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16、凰炎

　　褚沐按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又脱口而出了什么，雪儿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算了，被褚哥哥知道了也没什么，因为褚哥哥是好人。”
　　褚沐拉着雪儿走近无人的巷子，小声低语：“你哥哥……是皇帝？”
　　雪儿自豪道：“对，珏荣国当今皇帝。”
　　她哥是皇帝，那眼前这丫头，岂不是……
　　“你是公主？”
　　雪儿抑制不住笑容，她觉得褚沐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能和公主交朋友，是他莫大的荣幸。
　　褚沐捏着下巴，“珏荣国皇帝原来叫王君……”
　　雪儿立马打断，“褚哥哥你是住在偏远山区里吗？王君怎么听也是哥哥的假名好吗？而且哥哥还用了易容术。”
　　褚沐：“不叫这名？脸是假的？”
　　雪儿：“当然啦，不然呢？就这么出来了，全国上下会混乱的。哦，对了，雪儿是我的小名哦。”
　　雪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褚沐哥哥，我叫玉迦怜。”
　　褚沐意识到什么，“你和玉陌尘什么关系？”
　　雪儿坦言，“他？没关系啊。”
　　褚沐：“可他和你一个姓啊。”
　　雪儿也思考片刻，“对啊，他也姓玉。可……我从没见过这个人。巧合吧？”
　　如果她是皇族，那么玉就是国姓……而且……
　　褚沐觉得雪儿这样天真就不适合待在外面的世界，“巧合的概率很小。而且你的身份，不要这么随便告诉外人！你这样做无疑，给你哥哥带来致命的危险。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雪儿委屈：“可，我相信褚沐哥哥，你值得信任。”
　　褚沐一笑，一手掐住雪儿的脖子，悄悄用了一些力气，“这样，你还说相信我？你说，如果我用你去交换帝位的话……你哥哥，会同意么？”
　　雪儿有点儿呼吸不畅，说不出来话，小脸憋得通红。听到褚沐的话后，她感到了一些后怕。
　　“救……”
　　褚沐见好就收，不然把她惹哭了就不好收场了，“明白了吧，不要轻易说相信谁，不然，就像这样，你会死得很惨。”
　　雪儿一个劲儿的咳，“知道啦！你就不能用直说吗？刚才真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要谋朝篡位。”
　　褚沐满脸写着没兴趣，“不好意思，我真对你哥哥的位置不感兴趣。”
　　褚沐总觉得能动手的事就不要用嘴。用嘴说，听久了也烦。雪儿缺的不是说教，而是教训。
　　雪儿用力点点头。
　　褚沐本想自己溜达溜达，可雪儿在这儿，要是她遇上什么危险，自己也不一定能保她周全。褚沐转身道：“走，回去。”
　　“不再逛逛吗？褚哥哥，良京有夜市我们去看看吧。”
　　“大小姐，你想横死街头就去吧，反正我要回去了。”褚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雪儿默默跟上褚沐。
　　雪儿一蹦一跳，一路上嘴就没停，“褚沐哥哥你是哪儿的人？” “褚沐哥哥你要在良京待多久？” “褚沐哥哥要不要去皇宫玩儿？”……
　　褚沐一个头两个大，“你是麻雀吗？说这么多口不渴吗？”
　　雪儿笑嘻嘻，“我喜欢和人说话。”
　　醉柳楼内，玉陌尘站在阳台上。楼下正对中心街道，雪儿拽着褚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俩人一块儿进了楼。玉陌尘示意房顶上跟着褚沐的祁连可以回去了，祁连才足尖轻点退下去了。
　　褚沐推开门就看到玉陌尘坐在桌边倒茶。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就能自成一画，周围的场景能被他的气质感染，变成同样的气氛。
　　玉陌尘不带一丝语气地说：“下次不要这么晚出去。”
　　褚沐被他的眼睛一看，就慌得不行，“嗯。”感觉自己溜出去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下次和我一起就可以了。”玉陌尘把茶一推示意褚沐坐下。
　　“嗯，好。”
　　玉陌尘把茶杯一推，“喝口茶吧，这是安神茶。你睡眠时间极不规律，需要调整。”
　　褚沐捧起来喝一口，吧唧了下嘴，味道不错。
