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试真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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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七叶莲？”大夫深吸口气，“七叶莲百年一生，藏在深山里，可是极难找的，弄不好，人会被冻死在山里啊。”
小昭似有若无地笑着，悠悠道：“无妨。我倒想看看，他会不会去。”
晏慎离再进来的时候，大夫将病情与他说了，又告诉他要寻找千山雪里的七叶莲。
“殿下想仔细了，七叶莲百年才生一株，藏在千山深处，极其难找，弄不好会有去无回。若殿下答允，我再为这位姑娘想想别的办法。只不过这寒毒入体，除七叶莲外，旁的药物是没法根治的。”
“谁说我不去了。”大夫话音未落，却见他系上了一件披袄，拿了包裹，又从桌屉底下拿出一张地图。
大夫迷糊了，“殿下要亲自去？”
“让我去吧！”贺兰从帐外闯进来，“大夫说的我刚才也听见了。若殿下……实在想要小昭姑娘陪伴，属下愿进山采药，就算把命搭在山里，也给您把七叶莲带回来！”
晏慎离却是轻巧一笑，似乎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必。你留在这里守她，我自己去。”
“殿下不可！”贺兰继续劝止，“如今大雪封山，您一个人去很危险，那千山又是何等险峻！您、您现在毕竟也是副帅，若有个闪失，奈三军将士何？”
晏慎离失笑。“你觉得那些人对我来说，有她一根手指头重要么？”
掀起帘帐，耀目的雪光愈白，映在她白皙如玉的侧脸上，宛如玉雕的仙子。少年背过身将走时，又回眸看了她一眼。
贺兰苦劝不得，追出几步后怔然驻足。足下积雪深陷，他将脚拔出来，懊恼地叹了口气。
两人看不见，姑娘的手在被窝里抓紧了床单。听到人走了，她睁开眼睛，似乎能够想见他走前看她那一眼的神色……素雪有多尖冷，那目光便有多柔软。
眼睛微有些湿，她坐起来，招呼那大夫，悄声嘱咐了几句，又继续躺下假寐。
炉火烧得面颊微热，晏慎云将一块面包烤了，分与他的谋士一起吃。
“第二战不能再败了，卿可有锦囊妙计？”
陆之绮吃了口面包道：“之前顾小昭与您献策，笼络了城中豪绅、动摇了城中民心，此时何不用起来？”
“你的意思是……”
“扎罗易守难攻，殿下首战又败，这一次，不如让他们自己先从内部乱起来，我军再来个夜袭，出奇制胜。依属下愚见，派人与那城中豪绅与几个领头的知会一声，约莫三五日就能闹起来。”
“夜袭。”晏慎云思量着，慢慢露出笑容，“主意不错。就让后军集结，丑时造饭，寅时出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殿下英明。”
“此等军机，只你我二人知晓，切不可泄露！”
一行脚印很快被新的风雪吹抹了去，北风吹得人骨头森冷。六皇子帐前，贺兰悠悠醒转，浑身一惊！
天呐，他怎么睡着了？！真该死！
连忙跑进帐中看小昭。
看到人还在那儿躺着，才倏地一下松了口气。
转眼已经几个时辰过去。夜晚，雪深数尺。
行至半山，鹅毛雪片飘落在脸上，晏慎离已没有感觉了。手足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足，身子也不是自己的身子。先前的伤口结痂了，又被冻得失了知觉。他姑且在脑中回忆着地图所指的方向。
如千山这般险峻之地，莫说雪天，便是平时也是少有人去的。或许有人去过，但多半没有回来的消息。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过，天色愈暗，手中的一点灯火小小的，似乎在这场风雪中极难持续下去。
又往上走了一段，似是快到山顶了。眼前霍然出现一株红梅，姿态横溢，颇具雅人风致，在一片素白的世界里如几点红色的焰火……
他看见那梅，眼前似乎浮现出少女的笑颜。
那姑娘又何尝不是冰天雪地里的一株红梅呢？
午后，她分明还是那样地活蹦乱跳，和他一起打雪仗啊！
到底是怎么中了寒毒，他没时间去想，只想快些找到七叶莲带回给她。
已经快到山顶了，他不去往下看，只是想着她的面容，一步步向上攀……
脚下忽闻“唰”地一声响！
——那块积雪覆盖之下，竟是空的！
他一脚踩空落了下去，撞到一棵树上，又顺着雪坡迅速滚落，红梅顷刻间跃出视线。眼前只有纷飞的雪片、枯乱的枝，情急中他拔出短剑刺进雪里，企图抵到山壁。
“轰隆！”
大块积雪摔落的声音从耳畔走过，他伸开手臂，勉力抓住了一块树墩，身子同时被另一股力道摔打回去，落在了半山的一小块平地上。
……
脸贴着雪，人好像也没那么冷了。手一松，短刀就掉在了雪地里。
不，不能睡……
她还在等你。
他不知是怎么把自己唤醒的。子时，万籁俱寂，深山大雪，少年独自一人。
只天上有一轮残月，给了他一方微弱的光。目之所及处，一株奇异的紫色花朵蓦地跃入视线——
它沐浴着月华，吸收着雪的芬芳，舒展了腰身，似乎也是格外欢喜。
……是七叶莲！
他向那花儿走去，一步一个脚印，踩在深雪中，伸出手，欠着身，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其折断……
一声长啸赫然划破雪夜的寂静——有一只隼，凶狠地朝他飞来！
原来此花还有凶兽看守啊。
他背倚着山壁，把七叶莲揣进衣内，已不剩多少力气，却也蓄力要与这凶隼一搏。
……
夜风吹着青松，落下一阵银雾，风雪夜归人孑然一身，带着那株珍贵无比的七叶莲，回到了她的身边。
大夫被连夜叫醒，很诧异他半夜就能把药草带了回来，人竟也还活着。
“主子？主子你回来了？！”贺兰自醒了后就一直没睡，一颗心在那儿悬着，此时看到他回来了，不觉十分欢喜。
“七叶莲，快给她用！”
几人一起进了帐里，他忽觉不妥，“我一身寒气，别冷到她。”
说着就正要走。
身后忽传来一个声音——
“殿下。”
只这一声，生生把他定在原地。
