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13、孤儿

　　一顿饭做完，褚沐自己都佩服自己，一边回答雪儿妙语连珠的问题一边手下不停地忙碌。尤其是当雪儿看到褚沐把水变成了冰，把面粉糊直接烤成蛋糕胚时，问题噼噼啪啪地就更加多了……
　　这里的材料有限，褚沐也做不出什么来大菜。完成后褚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海鲜炬饭，玉米浓汤，意大利面，蔬菜沙拉，披萨，牛排，慕斯，还有奶昔。
　　雪儿在旁边直说：“褚哥哥，这个牛肉不是还没熟吗？还有为什么要把生的菜放在一起。”
　　“放心吧，吃不死人。”
　　掌事的进来了，满脸笑意道：“少主人听说您在后院为他做饭，他很是开心。芊姑让少主人坐在了一楼等您。”
　　“刚好，把这些端给他吧。”褚沐发觉自己开始紧张了。猛然想起这些是要给玉陌尘尝。也不知道他是否接受得了这些。
　　踌躇之间，掌事也已经将菜带了出去。他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雪儿，态度大改，道：“您是雪儿小姐么？多有得罪。王公子正在找您。”
　　听到她哥哥在找她，雪儿一蹦就跑出去了，“褚哥哥再见啦！”
　　阿雅追在后面狂追，“小姐！小姐呀！你的脸！你的脸还没洗！”
　　褚沐慢悠悠地走向前楼。端菜的恐怕早就到了。他是……真的有点儿不自信。陌尘要是觉得味道怪异怎么办，不过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就算觉得难吃也不会表现出来。褚沐暗自叹气。
　　一走进前楼，褚沐看见角落的隔间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人。隔间里的正是玉陌尘。
　　褚沐远远地听到了人群的议论声。“芊姑这是什么？”“芊姑那是什么？”
　　芊姑被问得头大，她也回答不了这些。玉陌尘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吃。
　　“褚公子？！”芊姑看到褚沐仿佛看到了救星。她从人群中挤出来将褚沐拉到玉陌尘身边，道：“这些奇菜就是出自这位公子之手。”听到这话，人群的眼光聚集在了褚沐身上，尤其是一看褚沐的长相就纷纷过来围观。
　　“您是北湖来的大厨么？”
　　“那个冰冰的是什么？”
　　……
　　褚沐实在不想回话。
　　玉陌尘一见褚沐来了，放下筷子冲着褚沐笑，是真的笑了，“很好吃。褚沐，谢谢。”
　　褚沐有些呆。玉陌尘很少有表情变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表情。可看到他笑了，才觉得这个笑容，无比好看，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人的笑容都好看。
　　褚沐：“你笑起来很美……应该多笑笑的。”
　　玉陌尘：“好。”
　　褚沐刚坐下，一人又发问： “这位师傅，您这做的什么呀？”
　　褚沐心情不错，“西餐。”
　　一群围观者的问题接二连三地向褚沐袭来。玉陌尘吃着吃着叫了一声：“芊姑。”不带语气，但芊姑知道自己是惹他生气了。连忙招呼人群离开。
　　芊姑的初衷只想要把醉柳楼的名气借人群传出去，有美人有奇菜，是很好的一个看点。但是她没想到这会惹怒玉陌尘，以前她这么做过，但玉陌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
　　等人群散后，芊姑站在褚沐身边，不敢靠近玉陌尘，低下头“少主人，芊姑知错。”褚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玉陌尘说：“没有下次。”
　　“怎么了？”褚沐还是没懂。
　　“没什么。”玉陌尘还是那个温柔的语气，“芊姑想要把借你的菜，推广醉柳楼的名气。我不容忍她私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褚沐想了想，难怪芊姑让玉陌尘坐在一楼人多的地方，原来是想要用美人和菜来招客。倒是挺有商业头脑的。
　　褚沐看玉陌尘吃东西也斯斯文文。印象中的玉陌尘其实吃东西很少，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褚沐觉得像个小孩子得到爱吃的巧克力般，小心翼翼。褚沐不自觉笑了起来。
　　玉陌尘看到了牛排边的两把小刀，抬头就看到褚沐对着他笑，“这，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褚沐回神看他指的是小刀，道：“我没找到叉子，你就用筷子夹就可以了。”边说边用小刀把牛肉分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玉陌尘也很乖地吃了它。
　　褚沐乐在其中，头一次觉得会做饭实在是太好了。
　　“少主人，褚公子。”熟悉的声音传来。
