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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奔赴灵山 ...

  •   一语点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沉生提高嗓门让众人保持安静,衣轻尘这才不至于被嗡嗡声吵得无法思考,他想了片刻,伸手推了推一旁的沉依,沉依这才稍稍从指缝中探出双眼睛,“公子,那鬼走了么?”

      衣轻尘见沉依贵为药宗二师姐,竟怕鬼怕到了这般程度,既好气又好笑,“你方才瞧见了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

      沉依回想起方才光景,心有余悸,“是,是一个脸上趴着大蛾子的女鬼!”

      依照沉依所言,她方才在与沉生聊天时便觉着窗外一直有个黑影走来走去,起初以为只是篝火摇晃,连带着投映到墙壁上的影子也在变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便瞧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脸,人脸惨白,嘴唇却是血红,脸上趴着只白花花的蛾子,蛾子羽翅上的图案便像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与沉依对视。

      沉依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具尸体,在心中默念着“不要动、不要动、不要动”,下一刻,尸体却朝着她笑了。

      如此一来,当真将沉依给吓了个半死。

      衣轻尘沉吟片刻,决定与沉生去屋外头看看。他二人点了根火把走到了沉依口中女鬼所在的位置,发现那处的草地确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衣轻尘沿着庙宇走了一圈,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他与沉生商讨片刻,沉生也有些头疼,“不会又是奸细吧......”

      衣轻尘听罢,只反问了沉生一句,“你为何不觉得是鬼?”沉生便理所应当道,“我可没见过会拔剑跟我对上二三回合的鬼。”

      念及自己对轻功的造诣,衣轻尘便自然而然想到了沉生对剑术的造诣,便问道,“凭借方才的交手,你能认出对方多少信息?”

      沉生将右手抬起,下意识地比了比力道,“第一招未敢正面相迎,剑术偏巧,承招后向后退了好几步,不出意外应当是个姑娘。”

      衣轻尘了然地点了点头,“错不了了,若不是孤魂野鬼,应当便是断月的手下。”

      沉生愕然,衣轻尘便解释道,“你与沉依应当都没见着,似这般脸上趴着蛾子的女鬼,断月身边有很多个,似乎都是她的仆从。”

      沉生闻言陷入沉思,“此前与食髓教交手时,倒从未见过这类尸人,难不成他们那邪法又有了新的进展?”

      衣轻尘不清楚,只摇了摇头。

      眼下那无脸女也不知有没有离开,藏去了何处。出于警惕,他们必须回去庙中好生检查,以防万一。衣轻尘想了想,提议道,“庙中不过四五十人,挨个检查面皮如何?”

      沉生点了点头,“虽是个笨办法,也唯有如此了。”

      二人回到庙中,与沉依、如英、如会一商讨,五人先挨个互相确认了一遍面皮,方才检查起他人的来,一轮检查下来,果真毫无发现。

      衣轻尘思索道,“再好的易容也会露出破绽,如果检查不出,那应当是未有混进来了。”

      如英凉凉地开口,“不混进来,难不成只为扮鬼吓吓你们?闲的?”

      如此一来,沉依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莫非当真是个鬼不成?”

      只有这个说法,衣轻尘坚定而果断地摇了摇头,“鬼路过的时候,可不会在草地上留下印子。”

      沉生又将庙宇内可藏人的地方逐一检查了,依旧无所收获。一来二去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大部分弟子都有些乏了,衣轻尘觉得如此再查下去也不是办法,与沉生再一商讨,便决定今夜多安排些人守夜,待得天明即刻离去。

      就在几人将算盘敲定,准备各归其位各行其职时,那原本便被安排守门的其中一人却抱着柄剑,战战兢兢地走至几人跟前,指着庙外头的夜色道,“其实就在师兄与那人交手后不久,我便察觉到有人影从我身边飘过,现在想来,估摸着是那人料定自己打不过师兄,便趁乱遁了,所以眼下才会查不出来。”

      沉生听罢,将那守卫的脑门一拍,“如此重要之事你为何不早说?”

      被如此责问,那弟子便更加战战兢兢了,“因为,很吓人啊,万一,万一那人还藏在庙里,我若拦着不让师兄你们查,出了意外我也担不起这责任,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沉生举起右手,又拍了他一下,“就你机灵?真是气死我了,行吧行吧,反正现在也捉不着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那弟子委屈地揉了揉脑袋,继续蹲去门口守夜了。

      前脚才在石林村被食髓教一通折腾,后脚又坐了一整日的颠簸马车,纵使衣轻尘再如何有心守夜,待困意袭来,仍有些支持不住。沉生与沉依瞧着他那连连跌下的眼皮与摇摇欲坠的身形,心疼地劝他道,“公子,要不你先睡吧,今夜交由我等守着便是。”

