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20、灵气

　　褚沐坐在马车上，又拿起了那本《世与奇谈》来解闷。玉陌尘也在看书。一时，车中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编写这本书的人也是个人才，粗略地记录了这个世界东陆，北湖，南原，西境四片大地上的诸多神话传说以及奇闻趣事，看起来犹如一部百科全书一样。
　　褚沐津津有味地看了很久，这个修道的世界太让他着迷了，各个仙门道家，各个氏族，还有那么多国家的事，繁多复杂，而又精彩非凡。
　　直到褚沐看到还剩下四分之一时，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看书，有些干涩。
　　“躺下来睡一会儿吧。”玉陌尘道。
　　褚沐点头，放下书，直接蜷缩着躺下来了。
　　睡了许久，褚沐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他一睁眼，发觉天暗了下来，已经要到夜晚了。玉陌尘的声音近在耳边，“还困么？”
　　褚沐揉了揉眼睛，想说不困了，结果突然发觉玉陌尘抱着他站在马车顶上。祁连，元裳和黛魇在马车边下，手持利剑，每人都如临大敌一般。
　　褚沐看清周围的情景，瞬间困意全无。马车周围是群衣衫褴褛的人，褚沐他们被团团围住了。
　　褚沐在马车顶上站好，看地面上这些人皮肤惨白，眼神空洞，有些人甚至能看到一截白骨露出来。
　　“行尸？”褚沐目测了一下，好家伙，这起码有几百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只是睡了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黑感受到了恐惧，蹄子不安地在地上踏。
　　玉陌尘拦住褚沐的腰，道：“褚沐，抱紧我。”
　　那些行尸开始向他们移动，口中发含糊不清的声音。祁连和元黛两姐妹也不是吃素的，手中捏决，刀光剑影，手起刀落，但是打倒一个又有新的补上，场面混乱至极。
　　玉陌尘控制星辰快速飞起，星星点点光芒在行尸群中闪耀，有不少行尸倒下了。随后褚沐发现有些不对，玉陌尘也发觉了。
　　玉陌尘道：“被打倒的行尸又站起来了。”
　　是的，打倒了又站起来了，这么一来不但浪费了人的法力又浪费了体力。久而久之，他们被抓也是迟早的事。
　　祁连很镇静，“阁主，带着褚公子离开。这里交给我们。”
　　玉陌尘没有行动，显然是在思考对策。
　　褚沐问：“能用凰火吗？”
　　玉陌尘看向行尸群，“不行……靠我们靠得太近了。大型法术的发动很可能会伤害到祁连他们。”
　　祁连三人被行尸群围住，他们身体的行尸倒下了又爬起来。时不时有行尸，往马车上爬，但都被玉陌尘给打了下去。行尸倒了之后，没过多久又会站起来。即使手断了，头断了，也自然会站立起来继续攻击。他们可怕的不是战斗力，而是数量和这种杀不死的能力。
　　玉陌尘看着行尸群，道：“褚沐，我把他们引开，你和祁连他们到时候快跑……”
　　“艹你在说什么？！”褚沐差点儿就怒了，他又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褚沐可从来都没有当过逃兵。褚沐一把抓住玉陌尘，“别想让我走。”
　　玉陌尘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等我把他们引开后就可以全部消灭了。我会很快追上来。”
　　如果褚沐他们离开了，玉陌尘确实可以一举消灭这些……但是……要让褚沐把玉陌尘留下来当挡箭牌，褚沐做不到！绝对不可能！
　　“褚沐，你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玉陌尘知道褚沐也有倔强的一面。
　　“好，你让祁连他们赶紧离开。”
　　“你和……”
　　“我留下来。”
　　“褚沐。你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不同意。”褚沐大脑在快速转动，一咬牙，“陌尘，你听我说……”
　　“你以前这么做过么。”对于褚沐的想法，玉陌尘有些不安心。
　　“没有，所以，现在就做。”
　　玉陌尘点头，手中凰火出现，朝行尸群飞去。与此同时，褚沐手中聚集起空气，空气快速流动形成了风。