　　褚沐听到十分疑惑，元裳和黛魇不是在隐门么？玉陌尘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抬起去看，继续吃着褚沐给他切的牛肉。
　　果然，那两姐妹从楼上走下来。一左一右现在隔间外。元裳看到褚沐分外激动。
　　褚沐：“你们怎么来了？”
　　元裳道：“我们是老祖宗下令照顾少主人的。少主人一走，我们便无事可做。于是征得老祖宗同意后，我们便出来找少主人和褚公子了。”
　　元黛两姐妹说完后自动退到了一边。
　　褚沐支起个下巴，“你今天早上出去是因为接到了她们的消息吗？”
　　“一部分是。”玉陌尘用勺子舀了一碗汤，然后再舀了一碗给褚沐，道：“你还没吃早饭。”
　　确实，褚沐慌慌忙忙间并没有吃早饭。他也拿起筷子和玉陌尘一起吃。
　　吃完后，芊姑带人来收拾了。期间她也不敢看玉陌尘一眼。褚沐拍拍她的肩膀示意无碍。气氛这才缓和。
　　芊姑用职业的微笑道：“褚公子，良京这几日有烟火节。这是珏荣国的特有节日。不如你让少主人带你去看看。”
　　烟火节？褚沐看向玉陌尘。玉陌尘也问：“想去看看吗？”
　　“想去。”
　　“那我们晚上就去。”
　　……
　　街道上，褚沐和玉陌尘并排着走，元黛远远跟上。
　　听玉陌尘讲，珏荣国的烟火节，川云国的执花节，芮景国的诗灯节，代凉国的鬼舞节。这些节日是东陆每年的盛况，许多外地的人慕名而去，人山人海。
　　“人那么多不会出问题吗？”褚沐走着走着发觉，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远处时不时有烟花的爆鸣声传来。街道很宽，但还是显得拥挤了些。
　　“会。这个时候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玉陌尘看向两边的官兵。
　　褚沐也望去。随后发现，前方天空有大片大片的烟花绽放，五彩缤纷，颜色不同，图案也不同。人群集中在山坡上站着拍手，人声鼎沸。
　　两边街道排满了小摊贩，叫卖着。褚沐突然感觉自己腰被人撞了一下，力道还有点儿大。
　　“对不起大哥哥。”稚嫩的女童声怯怯地说。
　　褚沐看到撞自己的是个扎着小辫儿的女童，一手拿着烟花棒，一手拿着糖葫芦，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一个披着头发的男人从身后抱起她，向褚沐鞠躬道歉：“我是她父亲，这位公子真对不起。”
　　褚沐把那男人扶起来，道：“没事。”
　　男子抱着女童走远了，褚沐还站在原地。玉陌尘疑惑：“褚沐？”
　　褚沐感觉自己在冒冷汗，“陌尘。”
　　听到褚沐的语气，玉陌尘感觉有些不对。
　　褚沐看向山坡的那一群人，道：“刚才那个男人，不是活人。”
　　褚沐离他最近，那男人皮肤白得发灰，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面貌。他身上也传来很怪异的味道，像是肉腐烂了的感觉。这副打扮让褚沐内心有些警觉。
　　直到褚沐手碰到他的那一刻，褚沐没有感觉到这人的体温，也没有血液流动的触感，只是一个行走的□□。
　　褚沐说完这话后，感觉玉陌尘身边温度升高了些。随即看到玉陌尘的一双黑瞳变为了金色。玉陌尘望向那些人，缓缓说：“有普通行尸，十个左右。”
　　不是一两个，而是十个。褚沐定了定自己的心神，问：“他们会对人造成伤害吗？”
　　玉陌尘：“一般来说，会。”
　　来看烟火晚会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所谓的法术或者武功。要是这些行尸会对人怀有恶意，那就麻烦了。但是就这么直接上去解决他们，恐怕也会造成恐慌。
　　褚沐看玉陌尘也想到了这点，站在原地思考对策。
　　元黛两姐妹走上前，问：“主人，褚公子，怎么了？”
　　褚沐简单和她们说明情况后，两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片刻，玉陌尘把褚沐拉到了人少的地方，在他周围划了一圈，道：“褚沐，你留在结界内，不要乱跑。”
　　说完，玉陌尘像上次一样对着天空点燃了一只烟花。烟花散落，从黑夜中飞出一人单膝跪地，跪在玉陌尘面前，“阁主。”
　　听这低沉的声音，估计还是上次的人。
　　玉陌尘：“祁连，在这里守住褚沐。元裳，黛魇跟我走。”
　　三人同时：“是。”
　　说完玉陌尘走远了，褚沐试着走出去，但是被结界软绵绵地弹回来了。
　　褚沐看着玉陌离开的地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褚沐帮不上忙，正是因为这样，褚沐才觉得自己有些……不甘？
　　在那个世界他可以凭借黑客技术让所有人闭嘴，但眼下，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褚沐第一次觉得很无力。
　　祁连很忠心地在结界外看守，一言不发。
　　褚沐：“祁连。”
　　祁连：“是。褚公子有何吩咐？”
　　褚沐也只是喊喊，没想到他真的就应了。
　　褚沐：“你会听我的？”
　　祁连严肃回答：“不会。”
