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48、异国

　　褚沐一回到水木山庄就发觉气氛不太对，每个人都慌慌张张的。连褚沐也紧张起来了。
　　正巧沐潇文带着等一众下属往门口赶。
　　褚沐快步上前询问，“文叔？怎么了？”
　　沐潇文满脸焦急，“绵绵那丫头不见了。”
　　褚沐冷静了下来，“文叔你先别慌。什么时候？地点？谁是最后见到她的人？”
　　听沐潇文讲述，沐绵和沐渺他们今天下午在私塾里面读书。沐绵的性格淘气，没听多久就溜出去玩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沐绵的暗卫也不知所踪。话一说完，沐潇文就匆匆忙忙带人出去了。
　　褚沐思考片刻，蹲下找了两块可以在地上写字的石头。他今天把雨溪城逛了一遍，于是在地上把整个雨溪大致的地图画了一下。
　　沐绵失踪不会是找不到路，毕竟有暗卫在。那就是其他人带走了她。火凤祭天吸引的人有那么多，与首都良京的烟花节相比人数有过之而无不及。褚沐左手和右手一起动笔，边画边在脑海里分析。将所有的可能性列出来，再根据概率排出顺序。
　　从众多原因中显示出一条——有什么人想要见到他。北湖？或者，其他人。水木山庄守卫森严，想要见到他十分困难。那么就只有从这些能自由出入山庄的孩子下手。用孩子，来威胁他。
　　褚沐的石头划过雨溪的街道，他不自觉咬了咬下嘴唇，找不到可能隐藏的地方。他对雨溪还是不太熟悉，有些地方他今天并没有全部走完。作为一个黑客，没有电脑和网络简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是有网络……算了，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了。
　　“左边，是一个拍卖公会。对面也是。还有右边的街道那里有一个看风水的店。还有这里。”沐凪淳用拐杖一指，“是武神庙。”
　　褚沐把脸侧过去，沐凪淳不知道何时拄着拐杖站在他身边。
　　沐凪淳冲褚沐魅惑一笑，“这里有条河，这里是酒楼。”
　　褚沐听着沐凪淳的指导，将雨溪的地图简单地完成了。
　　沐凪淳刚来就看见褚沐在地上画地图，他不明白这孩子想做什么，静静观察着褚沐的表情，冷静，沉着。那孩子左手和右手没有停下来将所有地点旁边标注着他不认识的文字。随后在地下写出了沐凪淳一长串数字和奇怪符号。
　　褚沐沉浸在自己的计算中，“带入之后……然后是这样……”
　　沐凪淳越看越有些糊涂，“小沐，你……”
　　褚沐站起来把石块扔到一个地方，“在这里。”说完褚沐就跑了出去了。沐凪淳叫都叫不住。留下他一个人拄着拐杖对着一地的符号和文字发呆。而石块落下的地方是……一座拍卖公会。
　　褚沐根据脑海里的记忆沿着街道跑到西边街道上的拍卖公会。这座公会，所处的位置有些偏僻。夜晚，人没有褚沐白天那么多，可是也不显少。
　　褚沐看门口的守卫很严格，进去的人都要出示什么东西，他自然是没有。左看右看，看到一家当铺。
　　没过多久褚沐出来了，拿着那块通行证进入了拍卖公会。
　　此时中央正在拍卖一件东西，解说的人说得眉飞色舞。褚沐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小小地放在盒子里。观众席把中央围成了一个圈，楼上的各个包间也都坐了人。
　　褚沐就站在人群里，当喊开始拍卖时所有人都开始叫价。
　　“五千两黄金。”
　　“五千五百两黄金。”
　　“……”
　　这些人叫价都是比先前的人增加一点，褚沐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他们叫的是多少。
　　褚沐：“十万两黄金！”
　　众人听到后，鸦雀无声，所有人把目光放在门口那个人身上。
　　台上解说的人一愣还以为听错了，过了许久没有人再升价，甚至没有人再说话，那么高的价钱，谁也拿不出来。褚沐被人拉到了台中央。
　　解说的男子激动地说：“想必这位公子一定有很爱的人，才会愿意出天价来了解她的踪迹。”
　　褚沐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东西，不过，引人注目的目的达到了。不知道，藏在这里的那个人有没有看到。
　　褚沐被拍卖公会的人带到了后堂做记录。
　　记录的人是个男子，他提起笔，“公子怎么称呼呀？”
　　褚沐：“我叫，沐春风。”