　　玉陌尘从怀里拿出三块玉坠碎片放到褚沐面前，“对不起。”
　　褚沐愣住了，好半天没开口，不是因为玉坠碎了，而是玉陌尘在道歉。突然一句对不起让褚沐就这么坐在玉陌尘面前，不知道该说没关系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
　　玉陌尘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满满的歉意让褚沐难受，他握住玉陌尘的手，“陌尘，那个……该道歉的是我，让你为了两块玉坠到处跑。碎了就碎了，我不心疼它们。真的。”
　　玉陌尘静如沉海的眼眸有了丝丝波动。
　　褚沐把碎片在桌上拼好，“它掉在哪里的？”
　　玉陌尘看着褚沐指节分明的手，道：“掉在了浦舍。陈际请来了道士做法，他们看到了你的两块玉坠。那道士说这事邪物，祸根之源。于是就拿走了。”
　　褚沐支着下巴，“后来呢？他拿去做法去了？”
　　“他把一块卖到了城东郊的当铺，另一块送给了襄春苑的头牌。那头牌在与人争吵时，将玉坠摔碎了。
　　褚沐听完道：“说不定我可以把它复原。”
　　玉陌尘看向那碎玉。
　　褚沐把碎片放在左手上拼好，右手覆盖住左手。他感觉到了，玉中的空间间隙，分子之间的细密的网状结构。但有的地方是断裂的。还有一股绿色的物质被包围在玉中，褚沐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褚沐一点点把断掉的地方重新连接。那绿色的物质相互融合，也被复原了。三块断了的玉之间重接。
　　褚沐打开手，玉坠完好无损，没有一丝断痕，与原来如出一辙。褚沐开玩笑说，“诶，说不定我可以去当文物修复专家。”
　　玉陌尘看到被复原的玉，道:“估计你当着当着觉得太麻烦了，甩手就不干了。”
　　褚沐挑眉，这确实是褚沐会干的事，他不喜欢太麻烦的事。
　　玉陌尘：“另一块，就是被卖去当铺的那一块，经过周转，祁连告诉我，那块玉坠最终被水木山庄买去了。离这里有点远，不过我明天去取。”
　　褚沐开始也没想到会找到，他也不想让玉陌尘为了块玉坠到处跑，“谢谢你，陌尘。另一块玉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有这一块就够了。明天，我们去了解一下果果的情况吧。”褚沐对这件事还没有放下。
　　玉陌尘没有答话，似乎在思索，半响，“嗯，听你的。”
　　看到玉陌尘安静思考的样子，褚沐想起什么，试探地问道：“陌尘，你和珏荣国皇帝……是亲戚关系吗？”
　　如果说换做褚沐的世界，遇见同名同姓的都不觉得惊奇。但是，在这里却不是。很早之前，褚沐就有些疑惑。他了解到，凤族是母系氏族，在隐门内的所有子女都会随母姓，隐门外的则可以随父姓，但不能轻易进入隐门。玉陌尘又是下任族长，却是一个外姓。
　　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褚沐脑海，可这又是最合理的，褚沐道：“你父亲是珏荣国皇族？”
　　玉陌尘点头，没有任何表情，不带感情地说：“嗯。他是上一位皇帝。”
　　这倒是褚沐没想到的，褚沐惊讶不已，“那……那个王君和雪儿岂不是你的弟弟和妹妹！”可雪儿说过，她没见过玉陌尘。那么就可能是玉陌尘从来都没有回去过，或者是，珏荣国皇族隐瞒了玉陌尘的存在。褚沐记起王君一口一个陌尘哥哥，所以他是知道的这些的，但却没有告诉雪儿。
　　褚沐小心翼翼的问，“你爹……还活着吗？”
　　“死了。”玉陌尘回答得很轻松，轻松得让褚沐有些难过。
　　褚沐：“抱歉。”
　　玉陌尘示意无事。
　　褚沐想跳过这个话题，关于自己父母，褚沐没有太多感触。生长在那样的家庭，褚沐对于感情渐渐变得很淡漠。母亲离开了他，父亲放弃了他。小时候还会偷偷地哭一哭，长大了就觉得，已经，不重要了。褚沐不知道玉陌尘的父母又是个什么状况，可他不想再去探究这个问题。
　　“陌尘，你对荒……”褚沐话还没说完，玉陌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玉陌尘用传音，褚沐清晰听到，“有人在附近。”
　　褚沐用茶水在桌上写，“在哪儿？多久来的？”
　　玉陌尘:“具体位置感觉不到，气息被隐藏了。应该是刚才才来的。”
　　褚沐思索，这人不可能冲着自己来。褚沐总共就没认识几个人。那就是……褚沐目光定在了玉陌尘身上。
　　玉陌尘开口:“褚沐，我们睡觉吧。”
　　“啊？”褚沐用口型比，“就不管了吗？”
　　玉陌尘看向窗外，向褚沐传音“一切有我在。”
