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34、黑夜

　　“来了来了。”沐正打开门正想说这小子这么晚了不睡觉，又是闹哪样，一看褚沐脸色苍白，背上还背了个人。沐正定睛一看，“快进来！”
　　褚沐小心翼翼地把玉陌尘放在床上。
　　沐正走过来给玉陌尘把了把脉，面色凝重。旋即，他双手出现莹莹绿光，传入玉陌尘的身体。
　　褚沐站在床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完全不知道玉陌尘怎么了，褚沐小心翼翼地出声，“沐爷爷。”
　　沐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褚沐：“沐爷爷他陌尘怎么了？”
　　“元神破损。”
　　“严重么？”褚沐对于元神的认知还很片面，毕竟他要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是需要时间的。
　　“非常，不乐观啊。”沐正没想到玉陌尘都这样了还要到处乱跑。按照玉陌尘的修为，真气流失很快就能恢复，不过元神可不一样……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思前想后，玉陌尘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唯一的就是昨晚……昨晚…… 褚沐捏紧手，“是，因为，我么？”
　　沐正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沉默不语就是很好的回答。
　　褚沐心里涌现出极度的愧疚与害怕。又是他，每次都是他。明明长这么大没有给任何人添过麻烦，但是如今却次次让玉陌尘为他付出，替他受伤……这种怕失去某人的心情简直就像是溺水一般让人无法呼吸。
　　沐正不看褚沐也知道这个臭小子心里的难受。褚沐虽对每个人都可以很好，不过心里的锁，却未曾对谁打开过。可沐正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想要变得强大，想要帮助玉陌尘。褚沐对于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却愿意一步步地遵循这个世界的各种规则。
　　沐正想要慢慢教导褚沐，到那时，褚沐的能力绝对非同一般。可是，眼下这个臭小子总是勉强自己，那不服输的个性和年轻时候的他有得一拼。
　　玉陌尘就更别提了，遇上褚沐的问题，就完全不管自我安危了。沐正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在凤族里见到的那个统领隐门的人。元神都是随便分的么？他就不怕修为散尽法力尽失么？
　　这两人，是来互相折磨对方的吗？
　　沐正招褚沐过来，决定还是把玉陌尘的情况说给褚沐听，末了沐正道：“老夫只能暂时稳住少主的元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少主送回隐门。凤族里有三十六长老，她们自有办法救少主。”
　　沐正也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分开，褚沐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眼下就只有玉陌尘一人。若是有法子，他也不想这么做。奈何玉陌尘身份特殊，而他精通的是锻造之法，实在不能修复元神。
　　玉陌尘，要……离开他。
　　褚沐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到头来什么也抓不住……所有的人，都会渐渐离开他。等到回头时，才发觉自己是孑然一身。
　　“我……”褚沐也深深知道，自己的能力无法治愈。他曾经做过实验，他的能力对于修复活人身上的器官，组织，没有效果。只对于宏观或者微观的物质有效。想到这一点，褚沐就更觉得，是他拖累了玉陌尘。他根本不能为玉陌尘做什么。
　　或许，他就不该出现在玉陌尘面前。
　　沐正出声：“孩子，一昧地自责，你就什么也做不到。”
　　褚沐不言，他不想和玉陌尘分开，但，若这是唯一的办法，那……
　　褚沐走到床边蹲下，玉陌尘睡着了的样子很安静，很可爱，这人连睡觉都是中规中矩的。
　　褚沐：“怎么通知凤族的人呢？”
　　沐正还没开口，玉陌尘睁开眼睛，猛地拉住褚沐的手，皱着眉，隐忍着痛苦，“我不走……”
　　“陌尘？！”
