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72、送花

　　凤栖梧的那句话就像是在褚沐心里开了个不大不小的闸。是醉酒后的胡话，还是玩笑……还是……褚沐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褚沐自恋地想:这是不是代表，凤栖梧也……喜欢着他？
　　然而，凤栖梧睡了半天都没醒。看着状态是要宿醉了。
　　褚沐无奈去厨房要了一碗醒酒汤，他端回房间。犹豫着该怎么灌给他。
　　褚沐站在床边定定地看了他三秒。凤栖梧长得真是好看……那张脸，怎么看都不会腻……
　　褚沐走上前，满满地喝了一口醒酒汤，包在嘴里，用一只手捏开凤栖梧的嘴，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醒酒汤从嘴里一点点渡过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褚沐起身，一口汤终于喂完。
　　褚沐又这么重复了几次。
　　凤栖梧迷迷糊地意识回归，感觉嘴里有东西，他有意识地吞了一口，是什么汤的味道。他疑惑地微睁开眼，看见沐春风正在深情地亲他，两个人的嘴唇相贴，柔软，又湿热。凤栖梧只迷糊地看了一眼就又闭上了眼。
　　褚沐把整碗汤给灌完，用了很长时间。他摸了摸身上，拿出之前凤栖梧给他的手帕，心里拒绝了一下，又宝贝地把手帕揣回怀里。二话不说直接举起手，用袖子给凤栖梧擦了擦嘴边的痕迹。
　　做完所有事，褚沐感觉嘴有些麻，他舔了舔嘴唇，从凤栖梧衣服里拿出了那张很小的任务纸研究。黄色的纸片背后画着一只火红色的凤凰，正面写着几个字。
　　说的是川云国，云中城，百花猫妖乱人间。然后右下角盖了个小红章标注着，棠溪阁。
　　棠溪阁……还真恕褚沐孤陋寡闻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听起来感觉是什么机构之类的。
　　褚沐正面反面看了一眼，那巴掌大的纸片上就这么几个字，真是再简略不过了。找不到更多的信息，褚沐就无法下手。于是干脆褚沐把纸片放回原地，拿出自己黑色的封爻，摸索一阵，里面按道理来说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乘风”找的银子和凤栖梧给的金叶子，以及沐正给他的三本书——虽然褚沐已经倒背如流，但还是会时不时来翻一翻。还有……褚沐谨慎地抽出来一个木盒子。
　　这个木盒子是他之前去大荒落时，沐潇文给他的。按照沐潇文的意思，这东西与水木月华的后半卷有关。只不过水木月华的后半卷似乎与锻造没有任何关系，沐正懒得去费力揣测祖先的意思，就索性给了读书最多的大儿子保管，沐潇文研究了两天，确切地认为后半卷与锻造之术无关，也就把它放着了。
　　褚沐按照脑中的信息，给木盒施解锁的法术。水木年华实际上是鹤罗神给沐氏后代留的锻造之书，其中最强调的就是感应物质，均衡地运用自然的力量，这样炼造的东西的灵性才最高。
　　不知道水木月华的后半卷是什么呢？
　　木盒的锁咯吱一声打开。褚沐把那个小盒子打开，一道光在空中平铺开来。就如同褚沐见到的凰火九阶心法一般。
　　褚沐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前一行承接了上半部分，“以化之力，锻三之世。一世隐于山石，一世虚空无限，一世临渊缥缈。”
　　后面则是……
　　化之力，天之赐。以化万物，以化神修。四神之修，各有千秋。凤之浴火重生，此为重获。帝之改天换地，此为创世。狐之生生世世，此为转生。芽之万鬼同哭，此为聚魔。
　　四神之心，翎羽凤凰，吾之挚友。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凰炎十阶，实为孤寂。得道者，获长生，误道者，焚骨肉……
　　再后面的一长串褚沐直接跳过了，大概意思是鹤罗表示了对领羽这位挚友的喜欢，以及内心的堪忧等等。不过鹤罗记录的没错，玉陌尘从小修炼的是凰火十阶。还有一阶怕是要等他突破了九阶才会修炼而成。
　　褚沐再继续往后看，那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
　　接下来，鹤罗神终于从一堆文字中说到了重点——用化力来辅助凤凰的修炼。翎凤不需要辅助，他的肉身可以承受千百度高温而毫发无损。然而他与人类女子成亲后他们的孩子则是普通人的身体。想要继承他的凰炎十阶就必须经受凰火的洗礼。为此，翎凤找到了鹤罗神的后代，让他们尝试用化力将外放的灵力收入内丹中央，再吸收外界的天地灵气炼化凰火，以此让翎凤的人类后代能顺利修炼。