　　“元裳，黛魇，祁连退后！”
　　三人听到褚沐的声音均齐齐向马车飞来。凰火在他们面前燃烧成了一面围墙，褚沐改变风向，使风朝外吹。火焰也随着风向向外燃烧。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尸体烧焦的臭味。被凰火烧焦的行尸还想朝马车移动。褚沐加大了风力，把他们往后推。
　　一下子挡住几百人可不是件小事，褚沐感觉有些吃力，汗水一滴滴从脸上流下。
　　马车周围终于有了一圈空地，可行尸还没有完全消灭。玉陌尘按住褚沐的肩膀，“可以了，我来。”
　　褚沐听到玉陌尘的话，心下放松，感觉浑身疲惫不堪，灵魂仿佛被抽离了体外，他眼前一黑直接倒下了。
　　褚沐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醉柳楼的房间。天色已亮。褚沐想用手支撑自己坐起来，结果手臂和手掌非常疼，就像是皮肉下面的筋脉错乱的感觉。
　　“嘶……”
　　“哼！还想要你的手的话，最近就不要再用你的能力了。”
　　褚沐这才看到房内有个白发老头，精神矍铄，正在捋自己的白胡子。
　　褚沐：“请问，玉陌尘呢？还有阁下是谁？”
　　那老头背着手走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褚沐笑道：“我说，爷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还笑得出来？”老头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老夫是水木山庄的管家，沐正。至于少主，放心吧，那些行尸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去给你抓药去了。少主不放心别人去，就自己跑去了。没想到少主竟然对你如此上心，抱着你飞回来，连星辰都忘了带……哈哈哈。”
　　星辰：我还在小树林……
　　褚沐心下一暖，也收起了自己对沐正的戾气，“沐？雨溪沐氏？”
　　沐正两眼精光，“嗯，没错。”
　　听到水木山庄褚沐这才想起，玉陌尘说过他的另一块玉坠被水木山庄的人买去了。
　　沐正啧啧了两声，“你这小子，你看，老夫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又沉默了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叫个什么名儿啊？”
　　褚沐恭敬了些，“沐爷爷，我叫褚沐。”
　　“哦？”沐正又捋胡子，“林头的那个楚，木头的木？”
　　“额……不是。”褚沐道：“衣字旁一个者的褚，沐是和您的姓一个字的沐。”
　　沐正一拍大腿，“名字不错，有我们家的沐字，也证明你与我有缘那，孩子。”
　　褚沐心想，这算哪门子的缘分……要是你在美国大街大喊伊丽莎白指不定多少人回头应一声。
　　褚沐下床，给自已倒了杯茶，也随便给沐正倒了一杯，“沐爷爷，您刚说我还想要我的手的话就不要用我的能力……是什么意思？”
　　沐正坐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褚沐：“啧，这脸长得真俊，和我有得一比。小子，你多少岁啦？”
　　褚沐道：“沐爷爷，您先回答晚辈的问题一下……”
　　“哈哈～”沐正喝了口茶，“年轻人，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放心吧，你死不了。我老头子想说的事，自然会慢慢说。”
　　褚沐道：“我……二十了。”
　　褚沐清晰记得他掉入空门时，那边的世界还是九月份，而这边却已经是三月了。
　　沐正一杯茶喝完了，“来，再来一杯。”
　　褚沐又给他添了一杯。
　　沐正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你的手臂和手掌筋脉之所疼，是因为你这二十年所储存的‘气’耗光了。就好比这树木里面，没有了汁液，枯萎了一般。”
　　褚沐看着自己的双手，“沐爷爷，您说的气……是什么？”
