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美为患》水墨灵犀

44、风起云涌（2）

　　“太子殿下他，怎会如此无情呢？！”崔府内，崔同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太子欲放弃保他，并要和宁将军做交易。

　　“倒也不算意外。老爷想想蒋大人的事，不正是前车之鉴么？”

　　“那，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呀！？”

　　“那蔡平是出了名的酷吏，儿子落在他的手里，若上头又无太子保着，算是完了。但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可肯放弃。”蔡夫人眸中划过一丝阴狠，“我这就动身，去找东方阁的九尘公子。”

　　崔同瞪大眼睛，“九尘？！你去找他干嘛？你……你要杀人？”

　　九尘公子的名号，在燕无人不晓，他的东方阁专做杀人生意。只要雇主付得起代价，天底下就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是。”蔡夫人冷冷道：“他要我儿子的命，我便要他死！”

　　“你疯了？！姓蔡的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明眼人都会疑到咱们头上，到时不只是儿子，连你我都保不住！更何况，你以为死了一个蔡平，朝廷就选不出第二个人来审这案子了吗？”

　　“若是换了别人，或许还可活动一二，可主审是蔡平，便是把我儿子的命堵死了！你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冷眼旁观么？！我今天便是豁出去了，也要杀了那姓蔡的！”

　　“夫人，你冷静一下，你冷……”崔同毫无办法，从身后死死抱住他老婆，声嘶力竭地哭道：“你只想着你儿子，你想想我呀！这么些年，咱儿子就是被你惯坏的！”

　　“好呀，”崔夫人红了眼睛，一狠劲儿撂开他的手，“到头来竟都成我的不是了？！难道他不是你的儿子？好没良心！”

　　“拦住她！”

　　几十名家丁冲了出来，强行拦住了就要出门的崔夫人。

　　崔同走到她面前。

　　“夫人，这一次，真不能由着你了。你放心，此事我还会想办法的，可若……”深叹了一声，命令家丁：“把夫人看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房门一步！”

　　“姓崔的，你好狠的心！”夫人干涩的声音回荡在庭院，崔同的心也跟着凉透了。

　　翌日早，便备了厚礼来求见宁知姚。

　　宁知姚却哪里肯见他？找了个下人来打发走，谁知崔同赖着脸不走，一等就是一上午。宁知姚是个武人，受不了这种软磨硬泡的功夫，当即烦了，欲将其揪进来暴打一顿。

　　“宁将军，宁将军！”崔同一见他面就跪下了，“小儿有罪，我这个做父亲的，特来给宁将军赔礼！”

　　“赔礼？”宁知姚冷笑了一声，听他这话，才欲伸出去的拳头暂缩了回来，“那你倒是说说，想怎么赔？是赔你的命，还是赔你全家的命啊？”

　　“这……将军你看，我也年过半百的人了，家中还有八旬老母，全家就宁儿一个独苗，若是死了，心里多不好受。”

　　宁知姚一听火起，“你儿子打死我外甥的时候，是否也想过我会心里不好受？！你的亲人就是亲人，老子的就不是？”

　　“你那是外甥，我的是儿子，说到底亲疏关系还是不一样的。宁将军有自己亲儿子，你那儿子不还好好活着的吗？更何况我儿子是失手伤人，又不是故意的！”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越发叫对方来气，正又要冒火，崔同又道：“若将军愿意放过小儿一命，我崔同现在就和你打个包票，令郎日后必会位极人臣、飞黄腾达！外甥和儿子哪个亲，相信将军也是个明白人吧？”

　　宁知姚听了眉头一跳，面上却也没露出什么情绪来，笑问：“怎么，司礼司还做这种勾当吗？”

　　“诶！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

　　“你来求我，着实奇怪。难道你爹这回不帮着你了？”

　　他说的“爹”，指的是太子。崔同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想自己父亲年前过世，对方应该知道啊。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鼓掌声——

　　“好，好得很！若非今日凑巧过来，孤还不能看到这一出好戏呢！”

　　崔同赫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得不敢回头，宁知姚已经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陛、陛下？！”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兰菀少妃挽着晏苍鸾在上头坐下，燕帝先是慰问了宁知姚一番。今日原也是少妃提起要过来慰问宁将军的，却“碰巧”让燕帝看见了这一出。

　　“崔同，教子无方，还滥用职权与人交易。你真是让孤太失望了！”

　　“陛下！”崔同在地上磕着头，直不起腰来，“臣有罪，请陛下责罚！但臣家中尚有老母娇妻，还望陛下开恩，莫要迁怒她们……”

　　晏苍鸾冷笑一声，“令郎能有今日的造化，你那老母与娇妻也是功不可没。”

　　“……陛下！？”

　　“令郎杀人之案自有蔡平审理，你，先幽禁在府，无事不得出。”

　　晏苍鸾短短几句，就断了崔同所有的路，回头又说宁知姚：“宁爱卿，你脾气真好，竟还让他进你的府门。孤要是你，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说起此事，妾身倒觉得有些蹊跷。”兰菀道。

　　“哦？怎么了？”

　　“这……陛下也知道，崔大人是太子的人，为何他儿子出了事，不去求助太子，而是来找宁将军呢？”

