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58、八芒

　　玉陌尘这样说着，让仙苑意外却又觉得这会是那个人做的事。玉陌尘看似无欲无求，实际上执着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执着，竟然会对某个人费出如此大的心血。这一点让仙苑也自愧不如。只不过仙苑没有给褚沐说创立天机阁的目的，因为这件事玉陌尘不允许让褚沐知道。这其中牵涉的缘由，仙苑作为旁人也只能猜测，而不能去探究一二。
　　仙苑：“褚公子，我第一次见你时，觉得你并不会爱上任何人。你的冷漠是骨子里的，并非表现出来的。”
　　“说起来凤烟蓝也说过这话，你们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毒。”褚沐不可否认，他与人相处是绝对不会付出真心的，自然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永远把心放在看不见光的地方，封闭着，谁也触碰不到。表面上笑着，其实心里毫无波澜。情啊，爱啊，不明白，也不想要。
　　褚沐说了几句话就累得不行，不过他还不想睡过去，强撑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他了。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日久生情。不过现在想想，或许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人了吧。然后自己在不知不觉地在改变，想要成为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这种想法不是他改变了我，而是我对他敞开了心扉。”
　　仙苑在褚沐说话间，点上了安神香。安神香的味道确实闻着舒服，仙苑点的这个有种草药的清香。褚沐不想浪费她的好意索性闭上了眼睛，让安神香发挥作用。褚沐虽然心绪不稳定，可是理智还在，他跟感谢天仙姐姐的细心照顾，她本可以找下人来做这些，可是却亲力亲为。褚沐迷糊间想要对仙苑表达感谢，迷蒙间说了句，“Thanks for everything.”
　　仙苑走过来把被子给他盖好，她小声地说了句：“不用谢。”
　　又是一天过去了，仙苑拿起帕子给褚沐擦了擦手背上的伤痕，仔细地涂上金创药。褚沐闭着眼睛睡得不安稳。在他眼睛两侧已经出现了淡紫色的花纹，由脖颈蔓延到脸颊再到太阳穴的位置。霜叶莲已经抑制了蛊毒的蔓延，比起前三个人，褚沐的痛苦也减少了很多。可是，还是很触目惊心。医者父母心，仙苑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她也坐立难安。几乎褚沐一醒她就会过来，她担心蛊毒发作，褚沐出什么乱子。
　　仙苑也等待着，等待着那两个人能平安归来。不过，云祝天宫附近早埋伏着天机阁的人，他们会保证玉陌尘的生命安全。只要玉陌尘下令，所有人都会行动。
　　褚沐累得睡着了。隐约间他听到有人说话。
　　“阁主呢？”
　　是仙苑的声音……
　　沉默片刻，褚沐感觉到了自己手臂上有东西在往外爬……那种乏力的感觉随之消失。身上密密麻麻的的痛苦也不见了。
　　仙苑把解药给褚沐服下后，便一刻不停地把褚沐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仙苑用瓶子把那条紫色的蛊虫装起来，所幸云祝一族没有耍任何手段，给的解药是真的。
　　褚沐忽然坐起来，在看到祁连后，四肢百骸恢复了知觉，顾不得说话的语气，“玉陌尘呢？！”
　　祁连：“阁主说……”
　　“我问你玉陌尘呢？！”褚沐下床太快差点绊倒。
　　仙苑赶紧扶住他，“你才刚解毒。阁主对祁连说，让你在这里等他回来。”
　　等，又是等……
　　褚沐语气不容拒绝，“云祝天宫到底在哪儿？”
　　……
　　云祝绯躺在花园里晒太阳，她抬起眼皮，“哥哥呢？不会还在哪儿吧？”
　　暗回答了后，她乏味地说，“咒术已经解除了，那个人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用不着整天守在哪儿呀，你说对吧？”
　　躺在云祝绯身上的一条黄金眼镜王蛇，吐着信子。
　　“金黄色，和那个凤凰子的眼睛一样美丽。”
　　云祝绯想起那人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有能力毁了这里，明明她和云祝泠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却听到他们的要求后，毫不犹豫地用配剑在手腕上一割，眉头都不皱一下。
　　傻子，都是傻子。世间无情最痴情，看起来不会爱上谁，结果一爱上就深陷不已。云祝绯摸了摸那天冰冰的蛇。玉陌尘是，她哥哥云祝泠也是。尤其是云祝泠，拼死要救的可是杀父仇人——银灵子。虽说她对于父亲也没什么好感，不过银灵子是确确实实的敌人，一举毁掉了云祝家的所有基业。让他们一夜间家破人亡。以至于她为了再次创立家业，不得不扮成什么芙修天女。要知道，若他们不够强大，只能任人踩踏。光是云祝这个姓氏就已经够让他们死一万遍的了。