　　随后又是各种问题，褚沐被问得烦了直接把沐正给的令牌拿了出来。果然，那人一看眼睛就直了，接过令牌，喃喃自语，“原来是水木山庄的人。怪不得如此阔绰。”
　　褚沐放下令牌就出去了，拍卖会还在继续。他朝二楼包间望去，一个带着斗篷的人匆忙离开。
　　褚沐追上去。那人出了拍卖公会后走得奇快，似乎用了法术。褚沐也不落后，不就是法术么，他也学了。这是褚沐首次使用法术，有些不熟练，不过他也不落后前面的人。
　　街上还有人，褚沐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人一闪，进去了一座别院。
　　褚沐飞身进去，别院里传出女孩的声音，“大坏蛋，要是被我娘知道了，你就会被乱棍打死！”
　　这是沐绵的声音。
　　褚沐不敢贸然闯入，站在庭院门口，“阁下不就是为了见我么？现在，我在这里。怎么又躲着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庭院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篷的两个人，沐绵被那人用绳子绑着。
　　沐绵一见到褚沐，嚎啕大哭，“哥哥！”
　　带斗篷的人嫌沐绵太吵，索性点了她的穴。
　　褚沐：“阁下想要我做什么？”
　　“一命换一命。”
　　带头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像是刻意改变过声线。
　　“想要我死？”
　　“用你来换她。你，过来，我把她放了。”
　　褚沐往前走了一步，“我怎么知道你会真的放了她。”
　　“有人跟着你来了。”
　　褚沐感觉到了，是沐正安排的暗卫，“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四名浑身黑衣的人出现在了褚沐身边。
　　一人传音，“公子，要动手么？”
　　褚沐把手背在背后，摇了摇手指。看来不会传音还是有点麻烦，只能做手势。
　　带斗篷的人让褚沐自己走过去，另一个人把沐绵用法术抬起朝那四个暗卫扔过去，“你们最好别乱动，她身上有蛊毒。”
　　褚沐：“她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雨溪。”
　　带斗篷的出声：“解开那种蛊毒也很简单，只不过需要点时间而已。只是需要现在你配合我们而已。”
　　要是换做以前，褚沐绝对不会趟这趟浑水，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可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褚沐了。
　　褚沐点头，走过去，旁边那个带斗篷的人就用绳子把他手绑住。
　　褚沐：“姐姐你就不能轻点么？”
　　前面那个带斗篷的人，转身，“让他们离开。”
　　褚沐看到沐绵被他们抱在怀里，给了个眼神。
　　待人走了后，那一个人给褚沐带了一个头套，另一个人则是领着褚沐快速离开。
　　褚沐：“说实话，你们的战略很失败。”
　　“闭嘴！”那声音说完后立马噤声。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很不凑巧，褚沐已经听出来是谁了。
　　褚沐被她带着走，“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的地盘是水木山庄说了算，你们抓了我，他们很可能就会寻着找来。”
　　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那就看看，沐老爷子有多看重你了，他要是对我们不利，你就别想活着回去了……还有那个人。”
　　褚沐嗤笑，“我说姐姐，你真觉得他回来找我么？比起自己爱的人，而去救一个替代品？”
　　那女子听到褚沐说的话，顷刻间失去了语言，褚沐……已经知道。
　　褚沐很满意他的心里战术，“走了这么久了，也没必要隐藏了。要不把头套给我摘下来吧？两位，嗯？芊姑，还有……元裳。”
　　两人脚步停了下来。过了片刻，褚沐头上的头套被拿了下来。
　　芊姑冷声道：“知道得太多，你不怕被杀么？”
　　褚沐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我只是讨厌拐弯抹角。”
