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樱分不清》千思不解

21、第二十一章，风华(玖)

　　回春，一种可以使人在痛苦中逐渐变成下毒者的傀儡的毒，一种解了也无法完全摆脱其留下的后遗症的毒。

　　即使那件事早已过了十三年，牧子麟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仍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他深呼出一口气，低头默默凝视着自己那只至今仍旧有些不灵活的手，眼前不断闪现过十三年前牧繁锦和牧秋笙中了回春后，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无能为力，只能呆愣的坐在那里的自己，纵使他此刻内心充斥着不甘，无力，愤怒，但当他再次抬头时，他已经将所有表露出的情绪都掩盖了下去，以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淡淡说了一句抱歉，失态了。

　　唐樱轻轻叹了口气，看到牧子麟的反应，唐樱就知道他是想起当年那件事了。将手里的纸放回牧子麟身前的案上，又将方才从袖中取出的两个瓷瓶塞住，放回袖中，她转身向书房外走去。

　　只差一步跨出书房，唐樱想起什么似的，一手扶着门回头，“牧宗主，你最好尽快派人去查清最早中回春的是何人，赶在他变成傀儡之前，找到最早下毒的地方，解药我来解决。”话毕，唐樱回头走出书房，她身着一袭红衣，与青州是多么的不合，但她却是现今唯一能救青州的人。

　　“贾，带上忆，冰，丁以及族里的大夫，去找东方大夫，务必尽早找到那个人。”牧子麟从书案后站起，对着一直站在身侧的贾吩咐一番后，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牧子麟似乎很疲惫，在贾离开后，他又将守在书房外的侍从驱散，拖着仿佛有千斤的腿，少有的不顾形象的瘫在书案后的圈椅上。他闭上了双眼，向后仰去，书房里一片寂静。

　　然而一盏茶后，寂静被打破了，来者出于习惯的敲了敲门，未等里面的人应答就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来者逆着光站在他面前，牧子麟眨了眨有些被光刺痛的眼睛，眯着眼看了一阵，这才看清她的模样，是唐洛。

　　唐洛轻轻合上了书房的门，绕过书案来到了牧子麟面前，他们对视着，都没有开口。

　　少顷，唐洛俯身轻轻抱住了牧子麟，还带着花香气的发丝垂在他的脸侧，肩上，引得他发痒。

　　牧子麟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抬手回抱，只是将头埋在了她的颈侧，让她身上的气息充斥自己的所有感官，就如同多年前一样。

　　在离开牧子麟的书房后，唐樱和穆枫并没有急急忙忙的赶去牧家药房。唐樱的心里有事想不通，所以边走边想。唐樱走的不快，穆枫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就在落后她一步的位置与其一同慢慢走。

　　牧子麟会做什么，他会怎么解决这件事，唐樱并不关心，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制作解药，可在冥冥之中她总觉得下毒的事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口气，放空大脑，假装自己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无力的向后倒去，落入了身后穆枫的怀里。

　　“穆枫，你觉得这是她做的吗？”唐樱靠在穆枫的怀里仰头看着他，她注意到穆枫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穆枫只是轻轻的伸手抱住了唐樱的腰，他没有开口，但却默默加重了环在唐樱腰间的双手，低头凝视着唐樱的脸一阵后，缓缓的向下低下了头。

　　……

　　牧家药房从牧子麟的书房过去要从青舟的边缘绕过去，唐樱曾经在多年前去过。

　　陶桃虽然在唐家时除了和唐青昀本人面对面，其余时候都称其为师父，但是唐家的人都知道，陶桃是唐青昀的外甥女，是唐家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即使她不姓唐。

　　牧家和唐家是多年来的盟友同时也是姻亲，每年两家都会互相拜访，而这每一次拜访，宗主一脉都会去，穆枫虽然入门早，也有随同拜访的权利，但到底不是有血缘的唐家人，还是有不适宜时候。

　　那一年对牧家的拜访穆枫没有去，纯粹是巧合，唐牧两家互相拜访的日子并不是固定的，完全是看哪一天合适，就递一份拜帖上门。

　　那是入夏许久后的某一天，牧宗主牧逐川来信说青莲湖里的莲藕熟了，正巧今年大丰收，吃不完，想请他们去青舟开一个莲藕宴。

　　青州多水，入夏后自然是满湖莲花莲藕，运气好时，能多得小船都难以划动，把青州湖挤得满满当当。

　　信送到的时候，穆枫正巧下山回了穆府，听闻此事后还颇有些遗憾，事后某一次练剑的时候他还对陶桃说如果不是要去皇城探亲，他确实想一起去的。

　　唐家被邀请参加莲藕宴的时候，唐洛正巧感觉腹中不适，疼得在床上打滚，不管是唐青昀还是陶桃，又或者是牧家的大夫，在反复检查过后，也只能看出是吃坏东西了。

　　要他们看着唐洛躺在床上疼得打滚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现今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的唐青昀，自然是不可能亲自为唐洛熬药，只能让陶桃跟着牧家大夫，去牧家药房取药材熬药。