　　褚沐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来是这样。那么所有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地被空门带到十七年前，而是有天道的指引，他是来帮助凤栖梧的。
　　命运的齿轮始终在转动着……
　　褚沐将水木月华后半卷反反复复看了百遍，直到一字一句全部都记录在脑子里，熟烂于心。后半卷有记录如何使用化力来炼化凰火的方法。事关凤栖梧的安危，褚沐比任何事都上心，聚精会神，反复钻研了半天。
　　……
　　等到天黑了，褚沐把盒子收好。刚走了一步，发现因为站太久，腿已经麻了，脖子也僵硬了。
　　褚沐走到床边，弯下腰，“坏蛋你怎么还没醒？”说完这话褚沐越靠越近，在凤栖梧的唇边落下一吻。他的唇很柔软，而且褚沐超级喜欢他身上的香味，像是具有一种诱惑力般撩动他的心弦。
　　简直，让人上瘾。
　　褚沐偷吻完后，就这么保持俯身的姿势，眼睛仔细地看着凤栖梧的脸。他看凤栖梧的睡颜能看入迷。
　　猝不及防，凤栖梧眼睫毛颤动了两下，睁开眼睛。
　　褚沐和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对上了，内心第一反应：童话不是骗人的？吻一下真能把人吻醒？
　　凤栖梧：“你离这么近干什么？”
　　褚沐立马站直，脸不红心不跳，“我看你还没醒，还在猜是不是缺个王子吻你？”虽然他已经这么做了就是了。
　　睡美人的故事，凤栖梧听他讲过。只是……
　　凤栖梧正色：“我不是女人，也不是公主。”
　　褚沐邪笑了一下，“我知道。”
　　凤栖梧记得自己不喜欢被沐春当作小朋友结果喝了一坛酒，然后后面……
　　凤栖梧问：“我……喝醉了？”
　　“是的。”
　　凤栖梧有些犹豫，“我又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褚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凤栖梧:“我做了什么吗？”
　　凤栖梧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他，他很怕自己胡言乱语说些让沐春风讨厌的话。
　　褚沐眼神一下暗淡了，他摇了摇头，“没有。你喝醉了也很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然后就睡着了。”
　　凤栖梧暗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褚沐话音一转。
　　凤栖梧听到他的话竖起了耳朵。
　　褚沐：“不过你下次不可以喝酒了。”
　　凤栖梧极其认真：“我不是小朋友。”
　　褚沐真是败给他了，他只是想逗一逗比自己小的凤栖梧而已，这种机会天底下没几个人会有了，没想到他这个闷葫芦这么较真。褚沐内心自然是不可能把凤栖梧当作小朋友来看的，而是看做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褚沐哭笑不得，“嗯，你不是。”
　　褚沐本想帮凤栖梧把衣服穿好，展现一下自己的贤良淑德，不对，是心灵手巧的一面，结果发现自己对凤栖梧的衣服……只会脱，不会穿。
　　凤栖梧自己穿戴好，抬头见沐春风专心致志地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褚沐盯了他半晌，“栖梧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女子？”凤栖梧被他忽然发问，“怎么突然提及这个问题？”
　　褚沐语气一本正经：“再过几年你不是就及冠了吗？总得考虑考虑一下吧？”
　　凤栖梧目不转睛地看着褚沐，“你觉得得呢？”
　　褚沐：“啊？”
　　凤栖梧：“你觉得我该喜欢什么人呢？”
　　褚沐：“……”
　　凤栖梧：“看来你一点儿也不困的样子，那我们就赶快去川云国吧。”说完凤栖梧就走到了门口。
　　褚沐的试探以失败告终。
　　……
　　大半夜地跑到别的国家，总感觉不安好心。门口的守卫把褚沐和凤栖梧看了又看，恨不得看出一点儿端倪来，可他俩的通关碟又没有任何问题。上面还有正当机关部门的盖章。
　　褚沐揽住凤栖梧的肩膀，“兵哥哥，能放我们进去了么？”
　　守城门的是两个年轻人，被褚沐这么一叫不知为何有些脸红，一挥手，“走，走吧。”
　　凤栖梧不悦地看了他们一眼，那守门的小兵骤然感觉到了一股冷冷的视线。当他们回神时，发现那两人已经走远了。错觉吧，他想。
