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10、温泉

　　玉陌尘脚步不停，在房顶上穿梭自如。脚步轻盈，落地无声。
　　褚沐觉得被抱着实在是太尴尬了，他出声打破这微妙的氛围，“陌尘尘～你要带我去哪儿？”
　　话音未落，褚沐感觉玉陌尘抱着他忽然不稳，重心下落，差点儿滑倒。
　　玉陌尘赶紧抓紧褚沐，立马调整好自己，道:“我……我们……我们去……醉柳楼。”
　　褚沐暗自偷笑，他意外发觉逗玉陌尘竟是如此有趣。刚才玉陌尘是在害羞么？
　　很快，玉陌尘抱着褚沐落到一栋楼的后院。
　　褚沐远远听到楼前有女子的欢笑声，有男子的叫好声，有击鼓声，有琴声……灯火辉煌，语笑喧阗。
　　褚沐站在地上，看着玉陌尘道:“陌尘尘，这是什么地方？”
　　玉陌尘听到这称呼，不自觉把脸转向一边。
　　一提有“醉”字灯笼的男人路过后院，看到他们俩在站在那儿，深吸一口气，冲着四周就开吼：“来人啦！有小偷啊！快来人呀！抓住他们！”于是周围都沸腾了，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这一嗓子吼得褚沐耳膜都快破了，他揉揉自己的耳朵。他见玉陌尘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觉得慌张了。
　　不一会儿，从四面八方跑来十多二十个壮汉，肌肉发达，把玉陌尘和褚沐团团围住。刚才那个河东狮吼的男人，恶狠狠地说：“终于让我抓住你了！敢偷醉柳楼的东西，哼！等死吧你！”
　　褚沐无言，表示“你看我们这么淡定，一看就是好人好么。”
　　一女声响起，似乎在从前楼赶来：“敢在老娘地盘儿偷东西是哪个龟……”她话还没说完，就看清了玉陌尘的脸。立马跑来推开那些壮汉，跪在玉陌尘身前，一改之前泼辣的口气，道：“少……少主人……赎罪。芊姑有眼无珠不知是少主人驾临。”
　　围住玉陌尘的人，看到自己雷厉风行的老板娘竟下跪了。心想是得罪了大人物，也哗啦啦全都跪下了，佯装无辜。
　　玉陌尘还是一派风轻云淡，道：“芊姑起来吧，让他们退下去。”
　　听罢，芊姑起身，怒喝道：“一群有眼无珠的狗东西，信不信老娘抽死你们！滚远点儿！”
　　褚沐看到那狮吼男人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他退下后似乎有些走路不稳，还让旁边人搀扶着走。
　　褚沐捂脸偷笑，玉陌尘捏捏他的手，示意这不礼貌。褚沐这才收笑。
　　芊姑看到了玉陌尘身旁那深蓝色衣服的男子，语气温软：“少主人，这是和朋友来良京来玩儿了～怎么不提前给芊姑说一声。芊姑也好为你们准备住宿。”
　　玉陌尘缓缓道：“只是突然决定的。”
　　芊姑对玉陌尘微笑说：“那少主人是要休息还是吃点儿东西？”
　　玉陌尘简短地说：“休息。”
　　芊姑会意，看了看褚沐道：“那请少主人和这位公子跟着芊姑。”
　　三人走出后院顺着走廊往前楼走去。
　　越走进前楼，那些歌舞声，欢笑声便越大。褚沐心下好奇，这里在举报派对么？
　　出了走廊，芊姑带他们来到一个楼梯口。楼梯口的小厮，撩开珠帘。褚沐跟着他们上了楼。
　　走过二楼的走廊，褚沐眼前一亮。楼下正中央有个庞大的舞台。舞台后的幕布绣着火红的“醉”字。
　　此刻，舞台上十几个女子，身姿曼妙，正在起舞。两旁有拉二胡的，有抚琴的……音乐欢快而清脆。
　　舞台下坐着一排排穿得不俗的人。每个人一桌，一椅。桌上有瓜子，糖果，点心之类的小吃。时不时有人拍手叫好。
　　褚沐看着楼下的人，坐在第一排的一人抬头向右边楼上看，眼神和褚沐刚好对视。褚沐一愣，随即微笑示意。
　　玉陌尘走了过来，看了楼下一眼，转头，道：“走吧，该休息了。”
　　“嗯。”
　　芊姑带他们又上了两楼。走到走廊尽头，褚沐看到芊姑在一个半圆形的门前停下，道：“少主人，还是此间。”
　　玉陌尘点头。
　　芊姑看着褚沐，道：“这位公子请跟我来。”
　　褚沐刚想跟着她走，玉陌尘一下拉住褚沐，道：“不用，他和我住。”
　　芊姑微笑不变，声音依旧温软：“是，少主人。那芊姑去准备洗澡水。”芊姑说完，小步离开，边走边笑。
　　玉陌尘推开门走进房，褚沐也走进去。
