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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沈家老爹 ...

  •   风雨兼程,又七日后,马车终于进入了灵山地界。

      衣轻尘在睡梦中被沉依的欢呼声吵醒,他撩开窗帘,马车外头天色方才蒙蒙亮,镇集里头已是一副人潮涌动的热闹光景,街头巷尾垂挂着节庆时方才会取出的彩色灯笼,夹道两侧也多出了很多临时的小摊,摊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药材,小贩们席地而坐,大声吆喝着自己家的药材名头。

      沉生也被外头的叫喊声吵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随意披了件衣裳,提起昨夜便为衣轻尘整理好的包裹,翻身下了马车。

      负责驾车的两姐妹此前便收到了沉生的吩咐,早早将马车停在了路边,衣轻尘瞧见沉生下了车,自己便也胡乱披了件外套跟了上去。

      集市中人很多,服饰装束从锦帽貂裘到布缕丝褂,彰显着各地的风格,衣轻尘随着沉生一路走着,只觉得眼前光景既有些新奇,又有些怀念。沉生一面领着衣轻尘往前走,一面叮嘱他道,“眼下镇子里什么人都有,公子若不想招惹麻烦,最好减少出门的次数,毕竟有些蛮夷是带着刀且不与你讲道理的。”

      “当然若是当真闲得慌,出门逛逛也不是不可。这段时日宗门内事务众多,我作为如今的大师兄是肯定走不开的,若有甚事,我定第一时间寻如英来告知你。你也别嫌弃如英那孩子,他就心直口快了些,心是好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啊,到了,就是这里。”

      方一推门而入,浓浓的烟熏味便扑面而来,沉生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咳得死去活来,衣轻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才不至于被烟味熏了眼睛。烟雾缭绕中,一名穿着金丝白褂的男人从里屋的帘子后头转了出来,瞧见来人是沉生,脸上的戒备才松懈了几分。

      沉生用手扇了扇鼻端的烟雾,示意衣轻尘进来,衣轻尘便进了屋子,反手将门关好。

      那白褂男人坐到了柜台里边,百无聊赖地拨起了算盘,沉生呵呵一笑,凑上前去伏在了柜台上,从腰间取出一个布包推了过去,“干爹,他便是我原先同你说的衣公子。眼下镇子里哪间客栈都乱的很,我不放心公子去住,思来想去,还是家里最安稳......”

      白褂男人对着沉生的脑袋瓜就是一记糖炒栗子,“你小子,有事才想得到你干爹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干爹啊?”沉生连连谄媚,“有的有的,那必须是有的,这不是当上了大师兄,忙的脱不开身嘛,眼下得了空,立马便给干爹你送了参来......”

      白褂男人将沉生递来的布包放入怀中,绕出柜台走到了衣轻尘跟前。衣轻尘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白褂男人个头很高,很瘦,长长的额发许久不曾打理,掩住一双眸子,脑袋后边编了个长且油腻的麻花辫,下巴轮廓皎好,却布满了青绿色的胡茬。

      衣轻尘与之对视片刻,率先出声自我介绍了一番,那人便也伸手握住衣轻尘递出来的手,随意地晃了晃,“你叫我沈老板便好,没有名字。”

      沉生便也在旁与衣轻尘解释起自己干爹虽然话不多,呆呆愣愣的还很市侩,但人绝对特别好非常值得信任,“当年便是干爹顶着重伤将我带到了灵山附近,才让我父子二人得以获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也未有私吞......”

      沈老板极为嫌弃地打断道,“一本破书,有甚好私吞的,要是一锭金子你看我吞不吞。”沉生便气笑了,“吞金会死的,您不嫌命长吧?话说这儿怎又这么多烟?您又在捣鼓您那两个偏方?还不开个窗通个气?别毒死了吧?”

      沈老板对着沉生的脑袋又是两记脑瓜崩,“嘿,小兔崽子,你咒我死是不是?要开窗自己开去,还有你朋友的房间在二楼,沿街的那个,钥匙在这,你带他去看看吧。”

      沉生将窗户推开来通气,顺带接过他干爹递来的一串锈迹斑驳的钥匙,转头将衣轻尘往后堂中带,衣轻尘尾随其后,绕过分割前后堂的门帘,门后是一条很长的走道,衣轻尘一面走,一面注意到两侧的墙壁上被凿出了很多凹槽,每个凹槽里头都放着一个透明的瓶子,瓶子里头泡的是蛇、蝎、蜈蚣之类的毒.物,偶尔也能瞧见一些成色不那么浑浊的酒水里头泡着枸杞人参并灵芝。

      彼时沉生已走到了楼梯上,见衣轻尘正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瓶瓶罐罐,便趴在栏杆上头与衣轻尘解释道,“别看我干爹那样,其实他原本也是个苗人,说来公子你也是打南疆来的,你们苗人应当都很喜欢泡这类药酒吧?”

      衣轻尘将目光收回,与沉生笑道,“苗疆部族众多,大多不如何往来,我所在的那支更是住得偏远,与世无争,酒水每年都会酿些,却也只是甜酒。至于养蛊泡五毒酒之类的活计,多半只有那些有巫祝的村子才会去做。”

      沉生便也算涨了见识,“原来如此,不过公子你看起来倒真不像是苗人,说是江南水乡出身的富家公子恐也有人会信吧?”

