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44、噩运

　　沐正追问：“凪淳，想到什么了么？”
　　沐凪淳习惯性晃了晃脚，然后腿疼得他不敢动。可是还是得强装镇定。
　　“送什么武器啊，嘶～你看看少主都送了什么给小沐？”
　　“冰丝缕衣？嗯，是个好东西。”
　　“少主这点就考虑得很周到，我问你，小沐的天赋是什么？”沐凪淳自问自答：“是化，变化，改造，控制……”
　　“想说什么？”
　　沐凪淳也不拐弯抹角，“黑金玄珞石。”
　　沐正皱了皱眉，脸色难得凝重，“沐凪淳，你到底想帮这孩子，还是想害他？”
　　沐凪淳：“老爹，我看你从小到大就没看我顺眼过。”
　　“那还不是你总是惹事生非，令人头疼！”
　　沐凪淳一秒严肃，“老爹，我感觉到了，黑金玄珞石的封印在松动。”
　　沐正：“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法术失效也是应当的。等哪天，我把它再次封印。”
　　“你都一把年纪了，安享天年才是，就别瞎掺和了。我说让小沐来炼化它不是没有理由的。”
　　“你的意思是，把它给臭小子让他自己炼化出属于自己的武器？”
　　“是的，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沐正把沐凪淳的建议思考了片刻，果断拒绝，“不行，臭小子不一定能控制得了它。听说当年，那块东西就是因为太危险了才被祖先封印在地底。”
　　沐凪淳：“封印总有解开的一天，而且，老爹，你不觉得小沐或许就是预言中那化解噩运之人么？”
　　“祖先确实说过，若是有此人出现，那么，就把它交给那人。可是，若是不是呢？一千年多前的预言，后人怎么知道是否属实？”
　　沐凪淳被推回到自己的庭院，沐正最终还是不同意让褚沐来使用黑金玄珞石。
　　沐凪淳回到房间后从书桌上拿出一张纸，纸上写了密密的文字。
　　“真是的，为什么非要用古语来记录？”沐凪淳无聊地翻着书，祖先们留下了传说以及看不懂的文字后就销声匿迹了。留下他们这些后人来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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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又过了几天，褚沐在阁楼看书。
　　“银星耀。”褚沐在书楼翻阅着一本厚重的古籍，沐潇文让他记住这些书上的内容。
　　这本书记录了比较全的材料分类，从容易找到的，再到稀有。褚沐现在翻到这个叫银星曜的材料，旁边小字写着：“山之心，星之魂，月之形。”然后就没有过多介绍了。
　　沐潇文探头：“银星曜啊，听说很美。”
　　褚沐一指那段不明觉厉的文字，“这什么意思。”
　　“不用理会，这种材料传得玄乎其玄，不过无人见到。”
　　褚沐往翻了翻最后了几页，确实，这些被称为“神见”的材料的描述都很奇妙而且模糊。神见？只有神仙才能见到么？真是有意思。
　　“黑金玄珞石？”这个材料，连介绍都干脆不存在了。
　　沐潇文：“这个……是却却实实存在的。”
　　“什么东西？”
　　“是噩运。”沐潇文走到另一个放满书的房间去，“嗯……等下，我找找。”
　　再次出来沐潇文手中多出了一本手札。
　　褚沐看了一眼那一片空白的白书皮：“这又是什么？”
　　“尘封的秘密。小沐你可以看看。”
　　褚沐接过，这个书本很新，像是最近才完成的，“这么新的书？也叫尘封？”
　　沐潇文像沐凪淳那样巧舌如簧，所以干脆说：“这个是翻译过来的版本，原版使用的是沐氏家族特有的古语，你看不懂。”
　　看褚沐没有表示怀疑，沐潇文暗自舒了口气。
　　褚沐翻开看有点像是日记。第一页写着，“执迷不悟，终究是悔。念此自愧，遁入空门。”落款人，沐月白。
　　褚沐继续翻下去。
　　上千年以前，雨溪的问泉山忽然出现一个天坑，有大胆的人爬下坑，并且在坑内发现了一块巨石。雨溪不缺的就是锻造师，他们从巨石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气息，不是天地灵气，而是源于另一种神秘力量，强大而且危险。于是有人商议，将巨石炼化，锻造出……
　　褚沐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四个字，“至尊神器？”
　　沐潇文解释道：“大概就是一种能压制所有法器，灵器，仙器的存在。”
　　“这么……中二的么？”
　　“中二？”
　　“没什么。”
　　褚沐继续看下去。根据沐月白的自述。这个想法被人提出来以后，自然就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修真界对于力量的追求远远比褚沐想的要复杂。若是锻造师能制造出这样的东西，那么，他要么获得无上荣耀，要么粉身碎骨。可是大多数人眼里的炽热是隐藏不住的，他们的野心在这块巨石面前一览无遗。
　　沐月白在日记中写到。“我觉得那是危险的，所以我不打算参与。”
　　这个人的想法倒是和褚沐如出一辙。毕竟什么至尊神器若是真的制造出来了，那必然会是天下大乱的场景。
　　可是事与愿违。虽说沐月白下令把问泉山保护起来了，可是，巨石里的东西，还是被偷了。
　　沐月白：“很奇怪，巨石裂了以后，那种力量就消失不见了。我派出去寻找的人都一无所获。”
　　“问泉山的植物开始枯萎了，就像是冬天来临一般。所有的动物也不知道为何惊慌地逃离了那座山。”
