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71、试探

　　于是乎，两人就真的边在山上走路边讲课。一个滔滔不绝地讲，一个专心致志地听，就像散步一样悠闲。
　　隐门在憩神山上。憩神山则是在珏荣国的嵘夏一带。褚沐以前不怎么了解，不过他现在很清楚了这些方位。嵘夏这个地方拥有的神庙是珏荣国最多的，除此之外还有四神殿，十二神柱……比起佛教，神学在这里比较吃香。不过嵘夏比较接近川云，自然会受到一些佛学的熏陶。虽然两种信仰被混淆，但是却不冲突，这里也有寺庙，百姓们认为信什么无关紧要，反正能保佑他们五谷丰登就好。
　　憩神山由于传说中翎凤消失在这里，所以被人供奉为神山。方圆百里，没有可以踏进。否则会被视为污蔑守护神，影响神的休憩。憩神一名也因此而来。
　　褚沐上次没有完完整整地走过憩神山，这次得到了机会，可以一阅绿树青山，感受憩神山上碧绿如春，溪水潺潺。
　　讲真，看着这座山绿油油的还真感觉内心都宁静了，连同着视野都干净了许多。
　　褚沐给凤栖梧讲着讲着往边儿上一瞥，忽然小声了。凤栖梧转头去寻褚沐的身影，只见他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棵树，然后猛地一扑，举起来一个四肢短粗肥肥胖胖，嘴里还在吧唧吧唧嚼着果子……
　　褚沐显得有些开心，脸色红扑扑的，“栖梧。你看，豚鼠。”
　　凤栖梧对于可爱的东西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他看沐春风像爱不释手一样，被他的笑容影响，心里也微微觉得有些开心，回应道：“很可爱。”
　　褚沐捏了捏小豚鼠，“是吧。这么可爱。真想把它带回家。”
　　小豚鼠丝毫不被影响，吧唧吧唧地吃着果子。褚沐又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下，“它肯定有妈妈，所以还是放它回家吧。”
　　凤栖梧想起什么，问：“春风……在你的世界，你的家人呢？”
　　褚沐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再回头，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
　　褚沐陷入纠结，又在该不该告诉他，告诉他会不会影响未来的疑虑中反复徘徊。
　　凤栖梧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对于沐春风的事他什么都不了解。只知道他被空门带来，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还有沐春风这个名字。除此之外，一片空白。就好像，哪天沐春风这个人走了，他便永远都无法再找回来一样。
　　踌躇了许久，褚沐换位思考，当初他对玉陌尘一无所知的心态，于是道：“栖梧，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孤家寡人一个。”
　　凤栖梧霎时间有些内疚，他不该提起这个问题的。不该出于好奇而揭开了沐春风的伤口。
　　“对不起……”
　　褚沐脑子一热，想试试凤栖梧的态度，“你能当我的家人么？”
　　凤栖梧瞪大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沐春风说……让自己成为他的家人？
　　褚沐看着凤栖梧吃惊的表情，尬笑了两声，“啊，我开玩笑的。你……”他想说你别当真，可是褚沐心里又想让他当真。无意说的话，反而是一直以来都说不出口的话。
　　凤栖梧心里的一丝情绪涌了上来，他很轻地说了两个字，“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褚沐的错觉，听到凤栖梧的正面回答，他还以为刚才自己求婚了？心里面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褚沐忍不住逗他，“那我就是你小哥哥了？来，栖梧，叫声哥哥。”
　　凤栖梧心里不想和他成为兄弟的关系，他对沐春风的想法不是对于哥哥的。他只是觉得成为家人了，关系会更加亲近，“你和我，关系平等可以吗？”
　　“平等？”褚沐笑了笑，“夫妻吗？”
　　凤栖梧耳朵一红，皱着眉说道：“轻浮……”
　　褚沐逗他逗得心情愉悦，“你呀，少皱眉，像个小老头一样。”
　　凤栖梧脸上又恢复了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决定以后不会再皱眉了。
　　褚沐:“我们当然平等啦，这是应当的。所以，我是你的家人，你也是我的。”
　　是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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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一路上简直像春游一样。有时候会走路，也有时候坐马车，或者乘船。用御剑飞行会很快，可是徒步走就不行了，会耗费时间。不过他们沿途经过了许多地方，褚沐对什么都好奇，都要带凤栖梧去看上一看。酒楼取名，褚沐大大方方地写下了“狄俄尼索斯”五个大字，结果一群看热闹的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褚沐美其名曰，“此乃酒神之名。”