　　三个人在漆黑的通道里，芊姑手里拿着火把将三人的路照亮。
　　元裳把斗篷摘下来，脸上的天真无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厉，“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褚沐的双手被绑住，他动了一下，完全解不开，“让我猜猜。你们，其实姓容？”
　　说完，褚沐观察两个人的表情。通道有些黑，不过尤其是元裳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芊姑：“真没想到你并非现世的人，却对这里的事这么清楚。”
　　褚沐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只是喜欢观察细微的事情，并且在脑海里加以思考。没想到想着想着，就接近真相了。”
　　容芊也不打算隐瞒，或许是受了褚沐那句直白的话得影响，她坦然道：“是。元裳，黛魇，都是我容氏一族的遗孤。若不是凤族人……我们也不会苟且偷生今。”
　　容元裳咬着牙，“他们还，杀了姐姐。”
　　容芊拍拍容元裳的肩膀，“黛魇死了，可她也杀了凤族的老祖宗。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褚沐：“老祖宗……死了？”
　　容芊眼神轻蔑，“凤翥都活了几百岁了，是时候该离开人世了。我们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褚沐顷刻间回忆起来。原来那个“黛魇”是想给褚沐传达这个消息啊。在那次在潞明城的船上和那个人的对话中，那人其实一早就在提醒褚沐凤族内部出事了，褚沐当时也没想太多。没想到，是老祖宗出事了。
　　容元裳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褚沐，“那你岂不是也知道，我之前身边的那个黛魇，是假的了？”
　　褚沐：“让一个千年的灵尸跟在身边，小姑娘，你不觉得害怕吗？”
　　容元裳笑得凄惨，“害怕？不过互相利用罢了。”她撩起手臂，白嫩如藕的手臂上全是条条伤痕，不过都结痂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的皮肤。
　　“唯一没有伤痕的地方，就是这张脸了。害怕……早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了。”
　　容芊：“身为容族人，一生下来就只有复仇这一个目的。所以就委屈你，当一下人质了。”
　　褚沐不得不打断她们，“玉陌尘不会来的。我之所以会被沐正接到水木山庄就是因为我伤了他。他只是把我当做替代品，而不是真正地喜欢我。”
　　容芊不信，“他对你的态度可以看出一切，即使他不来……沐庄主因为你的天赋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两个男人竟然可以相爱，真是令人恶心。玉陌尘是凤族的耻辱。”
　　咚地一声，容芊被无形的力量给拍到了墙上。她落下来，吐出一口鲜血。
　　褚沐手被绑着可不代表他不能用化力，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变为了凶狠，“再骂一句玉陌尘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容芊小瞧了褚沐，被捆仙绳绑住竟然还可以用法术。
　　容元裳知道褚沐使用的并非法术，毕竟她也见识过，“鹤罗神的天赋还真是吃香。你这样的人，该叫被上天宠爱的人么？一个二个趋之若鹜。沐氏族的人是，北湖的人是……连……连他也对你……”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容芊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站起来，使劲捏住褚沐的双手，捆仙绳越收越小，褚沐的手已经变成了青紫色，“要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容元裳：“姑姑，别弄伤他。”
　　容芊恶狠狠地看了褚沐一眼，随后笑得意味不明。
　　容芊放手后，手腕上的捆仙绳松了一些，褚沐看着容元裳，道：“你喜欢了五年的人，不是祁连，而是玉陌尘吧。”