　　这间房有普通的三四个房间那么大。门口摆着两盆富贵竹。屋内有一张乌黑色圆桌，和几个乌黑色圆凳。看样子可以围坐七八个人。
　　玉陌尘把星辰放到一边，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水，“褚沐，来喝点儿睡吧。”
　　褚沐闻言走过去，一饮而尽，他正巧看到左边墙壁上是一幅壁画。
　　褚沐走近去看，玉陌尘也站起走到他身边。
　　这壁画画了棵遒劲的梧桐树，枝繁叶茂。
　　微风吹起，白色的花朵散落一地。一棵树枝上躺了一个人，双目紧闭，身子被茂密的梧桐叶挡住了。看样子他是睡着了。这人身边坐了一个白衣少年，靠着枝干，拿着一本书在看，看得很认真。
　　褚沐只是略略地看了一眼，而玉陌尘看得入神。
　　褚沐瞧见玉陌尘专注的模样，也认真地观察那幅壁画，“这画……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还没等玉陌尘回答，敲门忽然声响起，褚沐这才从壁画中回神。芊姑柔声：“少主人，洗澡水送来了。”
　　玉陌尘道，“进来。”听不出他的情绪。
　　芊姑推开门，四五人抬着一个可以容下两个人的木桶。芊姑说了声：“少主人慢用。”随后笑着和小厮走了出去。
　　芊姑从进来时就一直褚沐这儿瞟，褚沐被看得莫名其妙。
　　芊姑走后，两个大男人围着一个木桶。谁也没有先动，谁也没有说话。
　　仿佛为了化解尴尬，褚沐举起自己的双手，道：“我还没和你说刚才我改变铁链的那招吧。”
　　玉陌尘看着他的一双手，许久，道：“你愿意说，我就听。”
　　褚沐挠挠脸，道：“这是……这不是法术。就……从小就发觉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就是……我摸到一种物质，通过手我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独特触感，而且，也可以改变它。”
　　褚沐想解释清楚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结果发觉说出来还是很难懂。
　　褚沐环顾四周，他走向了那盆洗澡水，对玉陌尘道：“大概就是这样。”
　　只见褚沐将双手放进洗澡水。原本热气腾腾的水逐渐热气消失，水里迸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玉陌尘看到，从褚沐手边的水开始，一路扩散至整个木桶。液体凝固，白色的冷气上升。一桶热水就这样变成了冰。
　　褚沐把手抽出来，手上还有冰渣子，道：“额，就是这种情况。”
　　玉陌尘双手握住褚沐冰冷的手想要给他捂热，轻声道：“操控物质。”
　　褚沐挑眉，道：“可以这么说吧。”
　　褚沐想起第一次给他朋友看时，那人是个学医的。激动地拉着褚沐一通拥抱，说：“哦，老天！Gifted！沐，这是天赋啊！你是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吗？”
　　想起美国的事，褚沐感慨万千。不断告诉自己，他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可又不断觉得，这是一场梦么？那种不真实之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褚沐的手被玉陌尘捂热，手里的温度传来，传到褚沐的心脏。
　　无意看到那一桶冰，褚沐讪讪道：“陌尘，你要不放开我。我把它变成热水？”毕竟，澡还是得洗。这一桶冰让房间内都冷了几分。
　　玉陌尘听完并然而没有放手，摇了摇头，道：“我们去泡温泉。”
　　“温泉？”
　　“嗯。”
　　听到温泉，褚沐心中有隐隐期待。以前也泡过几次，感觉不错，还能驱除一身疲惫
　　玉陌尘拉着褚沐向房间右面走去。右面有个阳台正对着街道。玉陌尘抱起褚沐，二话不说从阳台往下跳。
　　褚沐貌似对玉陌尘动不动就抱起他已经习以为常。
　　从四楼坠落的感觉，着实让褚沐惊了一跳。只感觉重心在不断下落。他无意识地抓紧了玉陌尘的手臂。
　　玉陌尘身轻如燕，抱着褚沐穿过排排房屋。飞身来到一座石碑前。但他脚却没停，踩了下石碑就往前飞去。
