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9、念鬼

　　褚沐感觉到那四人把柜子抬到指定地方后，关上了外面的门，沉重的铁链声传来。他们把门给锁住了。
　　褚沐还在回味那两个字，驱邪？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他，这个陈际一定有猫腻。
　　等到脚步声远离，四周安静了。褚沐推开柜门，从玉陌尘身上下来。整理自己褶皱的裙摆时闻到自己衣服上也有那股淡淡的怡人的香味。
　　想着被玉陌尘就这么抱了一路，褚沐脸就有点发烧……
　　玉陌尘也出来了，他好听的声音在褚沐耳边响起，“这里是，祠堂。”
　　褚沐回神，这才把心思放在这个房间。
　　房间有六扇圆窗，每一扇窗都被细细的木头围栏给围住了，钉得死死的，从窗户出去是不行了。
　　房间内左右两旁点着两排昏黄的油灯。没有桌椅，倒是有八个个蒲团，左边四个，右边四个。
　　房间正中央的墙下供奉着许多灵牌。灵牌下方摆放着各色瓜果以及糕点。两边还点了两只白烛。
　　褚沐不太明白祠堂的意义，他听说过一次，却从来没有看到过。
　　玉陌尘为他解惑，道：“一般来说祠堂用来祭祖，也可筹办婚、丧、寿、喜等事 。你们……那边呢？”
　　这是这么久以来，玉陌尘第一次向褚沐问道他的世界。褚沐总是对玉陌尘的世界充满好奇，而玉陌尘却是相反，褚沐还以为他没有兴趣知道。
　　褚沐笑道：“没有这个。我们没有祭祖，倒是会去坟墓，献献鲜花什么的。而且有教堂可以用来结婚，或者做礼拜。”
　　说完褚沐又补充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没兴趣知道关于我的事。”
　　玉陌尘向前走了一步正好走到褚沐面前，他道：“不是没有兴趣，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褚沐是那种怕麻烦的性格，玉陌尘犹豫问多了会让褚沐产生厌烦的情绪，于是一直都没有开口。
　　褚沐挠了挠脸，“原来是这样。”
　　突然玉陌尘的神色变得严肃，他立马把褚沐拉到身边。褚沐也感觉到周围有丝丝凉风吹起，冷入骨髓。
　　两旁的油灯的灯光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
　　正在这时，褚沐看到所有油灯漂浮在了空中。玉陌尘的声音穿入他脑海，道：“是鬼。它没有完全出现，还不知道它是什么等级。”
　　褚沐感觉自己头皮发麻，那凉风吹的他冷汗直冒。好冷，真的好冷。
　　褚沐以前从来不信这些，亲眼看到的冲击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玉陌尘拉住褚沐的手，褚沐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许多。他这才发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玉陌尘一直都在旁边。
　　玉陌尘总是让人那么安心。
　　油灯就那么浮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玉陌尘看着窗外的天空，褚沐也看去。
　　一大片黑云正在夜幕上移动，月亮逐渐被遮住。
　　被完全遮住的那一刻，祠堂内所有灯全部熄灭。
　　那只鬼就是等着这一刻。
　　视野突然变得黑暗，褚沐感受到黑暗的那一刻，觉得莫名心慌意乱，仿佛溺水般不能呼吸。这种压力不是源于褚沐自己害怕，或者过度换气而造成的缺氧，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
　　玉陌尘只说了句，“不要乱动。”随后褚沐就感觉玉陌尘离开了他。
　　褚沐在黑夜中听见衣袂晃动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撞击剑发出的清脆声响。
　　想着周围有看不见的东西存在，褚沐觉得毛骨悚然，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眼前又是一亮，金色的光芒笼罩在玉陌尘身上，如同是金色的火焰般包围着他。褚沐的呼吸恢复了正常，内心又恢复了平静。
　　褚沐这才看清，星辰刺穿了一团黑雾。玉陌尘右手持星辰，左手翻花快速捏决，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玉陌尘左手的两只手指划过星辰剑柄，星辰随即闪起了点点星光。
　　那团黑雾在强烈挣扎，企图逃跑，但是却无法逃脱星辰的控制。