　　玉陌尘执着地拉着褚沐的手不放，语气有些撒娇，又有些固执，“褚沐，我不走……”
　　“乖，陌尘，听话。”
　　玉陌尘呼吸有些衰竭，“仙苑……”玉陌尘说完这话，又晕了过去，
　　“陌尘！”褚沐六神无主，“沐爷爷！”
　　沐正拍拍褚沐肩膀，他手中聚集气莹莹绿光，传入玉陌尘体内。
　　刚刚玉陌尘说仙苑，仙苑有办法？可是，怎么通知她？
　　沐正：“能找到少主说的那位人么？”
　　褚沐放下玉陌尘的手，伸出手在玉陌尘衣服里摸索，搜寻。果然找到了玉陌尘常用的那个封爻，他记得里面有通知天机阁人的那种烟花。
　　沐正看着褚沐，“你恐怕打不开少主的封爻。”
　　每一个修道之人的封爻都会有特殊的印存在，像是锁一样的功能，但只有封爻的主人能够打开。一些邪门歪道倒是修炼了能解开封爻印的法术，不过一般的人通常是不会这种法术。法力越高深，封爻印就越复杂。玉陌尘的封爻印……
　　褚沐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他把手伸进封爻，用手感知封爻内部。那里面被一层坚实的网罩住，褚沐感觉到强大的阻力。不过，没过多久，那网就自动散去。
　　褚沐一愣，这是怎么回事？那股带有阻力的网不在了之后，褚沐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封爻内部有巨大的空间，里面的物品也有很多。
　　他要找……烟花……对，天机阁的信号烟花，用来通知仙苑。
　　有个东西从封爻的众多物品中飞起，一直飞到了封爻口……褚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抽出手。一只短短的烟花就在他手上。
　　沐正看到这一切，就更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褚沐自然是不会那些邪门歪道的解封爻印的法术。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玉陌尘的封爻印是自己解开的！换言之，褚沐也是这个封爻的主人。
　　褚沐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怎么回事。他把烟花点燃，对着天空。和上次不一样，这烟花没有升上天空。而是飘散出缕缕白烟，细细闻，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褚沐看着那白烟，拿错了？这不是烟花，这是香。
　　褚沐把那香放在阳台，准备把封爻里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
　　殊不知，褚沐走后，一只蓝色的蝴蝶飞到了那香的旁边，扑扇扑扇着自己的翅膀。随即，有十几只同样的蝴蝶飞来……围绕着那香翩翩起舞。
　　沐正捋了捋胡子，“臭小子放心吧，老夫暂时稳住了少主散乱的元神，他现在只是困乏了。”
　　“多谢沐爷爷。”褚沐拿出拿封爻正准备把里面东西全部倒出来，一一查看。一白衣人轻飘飘地从窗户口飞入。
　　“褚公子。”
　　褚沐一愣，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用面纱遮住了一半的脸，“仙苑？”
　　“是。”仙苑把面纱摘下来。
　　沐正半眯着眼睛，“百灵鸟？”
　　仙苑礼貌地向沐正行了一礼，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玉陌尘，立马拿出身上的针包，“我来看看吧。”
　　沐正自觉退到一边，“原来百灵鸟是少主的属下。”
　　关于仙苑有百灵鸟这个称号的事，褚沐也是在一本江湖杂谈上看到的，然后再加上一番猜测，才知道百灵鸟指的是仙苑，所有仙门百家，武林江湖的事，无所不知。不过，仙苑会医术？这倒是褚沐不知道的。
　　沐正坐下来，“臭小子过来坐着吧，没你什么事了。”
　　褚沐一想也是，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沐正：“放心吧，不用送少主回隐门了。”
　　“我竟不知晓仙苑会医术……”
　　沐正也是才知晓玉陌尘说的仙苑原来是百灵鸟，他笑笑，“仙门道家的传奇人物之一，百灵鸟。除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外，此人乃是医毒双绝，远近闻名。老夫也诧异啊，竟然能一睹百灵鸟的真容。真是三生有幸啊。”
　　仙苑背着身子，将细长的银针一根根拿出来。