　　银灵子躺在冰棺里已经近二十年了。而云祝泠也为了他寻找了近二十年的解术方法。暗杀技巧多年来没有怎么提升，反而解各种异术倒是信手拈来。
　　如今，他醒了。云祝泠也终于能从那个冰窟里出来了吧。
　　现在他们伤害了凤凰子的罪名已经落实。下一步……云祝绯想想都头疼。隐门里的事她多少听说过。凤凰族会找上门来么，那里面的人可不是江湖上那些招摇撞骗的假道士。还有……守在门外的天机阁的人。
　　说到底还是容芊那个老女人的错，竟然偷了她的蛊虫。养了三年的小可爱就那么被她给偷了去。云祝绯恨那个老女人恨得牙痒痒。听说她死了，在意料之中，可是死得不够惨，她还想去补上两刀。
　　当初愿意接纳容族的人也只是因为他们和凤族有联系，想要通过这条线找到隐门里的玉陌尘。隐门一般不会开启，所以他们在外界无法接触到玉陌尘。结果容族得寸进尺，在云祝天宫的暗卫里安排了自己的人，还偷了不少云祝绯的蛊毒。当初凤族族长没有断了容族所有人的灵根真是心慈手软。
　　褚沐中蛊这件事是云祝绯没有想到的，不过把玉陌尘引到了这里也算是阴差阳错。
　　地面有轻微的震动。而且，震动越来越大。像是有千军万马一同前进一般。
　　“嗯？”云祝绯从躺椅上坐起来。
　　四周的毒物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纷纷逃窜。动物的直觉有时候比人准，因为它们最接近自然，自然也会在危险时提醒它们远离。
　　一人从阴影里跳下来，“大小姐，有人朝这里赶来了。”
　　“几个？”
　　“一个。”
　　“一个？”云祝绯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人弄出这么大的声音。莫非是把地面给翻了个底朝天么？
　　云祝绯下了椅子，“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她还没走出半步，一条巨兽从天空伸出头。那是一条土龙，泥土簌簌下落。活灵活现，精致到连龙须都根根分明。除了那土黄的颜色和一看就明白是泥做的，这简直就是一条真龙了。云祝绯从未见过这样的法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土龙把头凑向云祝绯，一个深蓝色衣服的男子站在土龙的头顶，冷冷地看向地面，他看着那红衣女子，“云祝绯，玉陌尘呢？”
　　作为杀手被养大，云祝绯看得清清楚楚，那冰冷的眼神，是要杀人的凌厉。
　　土龙已经把整座云祝宫给围了一圈，云祝家的暗卫以及训练有素的杀手从四面八方赶来。
　　褚沐看着满地的人，“不说的话，那你们都可以去死了。”
　　云祝绯看清那人脸上淡紫色的花纹时，便知道这个人就是褚沐。刚解开紫鸾狂蛊的蛊毒，身上的痕迹还未完全消失。
　　杀手的速度十分快，他们跳上土龙准备使用武器攻击褚沐。只见褚沐伸出一双没有任何武器的手，那包围着他的五个杀手全部飞下了土龙。云祝绯的红裙被一道血溅上了，那五个杀手全部被无形的利刃给杀死了。
　　“我没有难么多耐心，玉陌尘在哪里？！”
　　“他是在我们这儿，你就不怕，我们会杀了他么？”云祝绯试图和褚沐进行交流，手背在身后，驱动隐藏着的她的小可爱们。只要有一个得手了，那么褚沐就会倒下。若是她刚才对褚沐有些抱歉，那么现在就没有理由了。她是妖女，不是圣女。敢威胁到云祝天宫，那么，云祝绯也不想让他好过。
　　“你再动一下，你的脖子，手，脚，就会从你的身体顷刻间分离。”
　　云祝绯感觉到了脖子上被环绕着一圈风，她只要稍稍动一下，那风刃就会割碎她的脖子。这人用的所有法术都不按常理出牌，诡异而强大。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场面僵持不下。
　　土龙伸出爪子把云祝绯抓起来，褚沐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右手手腕的黑金玄珞石快速变换成带有利爪的手套。褚沐把利爪对着她，“我最后问你一次，玉陌尘呢？”
　　褚沐捏住她脖子的手是真的用力了，云祝绯感觉空气再渐渐流失。褚沐另一只手的一个利爪碰到了她的肩膀，忽然间，肩膀的衣服裂开，皮肤划出了一大道口子，血流下来落在红衣上。黑金玄珞石不比一般的武器，仅仅是皮肤上的一小道口子就让云祝绯疼得冒汗，简直像是骨头都裂开了。
　　“混蛋……”云祝绯怒视着他，呼吸不过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褚公子，放了我妹妹吧。”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一个红影落在出现在地面上。
　　褚沐移开眼睛，看着地面那个红衣男子，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把他，还给我！若是你们伤他分毫，今日，云祝一族将永不存在！”
　　这股威慑力强到让人发指。在褚沐说话期间，地面的湖泊里站出来一个个人形大小的水人，花园里的土地松动，一个个泥人站起来把在场的所有人围住。放眼望去有万人之多。