　　还有官府小姐抛绣球，褚沐本想也去围观一下，结果凤栖梧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褚沐这人，连别人成亲都要混进去吃一顿酒席。好在新郎家人不认识新娘的亲朋好友，新娘家人也不熟悉新郎家的，所以两人就这么白白吃了一顿。但是最后凤栖梧还是偷偷留下了一片金叶子给他们。要是被凤族的三十六长老知道估计得把褚沐关起来，愣是带歪了中规中矩的族长继承人。
　　凤栖梧却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没有出过至死之地，所以这算是他头一次出远门，见识外界的风景人情。
　　这里不像在至死之地那里，没有时间的流动。有天黑，有天亮。也不像在隐门内季如春。有暴雨，有雷鸣。
　　凤栖梧表面上只是把一切看在眼里，其实心里觉得很快乐。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给予他的宝物，只有沐春风这个人让他走出了黑暗，看到了世界的美好。
　　褚沐也乐在其中。他只要和凤栖梧待着，就算去大荒落或者魅陵逛一圈儿，也是开心的。现在的褚沐几乎就是放任自己了，他喜欢这个世界，也更喜欢凤栖梧。正确地说，因为喜欢凤栖梧，他才会喜欢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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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沐躺在稻草堆里，闭上眼睛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拉车的人速度不快不慢。褚沐幽幽地睡着了。
　　凤栖梧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阳光金灿灿地落在他身上。凤栖梧都怀疑太阳是绕着沐春风在转了，不然，他身上怎么总是洒落着光芒。
　　这个人性格很随性自由，不受任何规矩的约束，与这个世界呆板的规矩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却很有意思，细细回味都甚是有趣。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凤栖梧的目光，生怕少看他一眼就会错过他说话，他的笑。结果不知不觉目光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怎么也放不开。
　　凤栖梧也顺势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心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车夫把两人拉进了城，过了这个城就能到达川云国境内。
　　褚沐伸了个懒腰，一起来发现凤栖梧躺在他身边，他不忍心叫他起来，于是给车夫付了三倍的钱买下了他的小车车。
　　褚沐翻身上马，在路边买了个斗篷扣上，嘴里叼了一根稻草，悠哉悠哉地带着凤栖梧往城里走。
　　等到凤栖梧天已经黑了，他醒来发现身边无人，只有自己，凤栖梧声音有些慌，“沐春风！”
　　褚沐带着斗篷回头，“嗯？你醒了？”
　　凤栖梧看到他的脸，暗自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他一副农夫的造型，又是觉得好笑，“细看貌美贵公子，不似日晒种农家。”
　　褚沐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少主看我不会作诗就欺负我。”
　　凤栖梧进行了深刻反思，沉默良久，道：“抱歉。”
　　那一刻，凤栖梧和玉陌尘在褚沐眼前重合，有种果然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变的感觉。
　　褚沐没心没肺地说道：“没，只是觉得你能说会道，要是吵架了我可说不过你。”
　　事实褚沐心知肚明，明明是他老是调戏凤栖梧，嗯，恶人先告状。
　　凤栖梧说得极其认真，“我不会和你吵架。”
　　褚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无比认真，认真得有些犯规……
　　褚沐一睨，正巧睨见了酒楼，吧唧吧唧了嘴，“栖梧，走，我想去喝酒。”
　　褚沐把凤栖梧带进了路边的一家酒楼，不会儿两人桌子上摆了七八坛酒。这不是醉仙酒，褚沐喝起来没什么感觉，一点儿都不上脸。真不知道这里材料够不够，褚沐觉得自己搞不好可以去酿酒，酿个芝华士，XO什么的。说不定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凤栖梧没有喝，褚沐给他点了几盘清淡的小菜。凤栖梧默默地看着褚沐喝了好几杯，“好喝？”
　　“一般。你别说，我还会酿酒。说不定酿出来可以大卖呢。”褚沐说完又干了一碗。他只是，心里有点苦涩。那么多事堆积在心里，一层又一层。
　　有那么好喝么？凤栖梧喝了一大口，嘴里有很辣的味道。
　　褚沐笑道：“小朋友你未成年，就别喝了。”