　　沐正若是早知道百灵鸟就是玉陌尘的手下，也不必提议说完让玉陌尘回隐门了。
　　“所以，陌尘不用回去了么？”
　　沐正看着玉陌尘身上渐渐出现淡金色的光芒，“看来是不用了。”
　　窗户又飞进来一人，咚地一声落地，仙苑丝毫不被影响，专注于修复玉陌尘的元神。
　　褚沐看清落在地上那人，戴着银狐面具，身形有些眼熟。
　　沈师潼嘿嘿一笑，“褚公子。”
　　沈师潼话音未落，又从窗户口跳进来一人，仍是戴着银狐面具。褚沐对此人再熟悉不过——祁连。
　　祁连：“为什么我们不走门呢？”
　　沈师潼：“……”
　　祁连和沈师潼向褚沐行了一礼。祁连看到沐正也行了一礼，“沐庄主。”沐正听出了祁连的声音，不动声色。
　　沈师潼不认识沐正，则是等祁连行完礼后，从身上拿出些什么东西递给仙苑。
　　沐正给褚沐使眼色，褚沐过去。
　　“半面银狐月落天。天机阁？”
　　褚沐听到天机阁，向沐正点点头，“你不知道？”
　　玉陌尘在隐门外创立了天机阁这么大的事，信氏族没有一点儿风信？
　　沐正捋捋胡子，摇头，“未曾听闻。只听闻有一天机阁，知天机，解百惑，寻万物。近十几年来风生水起，一跃成为众阁之首。”
　　原来百灵鸟在天机阁，而且天机阁阁主竟然就是玉陌尘……沐正以前只是非常欣赏玉陌尘，现在则是从心底敬佩这位未来会成为接管凤族的人。真是说只手遮天也不为过了。
　　沐正指了指祁连，“那孩子叫什么？”
　　“祁连。你……又不知道？”褚沐看祁连给沐正行礼还以为这两人认识。
　　什么叫又？沐正没有看到祁连的脸，听声音他感觉熟悉，可是也想不起来，这不是折磨老年人不是么？
　　“原来是风临祁氏。”沐正啧啧嘴，“祁家的人可是所有信氏族中最多的。嘿，不就祁家男子长得帅呗，到处拈花惹草的。哼！这个叫祁连的孩子老夫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和祁家人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褚沐听到沐正说风临祁氏才猛然想起，祁连，祁连，祁氏一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褚沐看着祁连一脸严肃的模样，就觉得想笑。沐正说祁家男子爱拈花惹草……这和祁连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仙苑起身，“褚公子。”
　　褚沐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天仙姐姐面前。
　　仙苑莞尔一笑，“褚公子别急。阁主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褚沐有些不确信，“真的么？”
　　沈师潼在褚沐面前晃悠，“是的。放心吧，仙苑姐的医术要是称第二天下可没人敢称第一。”
　　祁连好奇地问：“真的吗？”
　　仙苑：“……”
　　褚沐对天仙姐姐的那种压迫感也消失了，“谢了天仙姐姐。”
　　仙苑对褚沐的这个称呼很新奇，“又叫我天仙姐姐？”
　　褚沐刚才顺口就说了出来，立马改口，“不，我是说谢谢。”
　　沈师潼插嘴，“褚公子，诶我听说我听说……”我听说什么还没说完。仙苑出声阻止，“潼潼，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受罚？”
　　沈师潼沉默地站在祁连旁边，仿佛自己不存在。
　　褚沐看到玉陌尘很平稳的呼吸，“我，我该怎么做？陌尘需要吃药吗？还是食疗？需要吃什么？……后期怎么恢复？”
　　仙苑静静地听完褚沐的问话，“褚公子不用担心，和平常一样就行。不过这几天阁主会犯困，你记得让他多睡觉就好。”
　　“好。”
　　仙苑走到窗户口，意味不明地说：“褚公子，潼潼留下来，做你的帮手。他自小在天机阁长大，很多事，他都可以帮上忙。你可以，稍稍信任他。”
　　褚沐听完，并没有过多惊讶，“好。”
　　仙苑把面纱重新带上，似乎等待着什么。
　　沈师潼一眼就看明白了，撞了撞祁连，“祁哥，你盯着阁主大人干什么？”
　　祁连：“啊？不然我盯着谁？”
　　祁连被沈师潼提醒觉得自己明白了，于是把目光转移，看向褚沐。
　　褚沐用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笑意盯向祁连。
　　沈师潼把祁连的脸转向仙苑，祁连目光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仙苑。
　　“祁哥，跟着，仙苑姐走啦。”
　　祁连：“啊，就走了？”
