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樱分不清》千思不解

22、第二十二章，风华（拾）

　　田子期离开青舟是为了找到下毒之人，以结束这场混乱。青州很大，田子期知道要找到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下毒者，不异于大海捞针。

　　几日前他离开青舟后，特意绕路去了东方大夫居住的村子找他。那是一个小村子，东方大夫住在小村子的最里面，他到的时候东方大夫正在院子里熬药。

　　温热的烟不断从药炉中飘出，轻轻拂过东方大夫微微前倾的脸，混合着正午灼灼的烈日，不多时他便满头大汗，时不时拿起身侧的手帕擦汗，很快手帕就被汗液浸湿。

　　当他起身准备将手帕挂起晾干时，正巧看见了向他的院子走来的田子期，他放下手帕，盖上炉子的盖子，将手中的扇子放在椅子上，理了理皱起的衣袖，走到田子期面前，隔着低矮的篱笆，他问道，“田公子，请问你找我有何事？”

　　田子期闻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东方大夫，我记得陶桃以前提过你是一个医术天才，那不知你能否看一下这里面的血和湖水里的血是同一人的吗？”

　　“陶姑娘过誉了，在下只是在医术上有些天赋，谈不上天才。”东方大夫接过瓷瓶，“要判断这湖水里的血和这瓶里的血是否是同一人的，这有些难，可以说几乎办不到。”东方大夫接过瓷瓶，摇摇头，向左走拉开了院子的门。

　　“先进来吧，田公子。”东方大夫指了指院子，“或许我师父留下的医书里会有记载，待我先进屋找一下。”

　　“打扰了。”田子期绕过篱笆踏进东方大夫的院子。

　　东方大夫给田子期搬了一把椅子，在拜托田子期看顾院子里的炉子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直到月上枝头，他才抱着一堆东西出来。

　　东方大夫先是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就着皎洁的月光，将药材都丢进新拿出来的小药炉里煮了起来，又将一块石头放在地上，拿起朱砂在石头周围的地上画了起来。

　　没过多久阵法画完了，药也熬好了，他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一边慢慢的往石头上倒药，伴随着逐渐变强的光芒，他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瓷瓶，分别取了其中的一滴液体，滴在石头上。刺眼的光芒随之而起，散去后原本灰扑扑的石头泛着淡淡的紫色。

　　这阵法有何用，这石头又是什么石头，田子期都听东方大夫说了。他原本在一旁看着东方大夫的动作什么都没说，直到他亲眼看到了变成紫色的石头，以及从东方大夫口中说出的他早就心知肚明的答案，他闭上眼缓慢而沉重的呼出一口气。

　　几个时辰前，他觉得自己的猜想是错的，他不是没想过要找唐樱来确认这两种血是否是同一人的，但是最后他放弃了，或许是巧合，那人虽然疯了，但未必会这么做，他不断的说服自己。但是事实证明，确实是她做的，他以为自己会一如既往的感觉很愤怒，可是他没有，他很冷静地接受了毒是那个人下的事实。

　　“多谢。”他拒绝了东方大夫递还的瓷瓶，对着他拱了拱手，谢绝了东方大夫希望他留宿的好意，转身匆匆踏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伴随着中毒者越来越多，症状也越来越严重，东方大夫在繁忙中也渐渐忘记了几日前田子期让他判断时留下的那瓶血，直到他在村子里遇到了收到田子期的消息，匆匆赶来找他的唐樱等人。

　　东方大夫将他们带回他的居所，取出了那块石头，又倒了杯茶对他们细细解释起来。

　　在东方大夫的叙述中，唐樱得知了东方大夫用来判断的阵法的作用，以及如果两种血相同的话石头会变色的这件事。

　　“没想到东方大夫的师门竟有如此特别的阵法。”唐樱把玩着手里的石头，“明明这敛阴石就来自云山，我也常常闲来无事研究它，竟没能发现它还有这种妙用。”

　　“这都是祖师爷留下的，听说是在东面找到的，如果陶姑娘想要，那我便取来给你。”东方大夫说着就要回屋去取那本医书，被一旁的穆枫拦下了。

　　“不必了，师兄有提过下毒之人的名字和他去了何处吗？”穆枫问。

　　“没有。”东方大夫摇摇头，“不过田公子留下了这个，或许可以通过这个找到他。”

　　东方大夫将衣袖中的小瓷瓶挨个打开闻了闻之后，将其中一个递给穆枫，这瓷瓶里装的正是几日前田子期留在他这里的不知是何人的血。

　　‘这里面就是下毒者的血吗？’唐樱在心里暗道，她将穆枫递给她的瓷瓶握在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见田子期没有在瓷瓶上留下什么线索，便知道只能通过里面的血来找人了。

　　“师兄可真是给我们找麻烦。”唐樱笑着轻声说道，她起身问东方大夫借了一些朱砂，略带生疏的缓慢画着一个阵法，阵法不大，却很复杂，即使只画到一半，也足以使一旁的两人感觉到蕴含在其中的力量。

