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42、醉酒

　　沐潇文转着茶杯，“莫不是小沐有心仪的女子？”褚沐虽说只有二十岁的样子，不过这也很正常。凤族的女子个个能干美丽，就是不知道，那孩子喜欢的是谁。
　　沐凪淳把玉佩甩来甩去，“万一……不是女子呢？”
　　沐潇文一时没理解他这个弟弟想表达什么意思。
　　“爹。”
　　沐潇文听到自家儿子的声音思，一下子脸上表情柔和了许多。
　　沐子安走到石桌旁，“二伯伯，三伯伯。”
　　沐桀：“嗯，好乖。"
　　沐子安左看看右看看。
　　沐潇文明白了，“他不在。”
　　“那他会留下来么？”
　　“暂时会。”
　　“爹，二伯，三伯。我接到消息，北湖的人混入了珏荣。他们一开始是往川云和珏荣的交界，也就是憩神山的方向赶去。可是后来，又有人在良京附近看到。前几日，有人说他们到了潞明城……”
　　三人听完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的路线很明显就是追踪着褚沐去的。
　　沐潇文先开口，“子安，加派守在水木山庄的人手，别的山庄的人不用那么多。把庄内的所有暗卫都动用起来，保护褚沐。”
　　沐子安：“是。”
　　沐桀吞吞吐吐地说，“他们，想要，抢走，小沐。”
　　沐凪淳把玉佩抛起来，又接住，“放心吧，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哼，自己不能锻造上等法器，就来抢。真是比阜莞国的人都还要无耻。”
　　沐凪淳让褚沐安心地休息，可是，他静不下心。一闭上眼，所有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活跃着。有他父亲，有Janet一家，有他的朋友们，还有追查黑客Cometmorph的警察们……还有那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男子，脑海里全都是他。沐正说玉陌尘没事，可是，褚沐总觉得不能够安下心来。
　　水木山庄今晚格外热闹，庄内的人都忙活了起来。小孩子们听说有位长得异美的哥哥来了，于是纷纷躲在假山背后想要偷偷看上一眼。
　　褚沐一打开门就觉得被许多双眼睛注视了，不光是假山背后那几位自以为躲得很好的小朋友，还有……门口的守卫和婢女，他们身上都隐藏着不同法器，都是修道的人？
　　“公子，庄主请您去吃晚饭。”
　　“有劳姑娘带路了。” 褚沐跟着那名婢女，一路上都有人向他行礼。
　　“公子好。”
　　“公子好。”
　　……
　　婢女带他来到了一座庭院，褚沐抬头就看到门口牌匾上写着四个字。
　　褚沐不自觉念出来：“如沐春风。”
　　“臭小子过来。”沐正坐在正中央的位置，招呼褚沐过去。
　　来往的下人分分往桌上摆菜。这桌子放在庭院中央，两旁还有七八个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或者点心。褚沐一看着架势，就知道待会儿会有人多人来。
　　褚沐走过去，沐正一指他旁边的位置，“坐这儿。”
　　“我坐这儿？……不太好吧。”褚沐知道坐座位在有的地方是有座次之分的，比如中国，谁坐东谁坐西或者坐上方坐下方都是有严格讲究的。美国也有餐桌礼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很随意开放。
　　沐正：“听话，我老头子允许了的。”
　　褚沐乖乖地坐下了。
　　“老爹。”沐凪淳换了一身行头，月白色的衣服上面绣着浅浅的花朵，整个人都感觉不一样了。
　　“怎么，小沐看淳哥哥看呆了？”沐凪淳一笑，他的桃花眼就分外迷人。
　　褚沐：“……”
　　沐潇文手里抱着一个，身边还有为女子，牵了两个。沐子安也跟在沐潇文身后。
　　褚沐认真地盯着自己的那杯茶。
　　沐正给了那群人一个眼神，沐凪淳自来熟地坐到了褚沐身边，原本想坐过去的沐潇文默默坐到了褚沐对面。
　　“桀哥，你看看我是不是脸上的胭脂没有涂好，总觉得我脸是花的。”
　　沐桀温柔地笑着：“琳儿，好，好看。”
　　“爹～娘明明是个猴子脸，你就别骗她了。”
　　褚沐望过去，沐桀身边的女子应当是他的妻子。不过，沐桀有将近两米的身高，他的妻子一米六的样子显得愈发娇小玲珑。
　　“沐绵小朋友，你是不是找抽。”那位叫琳儿的女子提起袖子就作势要打她屁股。
　　沐绵做了个鬼脸，躲到沐桀身后。