　　“居住在问泉山的居民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都离奇地死去。死因，均为，自杀。”
　　自杀。褚沐看到那两个字被人反复描摹，仿佛可以感受到沐月白的不解。有人投湖，有人上吊，有人割腕……没有任何施法或人为强迫的痕迹，可是就是无缘无故地死去了。
　　“清越会长收到了凤族族长的信，信里只有一个字，‘噩’。”
　　沐月白把剩下的居民全部安顿好了住处，雨溪的其它氏族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开始协助沐月白调查。可是，关于巨石的“内核”依然没有消息。他们不曾知晓那个东西的形态，在偌大的雨溪中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今天，绫修难得地出了房间。这也是十四年来，他为数不多地出房间。他的身体好了很多，不再动不动就呼吸困难，这都多亏了获麟陪在他身边。”
　　获麟？这个名字褚沐脑海里有印象，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
　　褚沐：“文叔，沐绫修是有什么疾病么？”
　　沐潇文：“他是先祖月白唯一的弟弟，听说生下来毛发雪白，体质奇弱，一不小心就会患病。也因此，他从来就没有出过房间。”
　　褚沐：“原来是这样。”
　　而对于这位叫获麟的男子，从沐月白的描述里，褚沐了解到。这个人，是沐月白捡回来的，年龄比沐绫修大了三岁。所以他就带回水木山庄作为沐绫修的玩伴。沐月白叙述到他这个弟弟总是用一种灰暗的眼神看着地，一言不发。叫他的名字，也很难得到回应。大夫们也对此也束手无策。而有了一位玩伴后，情况却有了好转。
　　“那孩子，曾经自杀未遂，我很害怕会失去他。他对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的世界似乎是黑白的，我无法了解，只能在他的世界外干着急。”
　　“获麟来的那一天，他久久地看着他，然后，问着：‘你是谁？’好像从那天起，绫修停滞的时间就开始转动。我听到那孩子开始说话了，也开始笑了，说实话，我希望他能就这样平平安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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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月白在书桌边打了个哈欠，有些许困意，不过他还不能睡。那么多人来了山庄，吃穿都是问题。不过好在雨溪还是有许多正义之人，比如清越，作为最大公会，带头安顿了不少的人。其它山庄有了前车之鉴，也纷纷效仿也为沐月白留出了时间和精力去追查偷盗之人。
　　“庄主。”
　　沐月白放下手中账单，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获麟，小修他最近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
　　“嗯。少爷他很乖，在房间里看了许多有关锻造的书籍。只是，还是不愿意出门。”
　　“这也别勉强。若是小修不愿意，就算了。”
　　“嗯。”
　　沐月白走下台阶，“获麟，谢谢你，一直陪伴着他。”
　　“能陪在这么可爱的少爷身边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沐月白：“若是你把这话说给他听，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下次就多夸夸他。”
　　沐月白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道：“获麟，你千万不要离开小修，他只有你了。”
　　“庄主，他还有你，我只是个下人。”
　　“小修他性格很自闭，从来都没有对我笑过。可是，他却很重视你，你不是下人，你是他的朋友。”
　　万俟获麟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是在六年前。那天，在下雪。世界，是雪白的颜色。
　　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瓷娃娃，像人偶一样精致的孩子。还以为，这个孩子是冬天的精灵，不然他的头发，睫毛怎么会是白色。那孩子转头的那一瞬间，空气都静止了。但，那孩子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灰暗、空洞的眼睛，仿佛对世界都绝望了。
　　后来他知道，这个人叫沐绫修，沐月白的弟弟也是他将来的主人。先天的怪病，让这孩子只能待在水木山庄里，看着那一方天地，不能跳，不能跑。老庄主夫妇俩人寻遍了名医，也最终无果。
　　沐月白成为庄主后也不间断地为他的弟弟寻找救治的方法。可是，结果总是让人失望。到最后，沐绫修只愿意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山庄也不愿走了。他也听说，沐绫修曾经好几次试图自杀，不过都被阻止了。
　　万俟获麟洗了个脸，抬头。面前的泛黄的铜镜有一瞬间映射出了一张脸，一半是人脸，一半是白森森的骷髅。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没有时间了……绫修。”