　　褚沐脱完衣服蜷缩进被窝，玉陌尘将油灯灭了，躺在他身边。褚沐把呼吸放慢，周围安静得连针掉落都能听见。此时已经是深夜，街道上没有行人走动，醉柳楼的人也睡了。
　　一想到那人是冲着玉陌尘来的，褚沐就放心不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对玉陌尘动脑筋，那就不行。
　　褚沐从被窝里拿出手。玉陌尘感受到走一股风从他身边拂过。
　　用褚沐双手制造的气流远距离探物会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很有用处的。
　　气流向四处散去，褚沐制造的气流最远能到两百米左右，再远一点就感知不到了，而且这还要是没有阻挡物的情况。若遇到障碍物则只能绕过去，探寻的距离就因此会缩短。
　　气流绕出房间，整栋楼里里外外搜寻。本以为无果，可是有一股气流碰到了东西，不是墙也不是树，是衣料中纤维的感觉，但再探寻却没有人体的温度。那人静静贴在墙壁上。褚沐感觉不到那人的呼吸频率，因为那人鼻翼周围的空气没有快速流动。正常来说，人一呼一吸，他鼻翼周围的气体运动速度以及成分含量都会改变。
　　褚沐收手，拉了拉玉陌尘衣袖，用口型比“行尸。我们要去对付它吗？”
　　玉陌尘传音“不用。静观其变。”
　　玉陌尘继续，“之前在幻境树林里我就想从那个荒尸口中问出一些信息，可惜无果。今晚这个，我觉得最大可能……是那具没有现身的灵尸。”
　　褚沐比口型，“怎么说？”
　　“天子脚下，是灵气最盛的地方，一般妖魔鬼怪无法接近。所以是行尸的话就只有荒尸和灵尸可以安然无恙。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少出没在繁华城市，高等级的行尸厉害归厉害，但人多，总会能有对付的策略。所以就只有我们遇到的榛榛或离愁，或者是那具灵尸。以榛榛和离愁的性格，无论是谁都不会贸然过来，而且什么也不做。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那具没有出现的灵尸。我感觉，那具灵尸另有目的，并非冲着我来。”
　　褚沐觉得玉陌尘说得对。在幻境树林时，那灵尸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来攻击他们。现在偷听也是，并没有要打架的意图。
　　褚沐又试着探寻了一下，开口“走了。”
　　玉陌尘把褚沐手放进被窝，半抱住他，“好了，睡觉。”
　　褚沐无奈道：“我说少主人，您是不是太悠哉悠哉了。”
　　玉陌尘道：“偷得浮生半日闲。都这么晚了，褚沐，该睡觉了。”
　　褚沐脑中有些混乱，根本睡不着。玉陌尘拂手，房中的香燃起，香味让人内心平静。褚沐渐渐睡去。
　　待褚沐好不容易睡熟，祁连站在阳台外，玉陌尘传音“是她吗？”
　　祁连也传音“是。阁主，是否需要属下盯住她？”
　　玉陌尘道“不必，你打不过灵尸，而且刚才她也已经发觉你在外面了。静观其变。褚沐要找的女孩儿在哪儿？”
　　祁连:“天机阁本部。仙苑那儿。”
　　玉陌尘“好。明天我会带褚沐过去。退下吧。”
　　祁连最后传音传了个“是。”就跳出了阳台。
　　夜风吹起，玉陌尘手臂轻轻抱住褚沐，道了一句:“晚安。”
　　褚沐睡得很香，难得早起。一起来就看到自己一条腿搭在玉陌尘身上。自己一手在被子外，在另一只手则是放在了玉陌尘衣服里直接贴在了玉陌尘腰上。而玉陌尘在他睁眼的时候也醒了。
　　褚沐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他睡觉会喜欢抱着东西睡，仍然不死心地觉得自己睡姿还是很安分的，可眼下的情形……
　　褚沐感觉自己的形象在玉陌尘心里已经崩塌了，想到这就有些羞愧……又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但是不厌恶反而因为与玉陌尘肢体接触……有些开心。那种很温暖的感觉，让人挥之不去。
　　褚沐觉得自己真是有问题，慌忙收回手脚，“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睡觉是这幅模样……”
　　玉陌尘也没生气，“没事，很暖和。”
　　褚沐本想说自己一个人睡，重新住间房，可他内心有些抗拒这种想法。是的，褚沐在抗拒与玉陌尘分开。他还不明白这种情感是什么，依赖还是恋慕或者其他。可褚沐面对自己不明白的，会直接选择跟从内心的想法。
　　玉陌尘看着褚沐，“要再睡会儿吗？”