　　沐潇文笑骂道：“你看绵绵这鬼脸做的简直和你如出一辙，就说了小孩子不能和你待在一起，不然就会学坏。”
　　沐凪淳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褚沐观察他们三兄弟，风格迥异，不过都多多少少继承了沐正的特点。最为有趣的还是他们的孩子，沐潇文家有四个，沐桀家有两个，沐凪淳……嗯？貌似，褚沐没有看到沐凪淳的妻儿……
　　沐凪淳瞪了褚沐一眼：“看什么，没见过孤寡老人啊？”
　　“哼，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小子成家么？”沐正对于沐凪淳也无可奈何，也不知道他这古怪的性格是像谁。
　　沐凪淳毫不客气地给沐正挑了一块肥油油的红烧肉，“老爹，我看你饿了，先吃一口吧。”
　　沐正干脆无视这个祖宗，“臭小子，饿了没？要不先吃点，放心放心随便吃，不要那么拘谨。”
　　沐潇文也道：“是啊，小沐，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沐桀：“多吃，才能，更加，强壮。”
　　水木山庄的人真的很多，沐正这一桌坐的全部是嫡系儿孙。而两旁的七八个桌子坐的似乎是庶出，他们也都过来和沐正一一问好，然后“不经意”地看看褚沐。
　　褚沐习以为常了，毕竟，他的相貌还是有些引人注目。
　　人群一多也变得更加热闹，尤其是小孩子们聚成一团，跑来跑去。端菜的下人怕撞到他们，于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沐正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对于后辈们无限宽容。
　　褚沐看着此情此景，其乐融融，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家族，一兴则兴，一亡则亡，最大的乐趣就是齐聚一堂，共享同一顿晚餐。
　　褚沐觉得沐凪淳说错了，其实他才是那个孤家寡人。家人是他无法拥有的存在，过去，现在，未来，都没有拥有。即使他遍体鳞伤，也不会有人来拥抱他，只能自己摸着伤口告诉自己，没事的，所以苦痛都会过去。
　　沐凪淳察觉到褚沐安安静静地坐着，沐正想时不时地给他说话缓解这孩子的沉默，不过褚沐都回答地很随意看起来心不在焉。
　　“臭小子，多吃点儿肉。”
　　“嗯。”
　　“你看这鱼，雨溪的鱼也很好吃。”
　　“好的，沐爷爷。”
　　……
　　沐凪淳拿起酒壶：“来来来，小沐，是男人就来喝酒。吃那么多菜做什么。”
　　沐潇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弟一眼，这个鬼心眼又想做什么。
　　沐正抬眼看了一眼，觉得年轻人喝点儿酒也没什么事。
　　褚沐接过沐凪淳递过来那满满的一杯，他以前其实很少喝酒，不过，并不是不会。
　　沐凪淳看褚沐喝完了后就又给他满上了，“这一杯，淳哥哥敬你。”
　　褚沐喝完。
　　“这一杯再敬你来到水木山庄。”
　　沐潇文看褚沐都连喝三大杯了，制止了沐凪淳说话，“凪淳，别把他灌醉了。”
　　沐凪淳打着哈哈，“不会的，这酒不醉人的，小沐也有二十岁了，喝一喝没事的。”
　　褚沐又被灌了几杯。
　　沐正：“诶，今天我高兴，想喝酒的随便喝。”
　　沐桀：“凪淳，让，小沐，少喝，点。”
　　沐凪淳乖乖放下酒壶，举起手投降。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褚沐抢过酒壶直接喝完了。
　　沐凪淳内心：哇，这可是醉仙酒……看来没个三天是不会醒了。
　　刚喝前两杯的时候褚沐还跟清醒，酒醇，后劲很足。而且沐凪淳给他的杯子不是那种小酒杯，到了第三杯时，褚沐就有些晕晕乎乎的……
　　沐正看褚沐安安静静的，“臭小子？”
　　褚沐吐字清晰，口齿没有一点含糊，“沐爷爷，我有点饿了。”
　　沐正：“饿了？来来来，多吃点。”说完，沐正就给褚沐不停地夹菜。
　　沐凪淳看褚沐没有一点儿不对劲，该吃吃该喝喝，还给沐正也挑菜，老头子乐得合不拢嘴。
　　没醉？不会吧，这孩子这么能喝。
　　等到一顿饭结束，褚沐不让婢女带路，也不让人陪同，说自己回房间。沐凪淳悄悄跟上褚沐。
　　那孩子的路线很奇妙，可是很明显得不是往自己的房间走，而是没有目的的乱走。沐凪淳见褚沐走到一处石桌边就顺势坐下了。
　　嗯？正当沐凪淳要走近一点儿去看时忽然发觉自己脚下很重，小腿被什么东西紧紧锁住了。