　　沐正用一副神秘莫测的语气道：“修真之人，但凡是要运用法力，就要集天地灵气于自身。不过他们一直修行，身体中的筋脉中一直流通循环着这些天地灵气。修为越高之人，所能运用的气也越多，法力自然也越强。听说……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是。”褚沐有些难以置信。这么按照沐正的说法，如果他学会运气，那他岂不是也可以修炼法术了？
　　沐正道：“我想，在你的世界里，天地灵气一定很稀少。所以你体内的灵气也非常有限，你又不懂得如何运用这个世界的灵气，自然，灵气耗尽后，你的筋脉就处于极度枯竭的状态。”
　　“那……我……可以修炼法术吗？”褚沐还处于震惊和喜悦的心情中。
　　沐正捋了一把胡子，“自然是可以。”
　　褚沐有些不敢相信，“沐爷爷，是真的吗？”
　　沐正吧唧一下嘴，“老头子骗你做甚。小子，你这身筋骨，是天生修真的料。普通人想求都求不来。而且，你那天生的能力，它不属于任何法术，不需要念决写术，只凭你的想法就可以随意发动。即使是修真之人，能获得天赋这种东西的，少之又少。不错，不错。”
　　褚沐摸了摸脑袋，“那……沐爷爷，我该怎做呢？我也想修习一些法术。”
　　褚沐不想一直被人保护着，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如果能提升自己的能力，那么他就可以站在玉陌尘身边了，而不是每次有危险时都让玉陌尘担忧。
　　沐正看了褚沐一眼，“你跟我回水木山庄。”
　　“这不行。”褚沐一口拒绝。现在身边的事一件也没解决，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抽身离开。若是换做以前的褚沐，他会无所顾忌地走，可是现在不是以前，他已经无法做到漠视这一切了，说走就走是不可能的。
　　沐正也不诧异，道：“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人就可以指导你的，否则，乱修炼的下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爆体而亡。”
　　褚沐给沐正行了一礼，“谢过沐爷爷的好意，晚辈还是不走。”
　　沐正哈哈大笑，“好孩子，你是想陪着少主吗？”
　　褚沐不语，可他的无言已经说明了一切。
　　沐正也决定不逗他了，道：“臭小子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就在这儿教你。而且我来的目的……”沐正从腰间摸出一块玉坠放在褚沐面前，“听少主说，这是你的？”
　　褚沐接过，“是我的，谢谢沐爷爷。”
　　沐正看了一眼那块玉坠，道：“仢玉，小子，你从哪儿拿到的。”
　　褚沐从怀里拿出另一块玉坠，放在桌上。之前他一直不清楚这种玉是什么物质，原来是叫仢玉。褚沐道：“我……阿姨给我的。”
　　“阿姨？”沐正老脸上充满不解。
　　褚沐想了下，“嗯，就是妈妈的妹妹。”
　　沐正捋了捋胡子，“你把玉坠借老夫几天，可好？”
　　褚沐问：“可以是可以，不过沐爷爷，您用来做什么？”
　　“沐家有玉石产业。你这仢玉挺漂亮，老头子也想多看看。”
　　褚沐也不吝啬，直接把两块都给了沐正。沐正小心翼翼地接过。褚沐看他样子，“您还真是喜欢玉啊。”
　　沐正看到玉坠上图案的一瞬间，眼神变化，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顺着他脸上深深的沟壑滴落下来。
　　褚沐惊讶，“沐爷爷，怎，怎么了？”
　　沐正擦擦眼泪，笑道：“仢玉与老夫有段故事，看到仢玉，就想起了故人。”
　　褚沐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沐正，玉陌尘就进来了。
　　玉陌尘打开门，端来一碗棕褐色的水。褚沐远远就闻到了中药的味道。沐正整理好情绪，“少主。”
　　玉陌尘道：“沐老，褚沐的事就多谢你了。”
　　沐正道：“这是老夫应该的。”说完，沐正将两块玉坠揣在怀里，忙道：“老夫，先下去了。”
　　沐正走后。玉陌尘把药放在褚沐面前，一推，“喝了。”
　　褚沐直摇头。他从小就讨厌吃药，不过幸好他很少生病。在去了一次中国后，发现那边的中药味道更为可怕，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玉陌尘又道：“褚沐，喝了它。”
　　“可不可以，用时间来治愈？”
　　“你觉得呢？”