　　那你问我有何吩咐……褚沐眼睛眨了眨，道：“那，你能和我讲讲陌尘吗？”
　　隔着银狐面具，褚沐看不到祁连的表情。不过看他沉默了许久，想必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果然，祁连沉声：“阁主，扑朔迷离。”
　　褚沐：“……”
　　算了，褚沐想换个话题：“这里离代凉国有多远？”
　　祁连：“我觉得，非常远。”
　　不知道为什么，褚沐觉得很难接祁连的话。但与祁连交谈却可以分散些褚沐的注意力。
　　天上的烟花少了许多，褚沐远远看到人群有些散去了。褚沐没有计算时间，却也知道，玉陌尘去了很久。周围的人已经散去一部分。
　　褚沐：“我要出这个结界。”
　　祁连：“我觉得不行。褚公子你并不会法术。”
　　祁连这句话说对了，不过褚沐没有听他的。
　　褚沐将双手放在结界上，感受结界幕上的流动，然后褚沐将它化解。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下，结果就真的成功了，结界破了一个口子。
　　褚沐用手将口子撕开，然后一脚走了出去。
　　祁连有点慌：“褚公子，您不能走。”祁连接到过玉陌尘的命令，他不能对褚沐施加法术，反而是要无条件保护褚沐。
　　褚沐一想，也是，如果玉陌尘回来看见褚沐走了，而祁连还在，那么祁连就会因此受罚。
　　“你跟我走不就行了。”褚沐说完就走远了。
　　祁连急忙跟上，“褚公子，您要去哪儿？”
　　褚沐：“到处走走。”要是说去找玉陌尘，祁连一定会阻止他。褚沐随口一说，没想到祁连真的就不再追问了。
　　直觉告诉褚沐，今天会遇到行尸觉得不是巧合，这么简单。有些地方……太奇怪了。而且他很担心玉陌尘，一颗心怎么也不能安定下来。褚沐很相信玉陌尘，可是，他也想现在就看到他。
　　褚沐走到那条街道，烟花晚会还没有完全结束。街道边，有个女人抓住一个官兵，扯开嗓子开哭：“兵大哥，我女儿走掉了。求求你们帮忙找找。”
　　但是没有人理她，那官兵推开她：“疯婆子！滚开！”
　　那女人蓬头垢面，坐在街道边大哭，“果果……呜……果果你在哪儿？”
　　旁边的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说这女子命硬。前些年死了丈夫。她的女儿果果一周前走到坟山去就再也没回来，估计也悬。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官兵，将那女子拖走了，说是她疯了后就一直偷东西。
　　褚沐紧锁眉头，走向那观望的山坡。山坡下是一片平原，还有些许人在此放烟花。
　　褚沐听到山坡底有女童的哭声，他细细听了一下，不是错觉。
　　褚沐顺着山坡滑下去。一女童躲在山坡下的角落，光线很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人。褚沐走过去，那女童抬头，挂着泪汪汪的眼睛走向褚沐。褚沐看清她稚嫩的脸，正是之前撞他的那个。她抽抽搭搭地哭“爹～爹～我要我爹。”
　　褚沐蹲下身，问 ：“你叫果果吗？”
　　褚沐有些确定，不过他有这样的直觉，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女童的嘴型，眉眼，像极了刚才那个女子。
　　“大哥哥你认识我？”果果擦了擦自己的满脸泪水。
　　褚沐觉得有些混乱，不过他很快冷静了“果果你还记得我吗？刚才你还撞了我。”
　　小孩子的情绪说变就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果不其然，果果笑了：“我见过你。”
　　褚沐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是啊。我们刚刚见过哦。”
　　果果突然看到默默站在一边的祁连，而且对他的银狐面具很感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褚沐感觉她眼睛里充满了星星。
　　果果声音糯软：“大哥哥，我想要那个面具。”
　　褚沐起身，走向祁连，意思再明确不过。
　　祁连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后退，但他身后是山壁。
　　祁连还想挣扎：“这，这不能……”
　　在他吞吞吐吐说话间，褚沐一手拿下了他的面具。他也有点好奇，难不成祁连这个小伙子奇丑无比？
　　祁连没了面具，干脆双手捂脸。
　　从指缝间，褚沐只看到祁连的眉毛英气十足，眼睫毛也很长。褚沐感觉自己像是欺负了黄花大闺的似的，拍拍祁连的肩膀，“没事，本公子看了你的脸你还是嫁的出去的。”
　　“果果，来哥哥给你面具，那我们是朋友吗？”褚沐蹲下，把面具给果果。
　　果果接过面具，十分开心。像宝物一样抱在怀里。“大哥哥，我们是朋友啦。”
　　“那果果，哥哥带你去找娘好吗？”
　　果果思考了一下褚沐的话，噘起嘴：“大哥哥骗我，我没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