　　褚沐站在玉陌尘身后看得一清二楚，那黑雾渐渐变小，最后化为一缕烟，而后消失不见。
　　黑云移动，月光从窗户投下来。
　　玉陌尘身上的光芒消失，他转身，收起星辰。不知是不是褚沐的错觉，他仿佛看到玉陌尘的瞳色变了一下。是金色的。
　　随即褚沐再仔细看，玉陌尘还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瞳色。
　　玉陌尘还不忘将落在地上油灯摆放好，一挥手，油灯又亮了起来。
　　褚沐看着星辰，道：“刚才那个，还会出来吗？”
　　“遗留在世间的残念罢了，不过它已经消失了。”
　　褚沐皱眉，道：“你之前说不知道它的等级，也就是，鬼还有等级？”
　　玉陌尘点了点褚沐眉心，道：“不要老是皱眉。像个小老头一样。”
　　“啊？”褚沐还没从刚才的事件反应过来，被玉陌尘这么一取笑，脸上露出了茫然无措的表情。
　　玉陌尘看着他的模样，觉得好笑，道：“鬼魂，行尸和亡骨，这三种邪祟，大致都分为念，咒，厄，荒，灵五个级别。其中念最低级，灵最高级。”
　　玉陌尘继续，道：“刚才的是念鬼，它不能化形，也不能对人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它能强烈地影响人的心绪。”
　　褚沐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也能解释那刚才那莫名的恐惧就是受它的影响了。
　　玉陌尘看了那神桂木柜，对褚沐说：“一般来说，念鬼很少出现，一个是等级太低容易被消灭，另一个则是念鬼是死者生前最强烈的残念，也就是意识，而意识这种东西，在人死亡后很快就会消失。除非……”
　　褚沐静听玉陌尘下文。
　　玉陌尘思考了下，道：“除非……人死不久。”
　　褚沐心中警觉，回想起刚才那些人是说要驱邪来着。死人？也就是说，陈际还真是从不正当渠道获得的这柜子。
　　玉陌尘自然也发觉了这点。他走近神桂木柜，围着柜子走了一圈，道：“这柜子打过一层蜡，可它不是新做的。少说也有六七百年历史。”
　　褚沐也走近观察了下。借着月光，他看到这柜子边角，有些许黑斑。褚沐趴下，想看看柜底。他眼神突然变得凌厉，“陌尘，这里有血迹！”
　　从褚沐的角度看只看得到一小片暗黑，但那铁锈的味道，是血无疑。
　　玉陌尘也俯下身去看。看完，他冲褚沐点点头。
　　褚沐的第一念头是，此地不宜久留。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最讨厌麻烦的事。若是要追查此事的话，会很复杂，对褚沐来说也很麻烦。他既不是圣人，也不是英雄，何必要把火往自己身上浇。
　　褚沐觉得玉陌尘真能看透人心，褚沐还没说什么，只听玉陌尘道:“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褚沐思忖片刻，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贪生怕死？”要是换做玉陌尘的话，玉陌米一定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
　　玉陌尘表情非常认真，他盯着褚沐的双眼道：“绝对不是。你不是这世界的人，没有必要插手这世间的是是非非。”
　　说罢不容拒绝，拉着褚沐向外走，道:“我们走吧。”
　　玉陌尘这一番话其实给了褚沐很大的宽慰。褚沐本以为玉陌尘这样正直的人会对他失望，但事实结果却让褚沐又一次觉得，认识玉陌尘真好。褚沐有些庆幸，天底下那么多人，而遇见了玉陌尘。
　　两人走到门口才发觉，门外上了锁。玉陌尘放下褚沐，拔出星辰。看样子是准备直接砍开。褚沐也相信星辰能做到。但他阻止了玉陌尘，道:“发出声音会招来人。”
　　玉陌尘乖乖放回星辰，看着铁链，似乎在思量对策。
　　褚沐看了玉陌尘一眼，缓缓走上前，从里面握紧了厚重的铁链。
　　玉陌尘看到，铁链在褚沐手中变化，越变越细长，变得像根铁丝，最后因为太细了，轻轻断开。
　　褚沐推开门，外面庭院无人，他拉着玉陌尘走出了祠堂。
　　待两人走出后，褚沐转身用手捏住铁链的断口。不一会儿，等他把手放下，铁链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看到褚沐做完这些，玉陌尘抱起褚沐，腾空而起，跃上了房顶。脚下如清风，在房顶上跳跃走远。
　　褚沐感觉被玉陌尘抱起上房顶的那一刻，听到有人群的说话声朝祠堂走来。
　　随着玉陌尘走远，说话声也消失在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