　　褚沐一开口，容元裳没有否认而是选择了沉默。褚沐的直白有时候真让人难以接受，一点儿也不委婉。可是，这也是她与褚沐不能相比较的地方。光是说话的方式，就相差那么多。
　　褚沐：“身份是假的，口口声声说爱的人也是假的，那你对玉陌尘到底什么是真的呢？”
　　容元裳眼前浮现出那位白衣男子，一言一行都动人心魄。五年来有好几次想要毒害他，可是反反复复怎么也不能下手。到最后，还是不能。
　　容芊点了褚沐的哑穴，“元裳，不要被儿女情长所左右。你忘了你小时候会被挨打了么？你忘了容氏一族为什么只能蜷缩在代凉国了么？你忘了，黛魇是为什么而死了么？”
　　“没忘。”
　　“那就不要动摇。褚沐说的话，就是想扰乱你。”容芊捏住褚沐的下巴，眼睛里充满了恶毒，“最好收起你的心思。不然，我把你迷晕了卖到勾栏院里去。你这幅姿色，一定会有人出高价买你一晚。”
　　褚沐装出乖顺的样子点点头。他的目的还没达到。现在还不能和她们闹翻。再看看容元裳的样子，褚沐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很挣扎。
　　容芊带着褚沐走到一扇墙后面，她按动开关，墙分开了。出现了一个向上的石梯。
　　容芊拉着褚沐向上走，容元裳无言跟随。褚沐说不出话，就观察周围的地形。空气潮湿，石壁上有水珠往下掉落。三个人都不说话，空间里格外安静，褚沐隐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雨溪城有三条河。褚沐刚才计算了一下时间，从那个庭院一直走到这里，大约用了十分钟的时间。
　　褚沐脑海里出现三条河的位置，而需要十分钟路程的是……问泉山那条！
　　也就是，他们现在是在问泉山里。
　　沐潇文有给褚沐提起过，由于千年前那块巨石所带来的噩运，问泉山如今越来越荒芜，无人居住。所以，这是个隐藏的好地方。
　　石梯的尽头是一道门，容芊打开，门外也是漆黑一片。此时已经是深夜，山里传来动物的叫声。
　　褚沐瞪大眼睛，是狼群。
　　“啊呜～”幽幽的眼睛里冒出的光在黑夜里显得可怖。
　　容元裳抽出剑，“可悲的畜生。”
　　一时间刀光剑影，有剑砍碎骨肉的声音，也有狼的惨叫声，呜咽声。容芊不打算去帮忙，就静静地站着。
　　空气里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狼群见势不妙，一步步向后退。容元裳把剑放回剑鞘，走过来。
　　容芊拿出自己的佩剑，走向前，“说过多少次了，斩草就要除根。这一点，你远远比不上黛魇。”
　　树林里太黑看不清楚，褚沐只听到容芊走过去后，野狼发出了嘶吼声。最终，全部贵于宁静。
　　容芊走过来，“走吧，他们还等着我们带人回去呢？”
　　还有人在？褚沐还没想到容芊她们又联合了什么人，一人手从黑夜里走过来。
　　待火光照亮，褚沐看清那人的面貌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墨绿色的头发，淡绿的眼睛。还有他的五官太显眼，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不是这个国家甚至是这片大陆的人。
　　那男子用淡绿的眼睛看着褚沐，“你就是鹤罗。您是混血？”
　　褚沐的哑穴还没解，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那男子给褚沐解开哑穴，也给褚沐松绑了。褚沐不自觉咳嗽了一声，“你是北湖的人。”
　　那男子礼貌一笑，“是的，我叫……嗯，青。鹤罗大人您呢？”
　　“褚沐。”褚沐活动了一下手腕，容芊给他勒得淤痕都出来了。
　　“请这边走，我家大人想见你。”
　　这个叫青的男人，对褚沐很有礼貌，礼貌得不容人拒绝。容芊和容元裳跟在他们后面走也没有一点怨言。
　　褚沐有时候还是挺佩服容族的，又是荒尸又是灵尸，这下连北湖的人都联手了。没有灵根，不能修炼法术。那他们是凭借口才说服这些人物的么？这口才……不去当政治家简直可惜了不是么？
　　不对。褚沐后知后觉，容族并不是不能修炼法术。元黛两姐妹，还有容芊，她们都很顺利的使用这法术。那么……
　　青把褚沐带到一栋老旧的房屋前，屋子亮堂堂的。青上前敲门，“大人，人带来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