晏苍鸾心中对太子有气，如今又因他的谏言，气儿已消了不少。谁知这日顺道去那位新上任的兵马司总管沈玄的府上探看，却刚好听到他和友人在说话——

　　“太子此举，实际上就是收买人心罢了，哪是什么为群臣着想呀。”

　　“收买人心不假，但咱们也着实从中获益了，不是么？”

　　“陛下采纳了他的谏言，大家却只把这份人情记在太子头上，此乃太子施恩。我这儿刚到任，手底下还有几个蒋盈留下的旧人，听他们平日里说话，也是言必称太子之意，从没听他们提到过陛下。”

　　单是听到这里，晏苍鸾的火气又开始往上冒，然他没有此时走出去，而是站在墙后，继续听。

　　“这情况都持续好几年了。你刚到任不懂，以后也就习惯了。他们是想提前讨效忠未来的天子哩。这以后啊，百官都得学着太子，怙势立威、收买人心，以国家之柄、庙堂之器为手中之玩物！”

　　“你这话，咱两说说便罢了，千万别给太子的人听了去，改日随便给你扣个罪名，这仕途啊，就算是走到头喽。”沈玄语中讥讽之意，一点不比他朋友少。两人随即相视大笑，又干一杯。

　　“咳咳！”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个明黄色的身影，当即吓得一拜，“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免礼。”晏苍鸾明知故问道：“这么有兴致，在说些什么呢？”

　　“在说……”

　　“在说陛下施恩之事，百官们都感恩戴德呢！”

　　晏苍鸾在上首坐下——

　　“是对孤感恩戴德，还是对太子感恩戴德？”

　　沈府内，皇帝驾临；沈府外，烟如梦内，小昭见了其师叔沈愿。

　　“陛下现在正在沈府。叔凯和玄儿是至交好友，该怎么说话，他们有分寸，公主不必担心。”

　　若晏苍鸾能知道这些背后动作，怕不是会气晕过去。之前，少妃在晏慎离的授意下点着他去了宁知姚府上；现在，燕帝又被顾小昭探听到行踪、算准了时辰去沈府，特安排沈玄与其故友说话给他听。

　　“师叔放心，我们会看顾好令郎的。”——她说的正是新上任的兵马司总管沈玄。

　　沈愿一笑，“多大个人了，还需要你们几个人看顾？他只要好好做事，不惹出麻烦，我便欣慰。”

　　“令郎本可在晋为官……”

　　“待在这里更好。”沈愿打断了她，“我让他也过来帮忙，并非只为公主，也是为了晋国。

　　击垮太子并非易事，公主与明王之间，也只是暂时的盟友。到了相应的时候，切莫心软。”

　　“师叔放心好了。”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片地图，“这是在明王府找到的第三片矿区图，师叔可让人拿去找找，有没有碧千戒。”

　　沈愿接过，“明王不是好对付的人，他可有疑你？”

　　小昭道：“有一点。我心中已有想法了。”

　　沈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什么时候？”

　　“过些时日吧，不劳师叔烦心。您好容易来一趟，和师父可过见面了？”

　　“还没有，先过来看你了。见公主无虞，才能心安。”说着叹了口气，“先帝只有一个妻子，生三子一女，皇位却偏给了你二哥。他性情软弱，控制不住朝臣。其实在我看来，你比你的兄弟们，都更适合。”

　　小昭看了看他，“师叔，这话可不能乱讲。”

　　沈愿听了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神色凝重起来，“晋国朝局最近也是一片混乱，若不久后要与燕开战，则必须胜利。”

　　“我知道的。”她说。

　　“对了，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个人。”

　　“什么人？”
　　“随我来。”

　　小昭随着沈愿进了里面的一间屋子，鼻尖飘来一阵熟悉的幽香，心下忽然一阵大恸……

　　下一瞬，一个鹅蛋脸、着青衣的少女掀开纱帘走了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公主，公主！呜呜呜，你没死……太好了。”

　　“宛言？！”

　　小昭疑惑又惊喜地也抱住她，“你、你也没死啊？”

　　“我本以为自己会死的。”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夏宛言，南安王府的郡主、明昭公主自小的伴读。公主出嫁和亲时，也陪了她一起北上。她们同样都遭受了那一场袭击，一起眼睁睁看着三千护卫奋战到最后一人，同样在那天第一次动手杀人，最后筋疲力竭、倒在雪中。

　　故人劫后重逢，悲喜交加，两人在一块儿抱了很久才分开，小昭问：“我是师叔救的，你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是……”

　　“她是被附近猎户所救，却也和所有人断了联系，被救她的猎户卖到山里，我的一个侍从巡山时发现了。”

　　“竟是这样，多谢师叔！”

　　“客气什么。殿下之礼，我可受不起。”

　　“让我留下来帮你吧。”夏宛言说，“我知道你在这里很危险。父亲那边，我已通过气儿了，他支持我的任何决定。明昭，我要留下来陪你。你不可以赶我走。”

　　“我哪还舍得赶你走啊？不过这地方，确实挺危险的。”

　　“我不怕。这三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三年了，宛言竟还在世，那，或许其他人是不是也有……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幸存吗？！”

　　宛言哑声了，她知道她想问的是小寒。

　　“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