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74、竹境

　　褚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是认真的吗？”
　　凤栖梧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褚沐，心里猛地一揪。
　　褚沐很明显的生气了，但是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他有多爱凤栖梧，现在的心就有多痛。凤栖梧的一句话就能把他心割得血淋淋的。他要是目的是来找女人的大可不必一路跟着凤栖梧，自己找就行了。
　　褚沐很烦躁，凤栖梧忘记了他自己酒后说的话也就算了，现在又让他去找女人是几个意思。
　　凤栖梧瞳孔猛地一缩，“我不是……”
　　“那好，我去。”说完褚沐转身就去找那老鸨，头也不回。褚沐说了什么，老鸨先是有点惊讶，随后领着褚沐上了楼。
　　“吾辈不明白，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夜未央问道，“一边那么强硬地不让他去，一边又让他去。”
　　“不是……我不是……”凤栖梧死死看着褚沐离开的方向，眼底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褚沐转身的一瞬间他就后悔莫及，“我……”
　　很害怕，害怕他伤害到沐春风，更害怕有一天，沐春风这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怎么也找不到。想抓住他，绑在自己身边，却又不敢太靠近他。
　　沐春风有喜欢的人吗？凤栖梧不止一次想起这个问题。沐春风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一直……其实一直都很在意。
　　夜未央沉默不下去了，开口道：“凤少主，你喜欢他。”
　　凤栖梧没有任何犹豫：“是。”
　　房间内，褚沐其实也没让老鸨叫人来，只是选了个安静点儿的房间。
　　凤栖梧的心思他是真看不懂了。难道是青春期吗？这么难以捉摸……
　　褚沐一会儿窃喜凤栖梧是在乎他，想亲近他的，但一会儿却又感觉他想把自己推远。不过这次褚沐不会再去道歉或者怎么样了，得让凤栖梧自己走过来，主动地来找他。不然，一切都是白费。
　　门被人由外而内地推开，凤栖梧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夜未央：“他走了。”
　　凤栖梧紧紧捏住拳头，指尖捏得发白。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追了过来，但是……那个人走得更快……错过了……没能追上……
　　夜未央语重心长地说：“吾辈给年轻人一个提醒，要是不想让他离开呢，就不要推开他，不然，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夜未央话音未落，凤栖梧站不稳扶住门框，吐出了一口鲜血。
　　夜未央：“凤少主！”
　　……
　　褚沐从窗户悄无声息地溜了。按照打听的，溜到了屠夫家。他家还挺豪的，房子修得老高，周围还没有邻居。
　　褚沐揭开瓦片，底下正对大堂中央，白灯白袍，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儿子……呜呜呜……”一名妇人的眼睛都哭肿了。旁边一众人劝也劝不住，那妇人就那么哭到声音哑。
　　说是屠夫其实只是不知道详情，人家家里不止卖牲畜肉，还卖动物皮毛。褚沐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家人还是蛮有生意头脑的。
　　他家的卖的皮毛比较有名，方圆几里一打听都知道。子承父业，他家儿子也是个卖皮毛的，生意还不错。这要搁褚沐的世界，这一帮子的人都得吃牢饭。
　　妇人哭得昏天黑地，“你还这么年轻……我的儿啊……呜呜呜。”
　　“喵～”
　　猫？褚沐看到从房梁上跳下来一只漆黑的猫，它一跳直接跳到了棺材板上。黑猫坐下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不该杀……不该杀……救命啊！”那妇人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尖叫一声随后昏倒了。
　　四周婢女赶紧过去扶起那位妇人。
　　她说，不该杀……
　　“喵～”黑猫看了看房顶，然后溜了出去。
　　褚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只猫不是普通的猫。他看了一眼底下混乱的人群，随即跟了上去。
　　这只猫顺着墙角走，竟然离开了这座宅子。
　　褚沐开始怀疑自己判断失误，这其实就是一只小野猫。
　　随着那只小黑猫越走越远，褚沐跟得都要没耐心了。
　　川云国离不开花，云中城能看见的土壤的地方都种上了花，就像在花园里漫步。
　　那只小黑猫走一座桥，褚沐也走了过去。桥底下的水清澈见底，散落的花瓣随着流水下落。
　　褚沐远远地盯着那小黑猫，那黑猫透过乔的空隙向下望，似乎在看水中的影子。褚沐十分怀疑英明的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它，真的只是只普通的猫。