　　沈师潼对祁连的天然呆已经习以为常，“嗯，对，快带着仙苑姐走。”
　　祁连走到仙苑身边有些局促不安，仙苑嫣然一笑，“好了，走吧。”
　　褚沐看着祁连和仙苑离去的背影，两人消失在星月下。有几只蓝色的蝴蝶跟随着他们离去。
　　沈师潼暗自无奈，“祁哥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娶到仙苑姐呢？”
　　自从听玉陌尘说仙苑心悦祁连后，褚沐还真发觉天仙姐姐对待祁连有些不同。比如，说话的语气。对待玉陌尘是尊敬，对待他是平和加审视，对待沈师潼则是宽容以及像姐姐一样的严厉。只有祁连，天仙姐姐只有在祁连面前才会像个女子一样温柔，而不是什么百灵鸟，或者医毒双绝。
　　这，就是喜欢吧。
　　沐正检查了一遍玉陌尘的筋脉流通，不得不佩服百灵鸟的医术。
　　“臭小子，你是和阁主睡这儿呢？还是把阁主带回房间呢？”
　　褚沐：“背着他走没问题么？”
　　褚沐还是想带着玉陌尘回他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觉得如果是玉陌尘也会这么做。褚沐睡觉不认床，可是也不会轻易地就睡别人的床。
　　沐正笑道：“放心吧，没问题。少主只是因为元神恢复，而陷入昏迷状态。你要是把他弄醒了，也省得背了。”
　　褚沐蹲下身子，沈师潼帮忙把玉陌尘弄到褚沐背上。
　　褚沐上楼有些吃力，玉陌尘不胖，可是怎么说也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比褚沐足足高了一个头。褚沐把玉陌尘背在背上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玉陌尘结实的胸膛，以及传来的有力的心跳。玉陌尘身高那股淡雅的香味一直萦绕在褚沐的鼻梁。鬼使神差地，褚沐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非常有力，清晰地感觉到了它的悸动。
　　“褚公子……”沈师潼把面具摘下来，看着褚沐绯红的脸颊，“要不我来背吧。”沈师潼觉得一定是褚公子太瘦弱了，所以很吃力。他也懊悔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若鸿”，这样就能改变重量帮助褚沐了。
　　“没事，我来。”
　　褚沐又上了两个台阶到达了四楼，把玉陌尘背回房间，褚沐已经累趴了。
　　“褚公子……”沈师潼小心翼翼的问，“我来照顾……阁主……你睡一会儿吧。”
　　褚沐摇头，“隔壁房间也属于陌尘的，你就睡隔壁吧。”
　　沈师潼没动。
　　褚沐扭过头，“怎么？要看着我们俩睡觉吗？”
　　沈师潼不知道想起什么，落荒而逃，边走边说：“你们好好休息。褚公子有事就叫我。”
　　褚沐说的那句话其实没有任何歧义，就是不知道沈师潼脑子里想的什么，溜得挺快。
　　褚沐感觉腰很酸软，手臂的肌肉也累。玉陌尘静静地躺着没有半丝要睁眼的意思。
　　褚沐捏捏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觉得甚是可爱。
　　褚沐把玉陌尘衣服解开。这个动作做完，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褚沐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全身血液都在沸腾，那种感觉太奇异。
　　褚沐吞了吞口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把玉陌尘腰带解开，缓缓将玉陌尘外衣褪下。
　　玉陌尘里衣是纯洁的白色，看着这片白，褚沐有种想把玉陌尘脱—完的冲动。
　　全身血液越来越热，褚沐心中那份奇异的感觉也愈发强烈，似猛兽冲破牢笼。
　　他想要……触碰眼前的人。
　　褚沐把玉陌尘衣服脱掉后，给他盖上了被子，静静地盯着玉陌尘的睡颜。他得冷静一下。
　　褚沐把火热的目光挪开，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果说他不懂什么是喜欢的话，那么身体则是诚实的。
　　他，对玉陌尘有……反应了。
　　比起欲望，褚沐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露骨的渴望。在寂静的黑夜下，那种渴望更加激烈，噬人骸骨。
　　“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