　　即使是云祝泠也被震惊到无以复加，褚沐的法力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而且这真的是锻造师能操控的么？简直就像是锻造之神再世，那种传说中的力量——借用自然之力，塑造千军万马。
　　“他没事。现在在忆倾台修养。”
　　一句话让褚沐暴躁的情绪安定的许多，不过不见到真人，他显然不相信云祝泠的言辞。
　　云祝泠让所有人退下，表达诚意，就只剩了他一个人面对褚沐。
　　褚沐松手，云祝绯落下土龙，云祝泠连忙施展轻功接住她。
　　一落地，云祝绯就咳嗽不止。
　　云祝泠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以及肩上的伤，忍不住道：“傻丫头。”作为哥哥他是是失职了，光想着如何解开银灵子身上的咒术，却很少管理云祝天宫的内务，全凭云祝绯一人支撑。说她是家主了不为过。不过从今往后不会了，心里的石头搁下了，他是时候该承担起家主的责任了。
　　云祝泠道：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云祝绯拉住云祝泠，意有所指，“你打不过他。”
　　云祝泠明白她的意思，放下她的手，“没事的。这些年，红儿，你辛苦了。当哥哥的可不能一直偷懒下去。”
　　云祝泠说完施展法术往山顶上方向飞去。
　　褚沐操控着土龙跟上前面的那抹红影，天空上巨大的阴影消失不见。地面的泥土，水，霎时间恢复原状。
　　云祝绯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有些疼，“这么凶，凤凰子能降服么？”
　　云祝一族隐藏在森林里，而整座云祝天宫的后面就是通往山顶的路。
　　很快云祝泠在一个山洞外停下，土龙巨大的身形自然是进不去。
　　褚沐看了云祝泠一眼，跳下土龙。
　　云祝泠带头走进去，“你不怕我耍花招？”
　　褚沐脸上紫色的花纹让他看起来透出妖娆而危险的意味，“想死，你尽管试试。”
　　走进山洞，洞里别有洞天，五色的水晶把山洞照亮。玉陌尘躺在一块石板上，闭着眼睛。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石板，被人雕琢成了巨大的太阳纹。从周围的水晶柱照耀下的光芒笼罩在太阳纹中心——玉陌尘的身上。
　　褚沐一见到人就移不开眼睛了，走过去刚想碰他，云祝泠出声阻止，“别乱动。”
　　褚沐看到玉陌尘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一样安静。那些光如流水在他身上层层荡漾。
　　褚沐：“你做了什么？”
　　“他现在正在修复，你最好不要干扰他。我……让他救了一个人。”云祝泠虽然觉得褚沐危险，可他也感觉褚沐身上有些东西和那个人很相似，“就像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来救你一样，我也有这样的人存在。一个已被咒术缠身的人。所以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救他。”
　　“血……”褚沐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这个东西。在看到玉陌尘手腕上的伤痕后就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玉陌尘的心脏是不是能使人长生不老这一点褚沐不知道，不过玉陌尘曾说过，气息尚存的生灵，沾染过他的血液后便会获得新生。想必云祝泠用了玉陌尘的血来解咒。
　　褚沐的手腕上的黑金玄珞石一变再变，黑石笼罩在他手上，只要他一伸手，云祝泠就会必死无疑。可他在隐忍自己的怒火。
　　“很抱歉。”云祝泠二话不说拿出匕首。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自私了，褚沐哪怕是要杀了他也不为过。可是他也不后悔，只要那个人醒了，就比什么都好。
　　正当褚沐做出防卫姿势与他隔开时，云祝泠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血顺着他手腕往下流。
　　“你很爱他，所以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在来刀。”云祝泠说着把匕首递过去，他在赌，褚沐不会杀了他。
　　褚沐深情地看着玉陌尘，若是换做玉陌尘……会怎么做？褚沐这么一想，就安静了下来，“他多久醒？”
　　“还要过两天的样子。”
　　“行，我在这里等他。”褚沐瞥了他一眼，“赶紧止血吧。你要是死了，我和云祝一族的仇就又复杂了。”
　　云祝泠赌赢了，他猜的没错，褚沐和玉陌尘一样，是个正直的人。若非触及逆鳞，绝不会出手。所以他也很感谢这两个人。
　　褚沐算是看清楚了这个洞穴是个什么东西，他脑中有这样的信息，只不过那是关于光羿时期的知识，“八芒阵。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