　　此阵法名曰寻影阵，只要在阵法中放上需寻找的事物与之相关的物件，就可以找到其踪影，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逃不过此阵法的搜寻。

　　一炷香后，阵法成，红色的阵法加上来自瓷瓶中的鲜红血液，以及凝结在唐樱指尖的红色灵力，显得气氛越发诡异。灵力运转引起的风吹起唐樱的衣衫和头发，也将穆枫带入了回忆之中。

　　那一年，陶桃加入唐家没多久，明明是第一次接触阵法，却以将将十三的年纪，轻易学会了其余年长其不少的人要花多年学会的一个阵法，那阵法正是寻影阵。

　　寻影阵不好学，不管是复杂而不容失误的绘制过程还是需要大量灵力，都使得真正掌握了这一阵法的人寥寥无几。而在唐家掌握这一阵法的，除了宗主以及部分略擅长阵法的长老，就只有当时的二长老唐致知之徒田子期。

　　田子期是唐家这一代弟子中年纪最大的，此时也不过二十多。阵法天赋极高的同时，一同出名的还有他暴躁的脾气，此时比起多年后显得更加暴躁，自从唐致知年纪大了，教导新进弟子最基本阵法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剑术，医术，阵法，符法，这些是修仙者在修仙界立足的根本，其中就数阵法和符法最难，其余无论是剑术还是医术，都可以靠长久的修炼，可是阵法和符法不同，他们是会选择适合的修习者的。

　　修仙界一开始教导弟子阵法和符法之前会将其画在特殊的纸上，让弟子们挨个将手附在其上，闭上眼感应其中的力量，适合的或许一开始并不能发动阵法和符法的真正威力，但却能无师自通的，仅凭对其的感应就分毫不差的把它们画出来。唐家虽然因为功法的原因，不能随意修习阵法和符法，但每次有新进弟子时，还是会在真正教其功法之前，让其尝试一次。

　　虽然无论是陶桃还是穆枫，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们都可以用阵法和符法，但是其实他们在上面的天赋并不高，真正擅长的寥寥无几，都是通过长年累月的练习这才掌握了部分常用的。

　　教陶桃寻影阵的正是田子期，被其余弟子拉来前他似乎在休息，阴沉着脸一边打哈欠，一边迅速画了半个阵法，然后一把拉过陶桃的手摁在纸上。

　　或许是由于她当时画出了寻影阵，又或者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他刻意刁难下成功画出阵法的人，导致田子期纠缠了她数月，她又躲了数月，使得那段时间里她和田子期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一直不怎么好。

　　田子期是一个好人，陶桃一直都知道，彼时唐洛年纪尚幼，常年和陶桃待在一起的就只有穆枫和田子期，以及无论何时总会偷偷跟在她身后的吴轻袅。四人中就数陶桃加入的最晚，早在他们相识前，其余三人就非常熟悉了。

　　寻影阵对于其他人来说有些难，但是陶桃他们四人却都会这个术，穆枫虽然是他们之中仅次于田子期入门的，但他却不会寻影阵，因而田子期教陶桃和吴轻袅的时候，也会带上穆枫。那时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会放一份其他人的血，以用来练习寻影阵，瓷瓶里的血没有用完，他们就都能熟练地使用了。

　　最后田子期还剩多少他们的血，穆枫不清楚，但他清楚那种色泽的瓷瓶田子期只有三个，都用来装他们的血了，既然他不是用来找他和唐樱的，那么就是用来找吴轻袅的。

　　寻影阵的结果证明了穆枫的想法，吴轻袅的身影出现在阵法中，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田子期，他们相对而立，在一座青州随处可见的湖中小岛上，无论是田子期还是吴轻袅他们都伤痕累累，鲜红的液体在污染了他们的衣衫后，顺着他们下垂的衣袖滴落，很快就消失在了柔软的泥土里。

　　他们周围或折断或布满深深划痕的树和地面上枯萎的草，都表现了他们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如果是十年前，吴轻袅必然是打不过田子期的，但是她疯了，她打破了当初拜唐青霄为师时的承诺，她既然用毒，自然是知道哪些毒可以用，哪些绝对不能用。但她疯了，疯得很彻底，她对同门以及普通人下手了。

　　如果是田子期还在顾及吴轻袅是同门的份上没有下死手，那么吴轻袅就是不择手段的想要田子期死。虽然田子期没有对吴轻袅下死手，但还是抱着打断她手脚之类的想法，布下了一道道阵法，甚至时不时企图用手里的剑将吴轻袅持剑的手砍去。

　　寻影阵虽然能找到想要找到的事物，但是画面的显示时间是有限的，未等他们找到这座小岛的位置，画面就消失了。而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画面就定格在了他们持剑向对方冲去，以及比画面更晚消失的剑刺穿身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