　　正当褚沐准备再去屠夫家时，那只猫向下一跃。
　　我靠！！
　　褚沐立马奔过去，现在桥上向下看。
　　水很清澈，清澈见底，还有些许花瓣以及竹叶浮在水面上。
　　褚沐眼睛瞪大，猫呢？
　　褚沐向下游看，别说猫了，水太清澈连只鱼都没有。
　　大白天见鬼了不成？褚沐现在也不是怕这些，只是觉得太诡异了，好端端地怎么会上演这么一出……
　　正在褚沐怀疑人生的时候，一人叫住了他。
　　“公子，是在找东西吗？”
　　褚沐闻言起身。桥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小丫鬟撑着纸伞，伞上有两三朵梅花，说话的是伞下另一位姑娘。
　　“没。”说完这句褚沐走下桥，与她擦身而过，他不想与陌生人有太多交集。
　　那姑娘也没多说什么，见褚沐走了后也撑着伞离开了。
　　经过那件怪猫事件后，褚沐恪尽职守地蹲在了屠夫家。那倒霉儿子的爹夜晚时分出现在豪宅里。早上他去了寺庙求了个什么符回来。然后他又去看了看那妇人。
　　那妇人躺在床上，抽泣着，“都是那个杜淮扫把星，说做什么大生意。”
　　他爹道：“他也死了。”
　　“报应……是报应……”妇人又开始哭，哭完就笑，“下一个，就是我们了……不该杀……不该杀了洛云山的山神。”
　　“狗屁山神！”他爹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抖着手道：“那只是一只鹿而已！妇人之仁！哪儿有那么多妖啊魔的？！”
　　褚沐伸了个懒腰，趁着夜色溜进了灵堂。
　　褚沐轻轻推开黑色的棺椁……
　　貌似这位兄弟死得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脖子上有三道漆黑的爪印。褚沐伸手比划了一下，感叹了一句，“这指猫妖的指甲得多长啊。”
　　“喵～”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铜铃般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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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栖梧猛然睁开眼睛，周围静悄悄的。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旁边的人，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醒了。”夜未央坐在窗边，晃悠着腿。
　　“他呢？”凤栖梧一开口，声音干涩，喉咙里一股铁锈的味道。
　　夜未央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刚才你吐血了，而且你身上差点就冒出火焰来了。”
　　“抱歉……我不能控制住它。”
　　刚才，差一点，就又要伤到无辜的人了……
　　夜未央表示无所谓，“吾辈答应了那小子要帮你们，现在去哪？要吾辈去找他吗？”
　　凤栖梧：“不……我去，我去把他接回来。”
　　夜未央：“你知道他在哪儿？”
　　凤栖梧：“他不会就这么不管的，所以，他会去追查百花猫妖的事。”
　　黑夜降临，月夜无风。凤栖梧轻巧地越过一道道房顶。夜未央看不懂这位凤少主的去路，索性变成小蛇跟在他身边。
　　凤栖梧回到了白天来到的那个青楼，此时青楼里依然烽火通明，房间里面在干什么凤栖梧没心思去理会。
　　“鬼……救。”一声细若蚊蝇的呼救声传来。
　　凤栖梧绕道后院，柴房旁那个老鸨脸色涨紫，眼珠瞪大。白天的那个小二此时面无表情地捏着她的脖颈，苍白的手臂青筋暴起，可见用了十成的力气。
　　凤栖梧徒手捏诀固定住了那具行尸，老鸨得到了喘息机会，猛烈地咳嗽起来，下一刻，她反应过来立马跑了，“救命啊！！！！来人呐！！”
　　夜未央：“快点收拾它，不然待会儿就有人来了。”
　　凤栖梧抬起眼皮，那具行尸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等到老鸨带了一众人来后院时，后院空无一人。
　　夜未央看了一眼背后被捆仙绳帮助的尸体，“为什么还带着它？”
　　凤栖梧不答反问：“这里最近的竹林在哪儿？”
　　“嗯？竹林……”夜未央真想不明白这个人类想干什么，“洛云山下有片竹林。”
　　凤栖梧脚步不停，拎着一具尸体也毫不费力。
　　凤栖梧在洛云山下落地，面前的竹林黑漆漆的，只有偶尔一两只夜莺在鸣叫。
　　夜未央化成人形光脚踩在地上，她一抬头就看到凤栖梧那双金灿灿的眸子。
　　凰瞳……夜未央以前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就听说过。老一辈的妖怪曾说，凤凰一族的眼睛都十分特殊，比普通人类更加敏锐，尤其是拥有凰火的人，他们的眼瞳……是金黄色的凰瞳，能看清一切虚幻之物。
　　凤栖梧皱眉，“不在……”
　　夜未央也感受到了，这里，没有其它妖的气息。
　　凤栖梧把拎着的尸体往前一扔，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一划，血液由掌心流了下来。
　　一滴两滴的血落在那具尸体身体上，竟然起了一层层的热气。