　　褚沐决定要改变自己的作息，不要给玉陌尘留下懒懒散散的印象，“不了。我们今天不是要去看果果吗？早点去吧。”
　　两人起床，准备穿衣服。玉陌尘自觉给褚沐那衣服，想帮褚沐穿好。褚沐尴尬地拿过来，“我，我自己来吧。”
　　好歹玉陌尘也是有身份的人，总是让他帮忙，褚沐有些不好意思，脸皮发烫。
　　芊姑敲门端来了洗脸水，她看着玉陌尘，“少主人，褚公子，早饭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玉陌尘转头看着褚沐，“有想吃的吗？”
　　芊姑暗自察觉褚沐的话语对玉陌尘来说很有分量，这么几天，她也十分好奇褚沐到底是什么人。觉得两人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玉陌尘可以说对褚沐百依百顺了。不过这些也是芊姑心里的想法，她不敢去问。
　　褚沐坏笑:“有粉色的蛋炒饭吗？”听到这个，玉陌尘眼神一顿。
　　芊姑摸不着头脑，“褚公子，这，芊姑从未听过有粉色的蛋炒饭……是什么食材制作的您可知道？”
　　褚沐观察到玉陌尘的神色，心中有了个大概，“那就没事了，早饭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芊姑退下后，褚沐背着手，在玉陌尘面前晃悠，“嗯？陌尘尘。”
　　玉陌尘假装没听到，“走吧，下去吃饭了。”殊不知他的耳朵已经变为了粉红。
　　褚沐抑制不住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开，看到玉陌尘害羞实在太有趣了。
　　“诶～陌尘尘，为什么你炒的蛋炒饭是粉色？你该不会拿我当小白鼠吧？”
　　“不知道。不是。”
　　一出门，元裳黛魇站在门口向两人行礼。四人下楼找了个位置坐下，依旧是元黛两姐妹坐一桌，玉陌尘褚沐一桌。小二纷纷端菜上来，大大小小的盘子摆满了一桌，褚沐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他真的有些饿。
　　以前褚沐一个人在美国时，早饭要么吃面包培根牛奶随便应付，要么就不吃。还从没有现在的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褚沐说了一句：“感谢上帝。”
　　玉陌尘看了一眼褚沐祈祷的模样，“快吃。”
　　褚沐开始动筷子。
　　吃完早饭，两人走出醉柳楼，玉陌尘道：“你说的那个女孩儿在天机阁本部，我们现在就去。”
　　褚沐：“走路么？”
　　玉陌尘还没开口，一辆漆黑的马停在醉柳楼门口。有马车停在这儿其实并没有什么奇特，醉柳楼里很多达官贵人，他们基本上每个人都有马车。可这马车，没有马夫，也就是说，它自己来的？
　　褚沐看玉陌尘一眼。玉陌尘走上前撩开帘子，“褚沐上来。”
　　褚沐观察了一下这马车，装饰得看起来很朴素，可是用料却价值不菲。他也是第一次真实见到马车这个东西。
　　玉陌尘拉起褚沐一只手，褚沐另一只手扶住马车车厢，踩了上去。车厢里很宽，估计坐七八人没问题。褚沐坐一进去就闻到了很淡的香味，地上铺了棕色的毯子。最里面角落，还有一个小木柜。两边是座位，看样子可以既可以坐人也可以躺。
　　玉陌尘也进来了，马车开始缓慢前行。
　　褚沐坐在靠窗的地方，玉陌尘则是坐在了他对面。透过帘幕，褚沐看了元裳和黛魇坐在马车前。
　　褚沐指指那匹通体漆黑的马，“它自己找得到路？”
　　“是”
　　“我们要走多久？”
　　“中午就可以到了。”
　　褚沐也是没话找话，他自不是话多的人，玉陌尘就更不是了。可褚沐想要与他多说说话，哪怕是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玉陌尘回答个好，褚沐也觉得开心。
　　“你的眼睛。”褚沐回忆了一下，“那个金色的，还有凰火，是你修炼的法术？”
　　玉陌尘：“凰炎九阶。”
　　褚沐开始真的感兴趣了，“九阶是九个阶段吗？”
　　玉陌尘道：“不全是。”
　　看到褚沐来了兴致，玉陌尘道：“我现在的水平就是九阶，但是其实它还有第十阶。因为凰炎九阶原本是凤族禁术，没有人修炼成功过，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它不全。”
　　褚沐干脆盘腿坐下， “你再多讲讲。我觉得很有意思。”
　　玉陌尘陈述道：“说它是禁术，是因为之前有凤族人修炼，结果最后无一不是被凰火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