　　“庄主，昨天晚上又出了人命。”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门向沐月白禀告。
　　这两周以来已经出了好几起。那些人的举止很怪异，既不是被法术攻击，也不是被威胁，而是，自杀。起初只是问泉山居住的居民，到后来整个雨溪各个方位都出现了，像是瘟疫一样蔓延着。
　　清越会长透过面具，把视线放在沐月白身上，“庄主，我已经向凤族发出了请求。这次的事件，有些棘手。”
　　沐月白有些颓丧：“那些尸体，我检查过，可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月白，真是无能。”
　　“你是锻造师，又不是仵作。孩子，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
　　“人命关天，我……”
　　“你看看，庄上的百姓，因为有你在，他们才获得了避难之所。人的能力不是无限的，你，我，都不是万能的。”
　　“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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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获麟，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万俟获麟给沐绫修梳好头发，阳光洒落在他的白发上看起来那么刺眼，“想要的？嗯……想要你健健康康，算么？”
　　沐绫修摸着他的双手，“难道男人不应该志存高远么？”
　　“可我想做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怎么办呢？”
　　沐绫修不知从何时拿了一只毛笔，“那，就在你胸口上画一个。”
　　万俟获麟伸手挡住，立马逃跑，沐绫修不肯，追着他满屋子跑。
　　忽然，沐绫修蹲下来，手抓住衣领，眉头紧锁。
　　“绫修！”
　　万俟获麟抱住他，“绫修！听得见我说话么？”
　　“获麟，我，我没，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别说话。慢慢呼吸，不要急。”
　　万俟获麟小心翼翼把沐绫修放在床上，“好好休息。”
　　沐绫修拉住他的衣服，语气突然变得畏惧，“别走。”
　　万俟获麟握住他瘦弱的手，贴住自己的脸，“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获麟，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没等到万俟获麟的回答，沐绫修又问了一次，“会么？”
　　“嗯，此生，我都会陪着你的。”
　　万俟获麟抚摸着那孩子的额头，睡着了的他，看起来那么无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多久，说好了一辈子都在他身边，一辈子？……终究还是他先违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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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昭？”这名女子是和语昭同一个院落的，她想了想，“那丫头是个本分的姑娘，做事手脚勤快。”
　　沐月白捏了捏鼻梁，“那，她出事前有什么事发生了。”
　　“没什么事。倒是我看到她往厨房跑过几次。”
　　厨娘被沐月白叫来，她回忆起了这个叫语昭的女孩，“确实有一个婢女往厨房来过五六次。”
　　“去干什么？”
　　“向我们学做鲜花饼，说是，要给喜欢的人吃。”
　　沐月白：“语昭喜欢的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同一院落的女子：“是获麟侍卫。”
　　沐月白走在去万俟获麟房间的路上。这个叫语昭的是问泉山范围在第一个自杀的人。所以，这个人的任何信息都不能放过。
　　“获麟。”沐月白推开门。
　　万俟获麟站起身，“庄主，怎么了？”
　　“我来问问，你，记得一个叫语昭的婢女么？”
　　万俟获麟：“……”
　　沐月白：“嗯？”
　　“嗯，她送了我东西。不过，我没要。”
　　“你觉得她性格怎么样呢？”
　　“不知道，不关注。”
　　沐月白点头，“好，我知道了，早点休息。”
　　沐月白走后，万俟获麟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整只手从黑色变为灰白色再渐渐变成正常的肤色。万俟获麟活动了一下关节，确认没有问题。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沐月白离开的方向。该说对不起么，还是其它？可惜他已经不存在那种名为愧疚的感情了，心里剩下的，只有给那个孩子活下去的力量，或许他死之前这种执念太强大以至于死后什么都忘记了，却仍记得要去拯救一个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与他又有和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