少年诧异地转过身，只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卧在榻上，看着他。
那目光深深，却与从前她看他的任何一种神色都不同，并无媚态，更无讨好，只带着些朦胧的感动，深沉如一汪明净的潭水。
寂静的空气里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身上的冰雪随帐内的温度正在融化，顷刻间就在地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水。
他怔了怔，看向她，欣喜道：“你……你醒了？”
大夫笑道：“这位姑娘福大命大，许是有神佛庇佑，在殿下回来前就醒了。”
贺兰懵然道：“那七叶莲……”
小昭披了身衣服下榻来，到了他身边。贺兰虽懵却也识趣地拉着大夫一起出去了。晏慎离却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我身上冷，别离我太近。”
她不以为意，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他的指尖。
指腹处钻进一股暖流，他本想挣开，却被她执拗拉住，因也不禁留恋起来了……
“那株仙草，你还是吃掉吧。就算没事了，对身体也是有助益的。”
“殿下不会觉得懊恼吗？”
“懊恼？”
“你辛苦去为我寻了七叶莲，却不想我方才已醒了。”
他闻言似是有些不解。
“只要你能好起来，中间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神佛庇佑，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觉得懊恼？”
“……
那如果是其他人如我这般，殿下也会为他们去寻七叶莲吗？”
“不会。”
——少年答得干脆。
小昭微微垂着目光，解下他的披风，转身挂在架上，唇边似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炉中火苗窜得老高，她拉着他在火炉边坐下。
身上似乎慢慢恢复了些知觉，他看着地上那滩雪水，又打算离开，“你再睡一会儿，天要亮了。”
她挽留道：“我来给你换药。”
“没有关系。”他却抓住她那只伸向他衣领的小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贺兰也能帮我换。”
身后的女孩儿却无动于衷，一手扒开了他的衣领。
“我真的没事。”
然他的衣襟已被掀开。里面一层莹洁霜雪正贴着肌肤，晶莹的雪水顺着健硕肌肉的曲线流下，滴答滴答在她脚边绽开晶莹的小水花。姑娘的手一时悬停在了半空。
“……我来帮你。”
炉火与冰霜之间，她看见他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他动了动唇，终于出声道：“你要怎么帮我啊？”
“当然是将你化了。”她拉开他的衣袖，抖落下一层簌簌的雪。
月夜深山，霜华沉重，犬吠朦胧。一支队伍悄悄出发，不声不响地逼近扎罗城下。
——五日后的夜晚，燕军突袭。
小昭和云桑两人一起生病，妹妹先好，姐姐犹在卧榻。今日夜袭，太子同陆之绮主帐议事，便让小昭去看顾云桑。
月上中天，妹妹仍醒着，姐姐也没睡着，两人便说起话来。
“我总想着，何时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爹娘。”莫云桑看着帐顶道。
“姐姐知道爹娘葬在何处么？”
云桑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笑意模糊，“正是不知，所以想问问你。”
小昭幽幽叹了口气，“我们的爹娘，是这世上最恩爱的一对，你随阿爹姓，我和阿娘姓，一家人也曾过过快活日子。可是我恨，恨这世上无休止的战争，它夺去了我们爹娘的命，害我们变成孤儿，变成杀手组织练药的毒器。若非先太子端了他们老巢，又岂有你我姐妹的今日？”
云桑看着她，沉默了半晌道：“你也痛恨打仗么？我听说你前几日表现得甚是不俗。”
“对战事略知一二，不代表就喜欢战争。一心想帮着太子殿下，不也是因为姐姐你么？姐姐与我分离多年。我们各自经历了许多人事，想来也都和从前不同了。”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小昭，你在姐姐眼里，永远是和从前一样的。”
帐外忽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似是报信的哨兵跑过，小昭警觉起身，出帐一看，云桑紧跟着从榻上坐起来。
另一边，晏慎云和陆之绮却已傻眼！
夜袭败了，陆之绮的计策输得彻底！可这败得很蹊跷，对方似是早就算准了他们今夜会来偷袭，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不好了！”另一报信的小兵赶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帅，蒙军趁大帅不在帅营，偷袭了我军后方！”
“什么？！”
偷袭不成反被偷袭，若丢了后方，可要如何是好？！
四面火，连山雪，蒙军围住了燕军营帐，肆意的笑声顷刻间传遍山野——“燕狗们，束手就擒吧！”
晏慎离本也没睡，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跑到主帐来，拉起顾小昭就走。
“等等，”她拉住他，指云桑道：“姐姐！”
“只能顾你一个。”他却说。
“莫姑娘交给我吧！”姜炎适时地出现，“敌军已将这里包围。你带小昭走，南面有一条罕为人知的小道可以下山！”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试真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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