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情动花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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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沈愿来提醒小昭时间到了，她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小昭走了，夏宛言微微回头，时倾从后面里间出来。
他有许久没听明昭说笑过了，此番一听，颇觉欢喜，唇边也多了几分笑意。
“是你救的我，为何安给沈师叔呢？”
“她既不想和我再过多牵扯，我便也不想让她知道了，觉得欠我人情。”
她看了看他，心下已有了猜测，“你们……没有相认？”
时倾默了默，“你是她的至交好友，应该也知道怎么做对她好。你会帮我瞒着的，对吗？”
“果真物是人非了……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和我说吧。”
时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红纸似的东西给了她。“这是我给她请的平安符，劳烦你送给她，就说是你送的。”
夏宛言接过，叹了一声，“那我就代公主谢谢你了。”
“花朝节要到了。以前每年的花朝节，我都要给她请一个平安符。”他说着，走到窗边，看那举头昏黄落日——
沙场上铁马金戈，皇城内尔虞我诈，一半荒唐一半险。今日风光无限，明日败走麦城，荣枯弹指间，星河斗转移。她既也要身处其间，他所愿无他，只望她能平安地功成身退。
就像那过去的每一岁，他都只愿她无忧、无惧。
做不回明昭公主了，至少她还是玉芷柔。
至于自己是什么处境，与她的一切相比，早已不重要了。
冬雪已消，春花繁茂。
二月初二，花朝节。
那是属于晋国的节日。到了北燕，就只有赛马、猎鹿、比武……不会有人过这个节，也没有人一起过。
一个人过过，也算是忆旧了吧。
小昭前夜里剪了五色彩纸，粘在小花枝上。
“你在做什么？”
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映在窗上，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小昭被他唬了个激灵，“是殿下呀。”
少年隽秀的脸出现在窗前，“过花朝节？”
未料被他一语道破，她讪笑，“殿下怎么知道的。”
“北燕虽不过这节，我却在书里读到过。二月初二，踏青簪花、拜花神，还有……你这是‘赏红’。”
笑笑，伸手摸了摸她剪的小彩纸，“粘一棵小树有什么意思呀？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他身前，两人同乘一骑，飞驰出城门了。
若非今日他带她过来，她可不会知道，城郊还有这么一片花海，临水开着春梅，深处是格桑花海万顷。
骏马跑得太快，被一个树桩绊住，一时将他二人都掀翻下来。
他急忙护住她，两人在花海里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停住。眼眸里倒映着碧天一片，还有少年明亮如水的眼睛，她忽觉心跳骤停，一把将他推开。
缓了缓，才想到他好像是要带自己来这里过节？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殿下要怎么陪我过节呀？”
“燕国比不得晋国，没有花神庙，也没有夜游庆贺，只能陪你赏红踏青了。”他的手悄悄儿移到她脑后，取了她的发簪。
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之际，她有些讶异地回眸瞧他，娇笑一声，“干嘛拆我头发？”
“你今天没戴‘刺花’呀。”
“总要换换吧。”
“那今天换我的。”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碧玉簪子来，竟开始有模有样地给她绾发。
“花朝节是要‘簪花’的。”他折了花儿给她簪上，左瞧瞧，右看看，“这么簪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他绾好的发，“这儿没有镜子，也不知你给我弄成了什么样儿。感觉……似乎还不错。”
少年笑得眼睛眯成一双月牙儿，“你喜欢就好。”
诶？她好像还没说喜欢吧？
却见那家伙朝后一仰，倒在花丛里了。“花朝节……在晋国，应该是有人和你对诗的吧。”
“也不尽然，更多是赏景。”她没有落入他隐藏的圈套里，笑着道：“冬春之交，花朝连郭雾，雪夜隔湖镜。一半是花，一半是雪，花色别如雪，自是殊丽难言。”
“花朝连郭雾，雪夜隔湖镜。”他喃着她说的句子，偏过头一笑，不经意似的道：“这句虽好，却不如说——‘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
空气中的氛围有些微妙了起来，小昭道：“殿下也作诗？”
“怎么，我看起来不会？”他嗤笑了一声，“也是。像时倾那样从中原来的才子，才是看上去会作诗的呢。”
小昭一滞。
他的笑容那么醉人，眉眼间却隐隐藏着股疑色，令她不敢就此沉醉花间。