　　“遭了，真的醉了。”
　　沐凪淳脚下的泥土爬上他的腿，将他的靴子给紧紧裹住了。而且，这不是普通泥土，褚沐灌输了灵气，像是枷锁一般坚固，沐凪淳腿上传来细密的疼痛感。
　　“嗖～”
　　空气里看不见的利器划过沐凪淳，沐凪淳往边上一偏，只听见后方的石壁碎裂的声音。
　　这要是打到他身上……
　　“小沐，我错了，饶了哥哥吧。”
　　沐凪淳闻到一股酒味，褚沐不知道何时绕到了他身后，“你是谁？”
　　“我是淳哥哥呀。”
　　“不认识。”
　　沐凪淳：“……”
　　“你。”褚沐声音透出一股委屈，“那我问你，你看见陌尘了吗？”
　　沐凪淳腿上的束缚解除了，“陌尘？”这孩子找凤少主做什么。
　　褚沐吞吞吐吐，“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是发什么了么？”
　　褚沐点点头，“我做了错事，害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紧接着褚沐委屈地说：“一醉解千愁是骗人的，我喝了酒……就更加想陌尘了，好想见他。”
　　沐凪淳看到这幅模样的褚沐心疼得说不出话来，那个戴着面具的孩子，原来竟是如此无助，乖巧地像兔子一样。
　　“放心，他没事的。”
　　“陌尘，对不起。”月光下褚沐的脸庞更加清晰，两行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陌尘……”
　　沐凪淳一下子不知所措，他本来就只是想恶作剧一下这个孩子，谁知道……竟然把他惹哭了。
　　“小沐乖，不哭了。等陌尘好了就会来找你的。”
　　“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其实不想你去找那个和结相生结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沐凪淳给褚沐擦眼泪的手顿住，“小沐，你说，你喜欢谁？”
　　褚沐呜咽了一下，“玉陌尘，我喜欢玉陌尘。呜～”
　　……
　　哭到最后褚沐吵着要见玉陌尘，沐凪淳只得不停安慰他。沐凪淳无奈看看身后被削平的假山和树林，褚沐不控制自己的能力，周围全部被殃及。好在这里地方比较偏，没什么人。不然被老头子知道了，恐怕要对他大发雷霆。
　　“小沐。”沐凪淳一个跳跃躲过了风刃，出手点了褚沐的睡穴，“来人。”
　　“在。”从四面八方跳出七八个黑衣人。
　　沐凪淳：“把公子送回他的房间。”
　　“是。”
　　沐凪淳一瘸一拐地坐下来，撩起裤子，小腿已经紫了，“真是可怕……幸好那孩子杀意不强。”
　　……
　　“咚咚咚。”
　　沐正：“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你这幅德行到底什么时候才改改？”
　　沐凪淳推门，“老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得多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你也真不怕咸。行了，我不是说这个，小沐喜欢的人是不是少主？”沐凪淳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沐凪淳哭笑不得，“沐庄主，这问题有点儿大呀。”
　　“我知道。”沐正拿出一块琥珀色的仢玉，上面只有雕刻着一把利剑。
　　“你知道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好歹也是……”
　　“说了，你们就一定会阻止。”
　　“老爹，他喜欢谁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是凤族的那位。”
　　“我知道。可是，那孩子，非常喜欢啊。你是没有见到他们俩相处的景象。在这个世界上，臭小子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恐怕只有那一人。我老了，人越老，就越不想失去，老夫已经……无法再承受了。淳儿，你说呢？为父该如何？”
　　“爹。”
　　沐凪淳看着沐正的那一头白发，他当然知道沐正当年时的那种痛心疾首，自从那件事以后，沐正就再也没出过自己的庭院，这一晃，就是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