　　夜未央感受到眼前那具没有体温的尸体正在一点点变热，她口齿都不伶俐了：“你，你要把他复活？！”
　　“复活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死了。”凤栖梧冷着脸，“不过，也许能吸引一点儿东西来。”
　　夜未央一脸不可思议。
　　没过多久，从夜空中飞来两团东西，一蓝，一红。
　　夜未央看着空中那两团火，这是一魂一魄。凤栖梧把这个人类还没有消散的魂魄给召来了。
　　凤栖梧：“告诉我，她在哪儿？”
　　那两团火落在在凤栖梧手心，凤栖梧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竹林里。
　　夜未央一笑，这个人类，很厉害。
　　月落乌啼，竹影斑驳地落在地面上。一红一蓝两团火焰在一棵很普通的毛竹前上下晃悠着。
　　夜未央：“不会……在竹子里吧？”
　　“她在竹林里创造了一个结界。”凤栖梧对着那棵毛竹施法，似乎有什么镜像在空中浮现。
　　“什么？那只死猫……竟然可以在这里面创造结界？”
　　凤栖梧摇头，“我没说她，我是说，另一只妖。”
　　空气中像是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依旧是满月。月夜下，一栋朴素的竹屋出现在凤栖梧眼前。竹屋门口挂了两个火红的灯笼，灯笼上写着，“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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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小心翼翼地给铜镜前的红衣女子画上眉，不禁露夸赞，“小姐，您今天真美。”
　　那女子羞怯一笑，“你说，他会喜欢吗？”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会的，姑爷一定很喜欢。”
　　小丫鬟把盖头给女子盖上就出门。待她走后，那女子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头，打开门走进来另一个房间。
　　房间内，墙上贴着大大的囍字，桌子上摆着枣子桂圆花生莲子，两只红烛摇曳着光。
　　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的俊美男子，手里捧着一朵大红花。仔细一看，这人正是褚沐。
　　女子看了他三秒，轻笑，“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这么不矜持？”
　　男子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地板上。
　　“我是等不及让你先看看我。”女子蹲下，抬起褚沐的手摸着自己的脸，“我看人类成亲都是这么穿的，洛云，你喜欢吗？”
　　“小姐啊！”小丫鬟进来把盖头给她戴上，“我的花舞小姐啊，不是说了这盖头是要让姑爷来揭开的吗？你怎么就，就自己……还……还跑过来……”
　　花舞站起来，“时间到了吗？”
　　“嗯。”小丫鬟看了褚沐一眼，褚沐乖乖站起来，把花上的另一边红绸缎递给花舞。
　　花舞牵着，在褚沐的带领下走出了门。
　　两人慢慢悠悠走到大厅，大厅上放着两张空荡荡的椅子。
　　小丫鬟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一拜天地。”
　　褚沐听令缓缓转过身，对着门口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褚沐又慢慢转回来对着空椅子鞠躬，他目光始终呆滞，像是一个木偶。
　　小丫鬟笑道：“夫妻对拜。”
　　花舞转过来和褚沐对着站，雪白的手紧紧抓住手里的红绸缎，心里有些紧张。听说，在人间，成了亲才能算夫妻。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些花样，可是这人很喜欢，所以就依他。
　　褚沐正准备鞠躬。
　　“你们是什么人？！”小丫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小丫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花舞脸色一变，倏地解开盖头，护住褚沐，目光死死盯着门口。
　　“啧啧啧，死猫你要不要脸？找个人类小孩儿玩过家家？”夜未央一脚踢开那只竹妖。
　　花舞眼底是暴风雨，“青蛇，你我进水不犯河水，为何扰乱我的大喜之日？”
　　夜未央摊手，“这可不是吾辈说了算。”
　　“放开他。”凤栖梧走进来看到他们俩，嘴里的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花舞：“洛云是我的夫君我凭什么给你？”
　　“你的……”凤栖梧捏紧拳头，气得手都在颤抖，“你看清楚，他根本不是洛云，他也不属于你。”
　　花舞冷笑，“怎么？难不成还属于你？”
　　“是。”凤栖梧抬眼看着被她抱住的男子的脸，杀气腾腾的眼神一下柔和了，“这个人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