　　褚沐差点哭，“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味道。”
　　玉陌尘走了出去，“你等等。”
　　褚沐盯着那碗药水，味道一阵一阵传来，浓郁的药味，闻起来就觉得超级苦。
　　玉陌尘出去后很快回来，他端来了五六盘点心放在褚沐面前，“喝吧。喝完就可以吃点心了，刚做好的。”
　　褚沐忍不住笑了，玉陌尘是把他当小孩子了么。
　　褚沐端起那碗药，屏住呼吸，一闭眼咕噜咕噜喝完。味道不是苦……那是苦死了。一喝完，褚沐觉得口中的味道在蔓延，褚沐强忍住想吐的感觉。玉陌尘喂了他一块雪白柔软的点心。褚沐吃完才觉得好多了。
　　玉陌尘道：“有那么难喝吗？”
　　“有……超级难喝。”
　　“以后你每天都要喝一碗。”
　　“为，为什么？！”
　　“有助于你修炼。”
　　褚沐深感绝望，一个劲儿的吃点心。玉陌尘笑了笑。褚沐瞥了他一眼，往玉陌尘嘴里塞了块点心，“我说少主人，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玉陌尘把点心吞下，“不敢。”
　　两人吃完点心，沐正就迫不及待地把褚沐叫走了，“现在就开始跟着老夫学吧。”
　　褚沐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
　　沐正负手，“不然呢？明年？”
　　褚沐道：“好了，就现在。沐爷爷，是不是有什么书籍之类要我看？”褚沐看过一些中国武侠电视剧，法术秘诀什么的一般都是写在书上，方便人看和学。
　　沐正道：“没有。老夫说什么，你小子就跟着做就是了。”
　　褚沐来到三楼沐正的房间，沐正问道：“平常喜欢干什么呀？”
　　“玩电脑，打篮球。”
　　“啥？”
　　褚沐想起沐正不知道这些东西，就道：“没什么特别爱好。”
　　沐正啧了一声，“年轻人，没有点儿爱好多无趣啊。不如老夫也教你制作首饰怎么样？”
　　褚沐：“没兴趣。”
　　沐正不死心，“那炼造兵器呢？”
　　褚沐道：“谢过沐爷爷好意，晚辈真没兴趣。”
　　沐正还想说什么，褚沐赶紧道：“沐爷爷，我们开始吧。”
　　“好了，老夫也不问了。你先盘腿坐下，老夫先教你吸收天地灵气。”
　　褚沐盘腿坐好。
　　沐正严肃起来，道：“静下心来，放慢呼吸，屏蔽你的一切感官。天地灵气存在于这空气之中。”
　　沐正教人时比褚沐想得有耐心，褚沐学得很慢。光是感受天地灵气的存在，就用了一下午时间。沐正说的有太多他不明白，什么任督二脉，什么气走丹田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词语。所以沐正要先给褚沐解释意思，褚沐才能施行。褚沐以为沐正会大发雷霆，结果沐正就笑笑说褚沐孤陋寡闻。这个老爷子比褚沐想的要好相处。
　　沐正抬眼皮，“今天就先这样吧。修炼，是个循序渐进的东西，不要慌，不要急。”
　　“嗯。晚辈知道了。谢谢沐爷爷。”
　　“臭小子，你这么大了，读过书没有啊？”
　　褚沐道：“当然读了。”
　　褚沐读书跳了级，还没满十九时大学就毕业了。不过毕业后他也没闲着，留在学校里准备考博士。褚沐喜欢学习，因为这样让他可以更多方面地去了解这个世界。黑客这一工作除了褚沐本身对电脑操作的天资外，更多的是褚沐喜欢挑战喜欢思考，不过他没有失败过就是了。
　　“你……”沐正斟酌了下言词，“你父母呢？”
　　褚沐也不是小孩子了，提到父母的事，他也已经释然了，“我母亲在我出生后就死了。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应当是幸福的。”
　　沐正眼中的神色闪了闪，叹了口气，“臭小子，苦了你了。”
　　褚沐看着沐正，阳光透过窗户，他的白发闪着些许破碎的光，脸上是岁月刻下的纹路，“一切苦痛都已过去。现在，我很好就是了。”
　　沐正道：“听你这么说……你是和你阿姨住吗？”
　　褚沐问：“沐爷爷，您对我的身世很感兴趣吗？”
　　沐正哈哈大笑，“从空门里出来的小子，老夫当然感兴趣啦。”
　　褚沐也当是陪老人聊天了，道：“我阿姨结了婚，生活在另一个国家。我和我父亲以及他的新任妻子住，不过后来我搬出去了。”
　　沐正开口问些什么，褚沐先发制人，“您呢？您的儿女呢？也在水木山庄？”
　　沐正声音有些颤抖，“女儿……女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