　　凤栖梧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叫得那么亲切？”
　　“啊？”褚沐不好好走路，走一步又退一步，然后又再往前走两步，“叫谁？栖梧？”
　　“不是。”凤栖梧明显没发现褚沐这是在故意装蒜，“你叫他们哥哥。”
　　褚沐嘴角扯出些许弧度，“嘴巴甜不要钱。”
　　凤栖梧无话反驳，不过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一点在意。
　　褚沐没说实话，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刚才那两个守门的年轻男子，他们目光是在凤栖梧身上的。这人从小就长得那么妖孽，想不看他都不行。可褚沐又不能把那两人就地解决了，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这样一来，凤栖梧的任务就没法安心完成了。索性褚沐就大发慈悲地放过那两个家伙了。
　　凤栖梧望着沐春风，他和沐春风之间身高并没有差很多，只是，微妙的差距让凤栖梧有些失落，以及对于沐春风他总有一种……会失去他的感觉……那种抓不到这个人的感觉越来越强。
　　……
　　川云国，婵娟城。
　　褚沐闭上眼睛，用鼻子嗅了嗅，“栖梧，你闻到没有，是花香。”
　　凤栖梧看了他一眼，“川云以花闻名天下，家家户户养花种花，珏荣的很多名贵香料都是源自川云。”
　　一阵夜风吹起，褚沐更加清晰地闻到了那种花香，他走过去，“栖梧，你看这路边有一排茉莉花诶。”
　　凤栖梧闻言走去，就见沐春风摘了一朵白茉莉在他面前晃，“送给你，好看吧？”
　　凤栖梧接过来，“好看。不过这么随意采摘，不怕被人责备吗？”
　　褚沐闻言笑出了声，“你呀，总这么正经干什么？”褚沐倒是觉得摘了就摘了，总不能再粘回去吧？哪儿有那么多世俗礼仪，总是拿规矩束缚自己不难受吗？可是凤栖梧都这么说了，褚沐灵机一动，蹲下去，手放在他刚才摘掉的断口处。
　　凤栖梧手中拿着白茉莉，茉莉花淡雅的香味扑鼻。花很好看，他很喜欢。凤栖梧妥协，“也罢，摘了就摘了。春风，我们走吧。”
　　褚沐还蹲在原地，全神贯注，“再等一下。”
　　凤栖梧走近，俯下身去看，只见断口的枝丫处又长了一截，那一截上快速长出一朵花苞，花苞绽放开来，俨然又是一朵盛开的白茉莉。“你……”
　　褚沐起身，“这朵，我要了。而这朵新的就留给别人。这样就不算违规越矩吧？凤少主？”
　　凤栖梧忍不住笑意，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情感。沐春风总是猝不及防地给他惊喜，让他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美丽，美得让人心驰神往。
　　凤栖梧：“你这个，叫什么名字？还有……之前你令断木又重新生长的法术也是一样的吗？”
　　褚沐被他这么一问，想说叫化力？他深思熟虑后，道：“之前那招叫，枯木逢春，而刚才那招呢叫，生生不息。”
　　凤栖梧听到名字后还真在脑海里搜寻起了这种法术，不过他看过的所有书籍中并没有这些。
　　褚沐一看他思考的模样就被打败了，“别想了，名字是我现取的。”
　　凤栖梧称赞：“很厉害。”
　　褚沐没心没肺地回答道：“厉害什么，用来逗你开心足以。”
　　要是褚沐的话被沐老爷子听到，他老人家恐怕又要被褚沐气得吐血了。不只是沐正，还有这天底下的所有锻造师，哪怕是知道一点儿半点儿化力的人都要被褚沐给气死。褚沐的锻造师之路越走越歪，这就像在比赛跑道上别人都奋力往终点跑，而褚沐却直接跑去了观众席休息。
　　被世人称奇的传说中的力量，先是被他用来冰咖啡，冰饮料喝，再来就是现在长个树，开个花逗心上人开心。令世人瞠目结舌，简直都想拎起他的衣领，大骂他一顿暴殄天物了。然而褚沐毫不在意，乐在其中。
　　凤栖梧听到沐春风那句逗他开心足以，心里简直暖化了。
　　“春风，你喜欢什么花？”
　　褚沐：“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吧……也许是……满天星。”褚沐眼前出现了那个夏夜，明亮的夏夜，满天星与萤火虫交相辉映的那一幕。
　　“为何？”
　　褚沐温柔地道：“因为曾经看到过一大片满天星，还有萤火虫，让我觉得，特别漂亮。”
　　凤栖梧点点头，手中转了转那朵茉莉花。
　　褚沐领着凤栖梧瞎逛，夜深了，客栈都关门了。
　　褚沐：“栖梧，我们不会要露宿街头吧？”
　　凤栖梧反应过来，他看沐春风被路边的花吸引了注意力还以为沐春风是想夜晚赏花，“自有地方。”
　　褚沐还在品味那有地方是有哪儿地方时，凤栖梧轻轻飞上了房顶，现在瓦片之间，看了一圈周围的建筑，向望着的褚沐伸手。