正想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出现在眼前，他的指尖停着一只蝴蝶。
花朝节还有一项习俗是扑蝶。
这可好，不用扑了么。
轻轻递了手过去，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指。那只手轻轻一转，蝴蝶便从他指尖转停到了她的手上，扑闪的蓝色翅膀漾着天的澄澈、光的迷影……沉沉如梦。
“你是怎么做到让它停在指尖不走的？”
他闭了眼，心情颇好似的。“这个简单，我教你啊。”
花瓣如晕脂的靥，绿叶似插鬓的翠簪，小巧的一朵儿到了姑娘的手中，又成另一种娇憨。
她忽然起了玩心，拿着一朵花儿，花瓣从他的脸畔轻轻走过。翦水秋瞳一眨不眨的，仿佛要把他看进深海里。
柔软的瓣朵儿顺着他的额角一直游走到下巴、喉结、胸口处，她才将花儿随手一扬。那刚刚开到十分好处、轻盈婀娜的朵儿便飞堕出去，隐入土中。
零零星星的彩色花瓣雨随着一阵风乍然起落，他蓦地睁了眼，一手捉住她的小手腕子，拉她也躺了下来。
“殿下？”少女的眼里有丝惊慌，像受了惊吓的小鹿，若非被他攥着，即刻就要撒蹄子跑了。
她挣了一下，没能挣开，近在咫尺的是少年俊美的脸庞。他依旧笑着，那笑容却和前一瞬不同了，迷离之间，带了几分危险……
“小昭，你懂我。”
……她懂他？
他现在这么说，是何意呀？
“聪明美貌、文武双全的姑娘，一心为我。”少年翻身把她压在花海中，“母亲的恩义不足以让你付出全部。”
“？！”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感觉到了危险，脑中匆忙思量着应对之法。晏慎离却不给她太多的时间思考，“这样的你，只有两种情况。”
她稳下心神，漂亮的眼睛直视着他，并不回避。“哪两种情况？”
花海中，她见那少年微微启唇——
“第一，你是敌国细作。
第二，你喜欢我。”
小昭盯着他，目光水灵灵的，许久未出声……
那目光锁住了她，似乎颇有耐心。“那么，你是哪一种呢？”
“你猜？”
他用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不要猜，我要听你说。”
他是发现了什么，又不能确认么？她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疑了。再完美的表演也终归是表演，更何况是面对晏慎离这样的聪明人。
她也知道，他是无辜的。可她亦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的世界，早就不是非黑即白、一片表里澄澈了。
少女忽自嘲一笑，轻柔道：“殿下这么问，倒是让人意外。我还以为，你是真心要陪我过花朝节的。”
他闻言忽生愧意。小昭察其神色，接着说：“如果我是细作，你会怎么样？”
他沉默了半晌，翘起唇角，也不知答得是真是假：“我会杀了你。”
“哦。”
“但我也不会活。”
“为什么？”
“你也猜？”
她笑了笑。
“殿下真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当然。”
“但我不想今天就告诉你。”她微微侧过脸，“你相信命吗？”
他不上当，“现在是我在问你呢。”
“可我即便要告诉你，也不是今天。”她伸出小手，故作推他一把的样子。
他没再逼她回答，松了手。
姑娘坐了起来，显得微有些慌乱，俏脸儿上挂着一抹红晕，那容色比漫山的格桑花还要娇艳……她斜着身子，臀-部落坐在小腿上，像一尾婀娜的人鱼，花瓣是她衣裙的点缀。
“有句话你讲得不对。”他说。
“什么？”
“刚才的问题，是我一时兴起问的。花朝节，是真心想陪你过的。”
他的手绕到她耳后，为她拂下一枚花瓣。“你对中原的情结，着实不浅啊。”
“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最喜欢的，还是晋国。”
“你是中原人。”
“殿下很在意我来自何方么？”
她的语气温软，仿佛一汪春水，又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较真。
危险与暧昧的气氛交织，含苞与落英各自馨香，春水漾逸了华年。那近在咫尺的人儿已将空气里的燥热钩惹到极致，似群花丛中最是盛满娇繁紫光的那一朵——
叫他一时觉得美好至极，又怅惘无尽。
“无论来自何方，你都是你。”
他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然后拉了她的手一并起来，“那里有一片梅林。走吧，我陪你去赏红许愿。”
“殿下……”
“怎么了？”
她低下头，“你对我太好了。”
他轻轻一笑。“谁让你是我明王府供养的美人呢？”
她还从未过过两个人的花朝节，在这临水花海、对着一片红梅。他竟还悉心地带上了工具，陪她一起坐在花阴下剪彩纸。
悄声许愿——
二月初二，花朝月夕，他乡客明昭，敬拜花神。愿世间女儿，皆得爱惜，大晋繁盛，四海升平。
他也许了愿：繁盛花常在，落红不惹尘，愿得一人心。
太阳在云中时隐时现，花间光彩明晦浓淡、瞬息万变……情感在心中紧驰不定。
他本还想再和她说点别的什么，却听不远处忽传来一阵杀声，便即刻攥了她的手上马。“我先送你回去，没事儿不要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情动花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