　　空气里安静了数秒，她又忙跟自悔失言了似的道：“妾身多嘴了，陛下恕罪。”

　　“无妨。”晏苍鸾拍了拍她的小手，“你说得有理。他不去找太子而跑来这里，说明……太子已经不要他了。”

　　晏苍鸾看似什么都不知，其实知道得可多。对于皇子们尤其是太子的小伎俩，他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有时实在看不下去，才会点一点他们。

　　“看来太子殿下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颇为明理的。”兰菀说。

　　“哈，他明理？他是因为明理才丢卒保帅的吗？”晏苍鸾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天真。”

　　“啊？”兰菀懵然瞅着他。

　　“此案绝无疑异。宁爱卿，你大可放心。”

　　“臣多谢陛下！”

　　“谢什么，应该的。若是朝堂上人人都像他那个样子——”指了指崔同，“孤这江山，算是没人来守了。”

　　转身又对宁知姚笑道：“司礼司总管的位置，将军以为何人可接任啊？”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在场之人的神经都崩了起来。崔同自不必说，早已颜面扫地，宁知姚亦没想到陛下会这么早就问他，毕竟崔宁案还没开审。想到之前太子的人来与自己说的交易……

　　他们所说的交易里，自己得到的是崔宁偿命，但眼下陛下已开金口，已经用不着太子弃子了。

　　心中一笑，却有意显出为难的样子。

　　晏苍鸾一见不乐意了，“将军素来是个直性子，怎么，这话很难说吗？”

　　“倒不是难说，只是……”

　　“只是什么？”

　　“这、臣不能说。”

　　“嗯？？”

　　兰菀道：“宁将军，陛下在此，你若有什么难处或顾虑，都讲出来罢！”

　　听少妃如此说，宁知姚方松了口，有些犹豫道：“陛下来之前，臣曾经答应了别人一件事，如今若是毁诺，便不太厚道。但若是不毁，又觉愧对陛下信任，于心更是难安。”

　　“到底是什么事。”

　　眼见晏苍鸾快要没耐心了，宁知姚才趁机道：“说起此事，原也是臣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答应。

　　之前楼公子来与臣做一桩交易，只要臣在陛下问起时保举一个人接任崔同的位置，他们就答应不插手命案，让崔宁以命偿命。臣实在想要凶手偿命，就答应了，事后想来才觉后悔……请陛下责罚！”

　　“楼公子？楼传敬？”

　　“正是。”

　　……谁人不知楼传敬是太子心腹？

　　“反了，真是反了！”

　　兰菀从未见他这么动怒过，忙劝：“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这朝中要员位置的安排，到底是由自己这个皇帝说了算，还是晏慎云说了算？手伸这么长，竟都提前安排好了，已然触了他的逆鳞。他自问从来对这个儿子宽容疼爱，却不想他除了贪点贿，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命案还未开审前，就把司礼司总管的人选都安排好了！

　　他眼里，可还有自己这个父亲？！

　　另一边，太子府。

　　陆之绮忽匆匆赶来。

　　“宁将军那边，殿下还没派人去说吧？”

　　“楼传敬已经去过了。怎么了？”

　　“啊——唉！坏了。”

　　“这不是你出的计么！？”

　　“我回头又想了一想，觉得宁知姚此人未必靠得住。若出意外，事情无需殿下作保也没悬念的话，则他极有可能表面答应，事后又在陛下面前反将殿下一招，虽然陛下未必会信，但也会怀疑，这对殿下大为不利！”

　　晏慎云沉默了。“你近来，老是出错主意。”

　　“殿下……！”

　　“可还有什么弥补之法？”

　　“守不了，便攻。殿下若还相信在下，在下愿将功折罪，为殿下挽回在三司势力的损失。”

　　兰菀挽着晏苍鸾从宁府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晏慎离。

　　“儿臣给父皇请安。”

　　他衣着素朴，精气神儿却不错，午后的阳光洒了一身。晏苍鸾看着他，心中很反常的莫名涌过一阵酸楚，想到自己疼爱的儿子竟干出那等事，不疼的反是愈发乖顺，听说蔡平拿人的事也是他从中帮忙的……或许自己从前的确因他母亲的缘故，对他有些误解吧？

　　人年纪大了，老四、老三接连出事，如今膝下只剩三个儿子了。他心下一叹，竟破天荒地上前扶了扶他的手，“免礼。”

　　少妃余光瞥了燕帝一眼，忽看向晏慎离说：“明王好雅兴，闲来也自己种花么？”

　　“娘娘又是如何得知？”

　　兰菀笑了笑，不答。“殿下若是得空，可否让我看看你种的格桑？”说罢就看向晏苍鸾，眼角眉梢都是恳求。

　　晏苍鸾一笑，“罢了，你一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去吧。”

　　“多谢陛下！”

　　阳光拉着两个一前一后的影子，到了转角处，无人，晏慎离停下来道：“好了娘娘，此番多谢你了。”

　　兰菀亦停了脚步，“你始终与我刻意保持距离，是因为你府上那个姑娘吗？”

　　“娘娘是父皇的妃嫔，与儿臣之间，难道不该保持距离吗？”

　　兰菀却未继续就此话说下去，转而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该做的事儿也做了，现在陛下已知道太子所为。那么作为交易，殿下该给我的也应该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