　　也不知是因为药的效果好，还是因为本来就不严重，第二天起来，唐洛的腹痛就好了，拉着牧繁锦，牧秋笙以及牧子麟在院子里玩。

　　唐樱轻笑一声从穆枫怀里下来，拉着因为她突然笑了，有些想不通而呆住的穆枫的手，走进了面前的屋子。

　　老旧且泛着绿意的木门，伴随着长长的嘎吱声，在唐樱与穆枫面前打开，又在他们进去后，缓缓合上，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在门外，而屋檐下的牌匾上则写着这里的名字，药房。

　　药房里没有人，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书案，书案上还杂乱的摆放着笔和纸，这应该是牧家大夫的东西。现在他不在，想来是被牧子麟派人叫走了，甚至走得匆忙，来不及整理一下书案。

　　牧家并不擅长医术，整个牧家上下也不过只有一个大夫，一旦青舟的人有了什么急病，就不得不去找青舟外的大夫来帮忙，而东方大夫就是那个时常会被牧家人找来治病的大夫。

　　东方大夫东方苑，唐樱以前是见过的，那是一个穿着随意却又不失整洁的人，年龄上算算，现今也不过四十有余。在她的印象里，东方大夫的医术可以说是仅次于她师父唐青昀。

　　既然这一次东方大夫也参与了，唐樱猜下毒者很快就能被找到，回春也很快就能解决。

　　回春的解药需要下毒者的血，这是唐樱，牧子麟都知道的事实，但这次与多年前的不同，他们根本不知道下毒者是何人，也不知道是何时下的毒。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是要救人的，就如同之前她心里想的，她不在乎牧子麟如何解决这件事，但她也相信牧子麟可以找到下毒者。因此，即使是找不到下毒者的现在，她还是要尽快将解药熬出来。

　　唐樱在踏入药房后就立刻用衣袖掩住口鼻，动作尽可能的轻缓，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着说这药房不知多久打扫一次，地上都积灰了。

　　穆枫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快步向前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见她抬手要拿柜子里的药材，他便先一步抬手将那药材拿下来递给她。

　　唐樱偏头看向他，穆枫还保持着递药材的动作，对着她微微一笑。不由得，唐樱掩在衣袖下的嘴角也勾起了，接过药材对着穆枫眨了眨眼，转身向下一种药材在的柜子走去。

　　回春的解药，需要的药材并不多，也并不罕见，都是在牧家药房里可以找到的。唐樱和穆枫在牧家药房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将药材集齐了。

　　然而这一次与十三年前不同，十三年前在牧家的内斗下，他们却很快的制作出了解药，得以解毒。可十三年后的现在，明明不同于十三年前的内斗，但他们却一直没有找到下毒者。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回春的中毒者症状越来越严重，引起的恐慌也越来越激烈，甚至已经有人因为撑不下去而痛苦的死去，被牧家人从他的亲人手中夺走，将尸体烧成灰烬。

　　局面越来越糟，青州的百姓对牧家的不满也越来越严重，牧家的长辈甚至不敢让家中的小辈离开青舟去其他地方玩，生怕被愤怒的百姓攻击伤到了身体。

　　终于，当青州当地最德高望重的长者因为回春去世了，他们忍不住了，拿起了农具，成群结队的坐着船包围了青舟，将那些来源于青舟的农具都砸在了青舟上，伴随着滔滔不绝的愤怒的骂喊声。

　　对此，牧家没有任何办法。

　　“唐宗主，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早在青州百姓开始砸青舟之前，牧子麟就向唐洛提过希望她们能早日离开，以免在这件事里牵扯过多，但是唐洛拒绝了。

　　而在青州百姓开始砸青舟的现在，他又一次向唐洛提出希望她能早日离开，她依旧还是拒绝了。

　　与她一同来牧家的那些少年同样决定留下了，但却在几日前都被她送走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护住他们所有人，即使这一次面对的是普通人。

　　同样决定留下的还有田子期以及唐樱与穆枫。

　　田子期自知对回春了解不深，就揽了解决百姓愤怒的任务，偷偷离开青舟去了附近的镇上，至今没有消息。

　　唐樱则日日呆在牧家药房，试图研究出可以抑制回春的药物，用废了一堆药材，这才勉强成功。

　　这些药物事后都被穆枫送到了青州百姓手里，虽然有不少人失去了对修仙者的信任，未等穆枫解释就砸了药瓶，但多少还是有一些人喝了。

　　药物起了作用，局面得到了缓和，然而未等牧家平静几日，他们便收到了消失多日的田子期的消息。

　　下毒者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