　　凤栖梧不是不能接受酒的味道，被褚沐叫做小朋友心里格外有些别扭。凤栖梧开了一坛酒仰头咕嘟咕嘟一口干完了。
　　褚沐抢过酒坛，发现坛子空空，他竟然喝完了，“诶别喝了。”
　　凤栖梧不回答，打开第二坛又喝完了，褚沐想阻止结果发现自己被定住了，连话都不能说。
　　不是吧……随后想想褚沐暗自心虚，他点的度数应该都不是很高的那种，貌似是什么花酿的酒。
　　凤栖梧喝完了三坛后，又把小二叫来说了些什么。随后小二带来了一个很小的瓶子，精致得像什么宫廷玉液。
　　揭开一瓶，褚沐鼻子灵敏问到了醉人的味道。
　　凤栖梧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喝完，他走向褚沐，浑身都是醉人的酒味，“沐春风，我不是小朋友。”
　　褚沐暗想：行，你不是，我是。
　　说完凤栖梧坐在褚沐边上，看了褚沐一会儿，靠着他睡着了。
　　褚沐终于把定身术冲破了，感觉筋脉都麻了。他半搂着凤栖梧在他耳边喊，“栖梧？”
　　没得到回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褚沐结完账顺便定了个房间，把人抱进去。
　　凤栖梧这是喝醉了？还是困了？
　　褚沐把他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靴子，正在给他解腰带时，忽然褚沐的手被一把握住，“你在干什么？”
　　褚沐刹那间怎么感觉自己在做坏事呢？
　　褚沐：“睡觉了，给你脱衣服。”
　　凤栖梧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把手放下。不过他却起身自己脱起了衣服。
　　褚沐看了他三秒，问道：“栖梧，你醉了吗？”
　　凤栖梧：“没有。”
　　能这么清晰地回答问题那就是没醉了。不是吧？褚沐又发现了凤栖梧的一项技能——千杯不醉。
　　凤栖梧把外衣脱完后，道：“春风哥哥，来睡吧。”
　　褚沐呆在了原地，仿佛被雷劈，他叫自己……春风……哥哥
　　凤栖梧坐在床头晃腿，眼睛里水波荡漾，戏笑道:“哥哥不想睡么？”
　　褚沐:“……”
　　褚沐看到那笑容，觉得心里痒得很，真想来一句，我想睡你可以吗……
　　褚沐靠近了一些，凤栖梧这状态显然不太正常，褚沐想验证一下，“栖梧，我问你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凤栖梧眨眨眼，点头。
　　褚沐：“你现在十五岁，十七年后你多少岁？”
　　凤栖梧面不改色，认为自己说得绝对没错，“二十。和你一样。”
　　褚沐在原地石化，真喝醉了。
　　凤栖梧晃悠着腿，又是一笑，“哥哥，该我问你了。你必须第一时间回答，不能思考。”
　　褚沐：“你……问吧。”
　　“你愿意吃我做的糕点吗？”
　　“嗯？”褚沐顿了一下，这算什么问题？
　　凤栖梧道:“立马回答，不许犹豫。”
　　“Ok，我愿意。”
　　凤栖梧紧紧盯着褚沐，“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海吗？”
　　“我愿意。”褚沐回答得很快。
　　“你愿意和我待在隐门吗？”
　　“我愿意。”
　　“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褚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
　　褚沐回答这个问题都不用经过脑袋。他喜欢玉陌尘自然也喜欢凤栖梧，所以什么都愿意。然而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回答了什么。褚沐又陷入了石化状态。
　　他，刚才问的……
　　褚沐好半天回过神，“栖梧，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凤栖梧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拇指，“哥哥，拉钩。”
　　原来凤栖梧记住了，那天褚沐和沐熹微拉过勾……
　　褚沐估计他也在胡言乱语，懒得和一个醉鬼计较，只是……若是真的该有多好。若是能喜欢他，该有多好。
　　褚沐伸出手指勾上凤栖梧的拇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是一百年。一百年那么短。”凤栖梧接着他的话，“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变。”
　　褚沐出神了，凤栖梧的话说得那么认真。他总是这么认真……
　　褚沐反手握住他的手，迫切地询问道：“栖梧，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凤栖梧眼睛又眨了眨，浅浅地笑了一下。随即闭眼一头倒下，褚沐连忙接住。怕他的头碰到床板。
　　凤栖梧这次真的睡了。
　　褚沐把凤栖梧放在枕头上，含住他充满酒气嘴唇，“真是耍赖。勾起了我的□□你就睡着了么，坏蛋？”
　　不过最终褚沐也没能对凤栖梧做什么，他喝醉了，褚沐什么也不忍心做。只是那个问题让褚沐彻夜难眠。反反复复想了很久凤栖梧是何用意。
　　褚沐不是喜欢不明不白的人，他决定明天等凤栖梧清醒后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