      衣轻尘随着沉生的步子缓缓上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娘虽是苗人,可我爹确是江南那边的商人,我记得幼时小妹曾问过阿娘一次爹娘为何会结为夫妇,阿娘的回答是,爹爹的生意被人吞并,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来南疆谋求蛊虫生意,不料被毒蛇所伤,幸得阿娘路过方才救下,不过那被蛇所咬的腿也瘸了,心灰意冷的爹爹不欲再回江南,便就此长住下来......”

      回过神时,他与沉生已站在了房门前,沉生认认真真地听他说着故事,衣轻尘方才恍然自己似乎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不好意思......一想到过去的事便有些走神......”

      沉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甚的,都是兄弟,你说啥我都爱听。”抬手将房门推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冲入鼻腔,沉生忙捏着鼻子去开窗通气。

      衣轻尘注意到这栋房子的窗户很少,走道内一个窗户都没有,房间里也仅有一个脑袋大小的轩窗,是以阳光进不来,整栋房子都阴森森的。

      沉生兀自抱怨了一会,又走到床边试了试床铺的软硬,“这个干爹,我都早三日同他说会有客人来住,还不开窗通气,熏死人了,公子你要不还是跟我出去住?”

      衣轻尘却很满意这样安静的环境,“不必麻烦了,这儿挺好的。”沉生便也不再强求,只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这儿能瞧见街上的风光,公子你若是嫌外头吵闹,将窗户合上便是,若是觉得闷热,将门打开来睡也无妨,反正这楼里也就你与干爹二人。”

      一通交待完毕,沉生便也下楼了,衣轻尘跟着下楼,直到目送沉生远去,方才将屋舍的大门合上,准备转身回房。

      方才走出几步,柜台后的沈老板便将一包药材甩到衣轻尘怀里,在衣轻尘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你小子轻功不错,替我跑个腿吧。”衣轻尘便更疑惑了,他怎不记得自己有在沈老板面前施展过轻功?

      沈老板往柜台一靠,从柜台上取下一个空瓶,将沉生送给他的人参装了进去,正准备往里头灌酒,抬眼瞧见衣轻尘仍站在原地发呆,便道,“还傻愣在这作甚?”

      衣轻尘却哭笑不得,“您还没告诉我送到哪去呢。”沈老板一拍脑袋,“老了老了,这破记性,罢了,我画给你,你在旁边先坐一会。”衣轻尘便乖乖搬了个板凳坐下,顺带好奇地端详起沈老板来。

      沈老板似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画了片刻,不耐地搁了笔,“你总瞅我作甚?我不就是说漏了嘴,晓得你会些轻功么?你那步子轻重,落脚姿势都是练过轻功的人才有的,一到新环境便将屋子观察个遍,尤其注意门窗和通往外处的道路,下意识便会关注屋内值钱的物事,看过后很快移开目光,且面对不值大钱的物事很淡然,这是大贼才有的意识......”

      衣轻尘听着沈老板一通解释,生平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中原是这样的精明,竟是觉得有些好笑,沈老板瞧着他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了甚可笑的话吗?”

      衣轻尘摆了摆手,平复了情绪,走到沈老板跟前,接过仅由几根线条构成的简易地图,“您的观察力很好......”沈老板直勾勾地与含笑的衣轻尘对视片刻,好半晌,方才道,“小子,你身上的死气可真重。”

      同样的话,真真在渭城时也说过一遍。

      起初衣轻尘并不如何在意,只当是自己进食不多,又是病弱之躯,故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可后来被一再告知,自己这条命是被花沉池从鬼门关给捡回来的,便晓得了这“死气”可能真的是死过的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眼下沈老板却能看见与真真一样的东西,须知真真可不是人。

      衣轻尘便好奇起了沈老板的身份,“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沈老板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捧着装参的瓶子走入了里屋,只留下衣轻尘一人在原地怔愣,就在衣轻尘打算放弃转身离开之际,门帘后头却传来沈老板不紧不慢的说话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尽早归还为好,纵使眼下留住了,也注定不会长久......”

      衣轻尘原本打算放弃追问的念头又被吊了起来,直掀开门帘走入通道,遥遥望着往瓶内灌酒的沈老板,“您究竟是何人?”

      沈老板慢慢悠悠、从容不迫地将酒壶封口,“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你若不信,当我是神棍也无妨。不过你既是那小子的朋友,我便要在此提醒你一句,人力不可逆天,逆天而行必遭报应。”

      “死而复生......荒唐无稽之谈。”

      “追求这些的,都是疯子......”

      沈老板说这话时,眸色深深,似在回想着一段往事。

      莫非沈老板也曾接触过起死回生之法?

      衣轻尘觉得很有可能,却也不好追问什么,毕竟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沈老板似乎对起死回生四字深恶痛绝,自己也没必要非往枪口上撞。不过更令他好奇的还是沈老板究竟是如何看出自己身上有死气的,“莫非先生也能窥见一些常人不能见到的东西?”

      沈老板长叹了一口气,“与不属于人世的东西打交道久了,该见的,不该见的,最后统统都会看入眼中。你的命相太过虚浮,这类人只消轻轻一握便能湮灭,如果可以,将不属于你的还回去吧,也莫再追问了,再说便是泄了天机。”

      “此身血脉,本就戴罪之身,一世都偿还不尽,不愿再罪上加罪了。”

      说罢,无论衣轻尘再如何追问,也只缄口不言。

      一个接着一个谜团出现在沈老板身上,好似无底洞一般,永远都窥探不完,衣轻尘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却也知道不能再问了,便深吸了一口气,装作物事发生般与沈老板鞠了一躬,出门送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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