　　褚沐刚才看到下方的石碑刻着“第一泉”三个大字。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三个大字竟闪着渐变色的光。
　　玉陌尘将褚沐直接带到了一个石门口，看门的是个青衣少女。她一见玉陌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少主人大驾，奴婢这就去请掌柜的来。”说罢，提着裙子跑远了。
　　褚沐感叹：“‘醉柳楼’是你家的？”
　　玉陌尘点头。
　　褚沐继续问：“不会这‘第一泉’也是你家的？”
　　玉陌尘又点头。
　　褚沐看到眼前的人觉得他身上已经写满了‘我是富豪快来巴结我’。比起褚沐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的钱财，人家这个做的可是正经生意，褚沐瞬间觉得自愧不如。人比人，气死人。
　　玉陌尘看着褚沐，很认真道“:这些并非是我开的，凤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产业，而我只负责偶尔打理。所以总归来说不属于我。”
　　褚沐心想……看这些人恭敬的态度……估计已经默认你是主子了……
　　“少主人。”一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
　　褚沐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浴袍的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走过来。
　　不修边幅。这是褚沐对这人的第一印象。
　　玉陌尘点头，道:“封叔，锦姨呢？”
　　俞封年拖着凉拖，往褚沐边儿上一站，道:“你锦姨刚听说你来了，客人也不招呼了直接奔厨房去了。她让我先让你进温泉好好泡泡。然后给你做顿好的。”
　　“哟，这俊俏的小哥是谁？”俞封年咪起眼睛看着褚沐。
　　俞封年在打量褚沐，而褚沐也在打量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褚沐总感到这位大叔的目光锐利，有些不友好。
　　不是俞封年不懂礼，而是觊觎凤族秘密的人太多。玉陌又是下一任族长，若是有居心叵测的人……
　　玉陌尘一下站在褚沐身前挡住俞封年的视线，“封叔。”
　　俞封年笑呵呵，道:“失敬了，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褚沐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冷冷道:“褚沐。”
　　俞封年自来熟:“好的，小褚呀，你要和陌尘哥哥一起泡呢？还是想和叔叔一起呢？”
　　玉陌尘似乎在笑。而褚沐青筋直跳，内心已经给俞封年两巴掌了。
　　褚沐也不甘示弱，搂住玉陌尘的肩，搂着他朝石门里走，边走边说:“不用了叔叔，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和年轻人浪了。”
　　石门打开，又关闭。俞封年在门口凌乱，内心:一把年纪……一把年纪……一把年纪……
　　走进石门内，发现这里真是别有洞天。这是一个露天温泉。中央是一个圆形温泉池，水气氤氲。
　　褚沐也不束手束脚了，直接开始脱衣服。脱光后就跳了下去。白净的皮肤接触到热水的那一刻瞬间变成了粉红色。
　　褚沐看到玉陌尘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他想起刚才俞封年的话，道:“诶～陌尘哥哥怎么不下来一起洗啊？”
　　玉陌尘一愣，吞吞吐吐道:“我……我……去旁边房间。”
　　褚沐觉得玉陌尘这样太可爱了，他趁玉陌不注意，一把将玉陌尘拉下水。扑通一声，这下好了，衣服也不用脱了。
　　玉陌尘在水中将褚沐的双手束缚住，道:“褚沐……”不知是不是水温太高，褚沐觉得玉陌尘的脸红通通的，而自己的脸也十分烫。
　　看到玉陌尘看着自己的眼神，褚沐又觉得自己开始心慌。
　　“我……”褚沐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那一刻他很紧张就是了。