　　褚沐不明觉厉地也飞上去，拉住凤栖梧的手。
　　凤栖梧也抓紧了，带着褚沐在房顶穿梭。
　　……
　　两人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下。凤栖梧摇了摇门口的铃铛不多不少正好三下。褚沐心下好奇，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敲门什么的吗？褚沐抬头，这间客栈写着“人间芳菲”。
　　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褚沐把看店名的注意力挪了回来。门口站着一位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子，盈盈带笑，目光不移，“祁轻雲拜见少主。少主请进。”
　　在祁轻雲挪开后，凤栖梧带着褚沐走了进去。
　　褚沐看到祁轻雲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非常不喜欢，那种风流的感觉是从骨子里散发的，而且他竟然敢盯着凤栖梧一直看。褚沐终于明白沐老爷子提起风临祁家会说他们家的人一个二个都是风流成性的。祁连和他一比，简直不像一家人。
　　在路过祁轻雲时，褚沐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眼刀。
　　祁轻雲回给褚沐一个礼貌的微笑，仿佛不见到褚沐的眼底的嫌弃，“少主，需要两间房吗？”
　　没等凤栖梧说话，褚沐开口，“一间。”
　　祁轻雲一挑眉，其实他是真的惊讶，听说凤少主是和侍卫一起出来的，但这位侍卫看起来却并非如此，“哦？这位公子，敢问你是何许人也？”
　　褚沐冷漠：“地球人。”
　　祁轻雲笑道：“公子说话好生风趣幽默。地球是何地？”
　　褚沐反复平复自己的呼吸，怎么听他说话这么生气呢？
　　凤栖梧：“一间就行。”
　　祁轻雲带路，“少主，来自地球的公子，请跟我来吧。”
　　祁轻雲边走边说，“我早就接到了通知，说少主您会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少主您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当真世间难得一见。”说完祁轻雲就转身，没想到对上褚沐那张脸，褚沐满脸都写满了嫌弃。祁轻雲立马改口，“公子您也绝美非凡，不知怎么称呼。”
　　褚沐早就把凤栖梧护在了身后，也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道：“我叫NPC，是少主的侍卫。”
　　祁轻雲笑得尴尬，“祁某人失礼了，皮谁公子？”
　　凤栖梧听沐春风这么一说，活学活用，听懂了那个NPC是什么意思，在他背后忍不住笑了一笑。
　　祁轻雲感受到了深深嫌弃之意，自觉让开路，“少主，就是这里了。”
　　褚沐看门口雕刻着一朵生动的玫瑰花。
　　祁轻雲颇有风度地介绍，“此花名为玫瑰，是祁某最爱的花。无论红白黄粉色皆为祁某挚爱。”
　　褚沐轻笑，“少主，快去休息吧。”
　　祁轻雲笑盈盈地看着褚沐把房门关上。
　　一进门，桌子上那束红色的玫瑰就特别显眼。
　　褚沐：“……”
　　这人果然很讨厌。无论他知不知道红玫瑰什么意思，但把最喜欢的花放在了凤栖梧的房间，还能有几个意思，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对褚沐的挑衅了。
　　凤栖梧只是看了桌上那花一眼，“祁轻雲当真喜爱此花。”
　　褚沐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他是不知道玫瑰不止红白黄粉。还说喜欢，一点儿也不了解。”
　　凤栖梧似乎感觉到褚沐的情绪，而且，话里有点儿其它意味，“有很多颜色？”
　　褚沐：“有深紫色，名为路易十四，有绿白混合名为绿光，有淡茶色混合金红名为朱丽叶。还有蓝色的，名为蓝色妖姬。”
　　凤栖梧支着下巴，“听起来好漂亮。你的世界，很有趣。”
　　褚沐：“是呀。”
　　凤栖梧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你想回去吗？回到你的世界。”
　　褚沐一顿，看向凤栖梧，道：“不想。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回去。”
　　凤栖梧眼底里闪了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