　　玉陌尘起身出了走温泉，浑身湿哒哒的在滴水。他回头看了眼褚沐，道:“别泡太久，我去隔壁。”说完就出了石门，留下褚沐一人。
　　看到玉陌尘的衣摆消失在石门后。褚沐回神反问自己：我到底……要干什么呢？
　　褚沐把脸埋进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到不能呼吸时再把头浮出水，大口大口地呼吸。
　　想不出答案……
　　褚沐半躺在池边，望着满天繁星。干脆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
　　等褚沐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
　　玉陌尘正坐在不远处喝茶。他看到褚沐醒了，走过来，道：“你泡晕了。现在感觉还好吗？”
　　玉陌尘伸手抚摸褚沐的额头，道：“饿了么？青姨做了吃的。你醒了刚好我们下去吃。”
　　“啊？哦。”褚沐还在发呆。
　　褚沐起身下床。玉陌尘也从卦爻中拿出一套新的衣服给褚沐，道：“那套拿去洗了，你穿这个。”
　　褚沐接过，疑惑：“又给我的？”
　　玉陌尘：“凤族里有擅长制作衣物的人，她帮你做了许多套。”
　　褚沐手捏了捏自己下巴，“嗯……谢谢。”
　　玉陌尘将衣服抖开，“不用。”
　　衣服展开，褚沐发觉虽然同样是深蓝色，但是这个衣服的款式和花纹与之前那套不同。褚沐看了一眼这衣服，发现自己还是不会穿这个。
　　玉陌尘也没让褚沐尴尬，道：“站起来，手臂展开。”褚沐这么做了，随后玉陌尘帮褚沐穿好，紧接着拿出了晾在一旁的纱衣，继续给褚沐穿上。
　　褚沐看着那透明的纱衣，道：“为什么非要穿这一层？我觉得不穿它也差不多。”况且褚沐也没看到其他人的衣服外面有纱衣这个东西。
　　玉陌尘帮褚沐理好了纱衣，刚好遮完褚沐的衣服，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这是冰丝缕衣，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它会根据你的所穿的衣物，从而变幻形态。所以不会显得累赘。”
　　这么神奇？
　　褚沐看了自己这一身。果然，那冰丝缕衣，完美贴合在他的衣服上。他正反看了一转，发觉这纱衣很神奇地没有线头，也没有接缝口。
　　“这种宝物就这么让我随便穿？”
　　玉陌尘眼皮也不眨一下，道：“不算什么宝物。”
　　褚沐：“真的吗？”
　　玉陌尘：“嗯。”
　　“少主人，小褚，吃饭啦。”人未到，声先出。
　　俞封年靠在门口，褚沐看到他换了一身行头，一件米色衣物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可怎么看怎么像浴袍。
　　玉陌尘和褚沐走出门，在俞封年的带领下朝后院走去。俞封年嘴不闲，道：“小褚啊，身体好点儿了么？”说完还冲褚沐露出无害的微笑。
　　褚沐看到俞封年的模样，也学着玉陌尘没有任何表情，道：“无碍，谢谢叔叔惦念。”
　　就两句话，两个人的火药味儿开始上升。
　　三人走到后院。院中有个亭子，亭子内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一绿衣女子，正在忙着摆碗筷。旁边站着四五个小厮。
　　那女子一眼就望见玉陌尘，提着裙子向他走来，道：“陌尘，快来尝尝锦姨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俞封年酸溜溜地说：“哟，老板娘什么时候也伺候伺候我呀？” 凤锦素嗔怒地给了俞封年一眼刀，俞封年做了个鬼脸。
　　玉陌尘拉着褚沐，示意让褚沐坐在自己身旁。凤锦素则是坐在一边，俞封笑嘻嘻挨着凤锦素。
　　褚沐感觉凤锦素在看他，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总不能和她拥抱然后再亲她脸颊吧……估计会死的很惨。
　　于是，沉吟了一句：“凤阿姨，你好。”
　　凤锦素噗嗤一声笑出来，假装严肃道：“诶，叫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