      衣轻尘还想再挣扎一会,却是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了,沉依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好笑,便将他扶到席子上,盖好薄毯,奉劝道,“我可是睡了一下午的,眼下可精神了,公子你可不能同我比,快睡吧,睡吧。”

      话音刚落,衣轻尘的眸子便彻底合上了。

      身体的虚浮感转瞬即逝,他再度从那片无量静海上醒来,海面之上有一紫衣之人正在跪坐抚琴,古琴于他指间流出潺潺之音,每一次拨弦都会惹得海面泛起一圈涟漪,那人并未注意到衣轻尘的存在,衣轻尘便也下意识地,理所应当地将他当做一道景物。

      无量海的尽头是那片熟悉的竹林,花沉池正坐在山脚处的紫藤花亭中读书,见着衣轻尘过来,便将书搁回案上,揉着眉心朝衣轻尘招了招手,唤他过来。

      衣轻尘听话地走了过去,坐在花沉池对面的位置上。

      花沉池兀自揉了一会眼睛,这才将手头的书递给了衣轻尘,“教你的字可都记得了?这书你现在能看懂多少?”衣轻尘将书接过,随意地翻了翻,“十之五六?”花沉池便很欣慰,“不错,当真天资聪颖。”

      衣轻尘便无奈地笑了一笑,“你当真不适合夸人,夸的真假。”

      花沉池却不以为然,“是么?”衣轻尘将手头的《药典卷一》暂且放下,伏在案上,认认真真地端详起花沉池的模样,好半晌,方才开口道,“我见到沉生和沉依了。眼下即将赴往灵山,你说我该如何找到你的身体呢?”

      花沉池闻言只静静地垂眸,思索了好半晌,方才答道,“我也只是被分离出的一部分记忆,眼下躯体究竟如何我也同你一般毫不知情。”

      衣轻尘眨了眨眼,“你不拦着我?”花沉池淡淡道,“就凭我如今的模样,该如何拦你?”

      衣轻尘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不会让自己死掉的。说来,海面上那紫衣之人你可认得?我先前似乎一直没见过他。”

      花沉池便将目光移向衣轻尘来时的海面,望向那抹仍在弹琴的身影,“我在琢磨起死回生之法那些年读到过不少上古典籍,其中便载世间有一种族名为貘,貘织梦且食梦,寄宿在每个人的梦境之中,平素做梦时你之所以未能瞧见,不过是因为将它当做了景象,可待你意识到他的身份时,你的梦境便会破碎......就像眼下这样......”

      衣轻尘醒来时,庙中的众人正在往马车上搬运席子与薄毯,阳光从木窗外头照射进来,簌簌灰尘飘落,衣轻尘稍稍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将身下的毯子卷好,一并送入了车内。

      彼时沉依正在马车的棚子里头指点弟子们行李摆放的位置,瞧见衣轻尘来送毯子,便与他道了声早,并调笑道,“公子昨夜可做了甚美梦?”

      同花沉池一道,在僻静处闲谈左茶,无人打搅,确是美梦。衣轻尘坦然地点了点头,“梦见了那木头。”沉依闻言先是愣了一会,而后露出欣慰的笑意,“难怪公子你昨夜睡着后,面上便一直悬着笑......”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如会为衣轻尘端了盆山泉水洗漱。

      布巾方将面上的水珠拭去,沉生便自破庙后的林子里钻出来,衣轻尘注意到沉生所处的位置正是昨夜无脸女之所在,便将布巾还给如会,迎了上去,问询起昨夜庙宇中的状况。

      沉生总结道,“无事发生,一切安稳。”

      衣轻尘望向沉生身后的那片林子,“那便再好不过了,我瞧你一大清早便四处寻那鬼的踪迹,还以为昨夜她又来了一遭。”

      沉生闻言拍了拍腰间长剑,“她若敢来,头都给她削下。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到处逛逛,并不指望能发现什么。”瞧见四下无人,便朝衣轻尘招了招手,示意后者靠近些。

      衣轻尘瞧见沉生这般神秘兮兮的模样,好奇地凑了过去。

      沉生压低嗓音道,“我估摸着还有四五日便可到灵山脚下了,届时我会在镇上为公子你寻一个地方暂住,施药大会近在眼前,宗门内的守卫较平日里会更严些,这段时日公子你便在山下好生歇息,待得施药大会过去了,我再偷偷引公子你上山,给大师兄扫墓。”

      能得沉生指引,自然好过自己半夜里偷偷摸摸上山,衣轻尘爽快应下,沉生便又指着衣轻尘右脸上的纱布道,“届时我会将天石水送下山来,公子你取清水一盆,将天石水混入其中敷在创口处便可,还有什么需要的药材,也可一并写在纸上,到时候我去药楼内给你拿最好的......”

      沉生尚在与衣轻尘交代着事宜,马车那处,沉依遥遥地呼唤着二人,“师兄,公子,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沉生便拍了拍衣轻尘的背,与他一同往马车走去,“余下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马车一路行进,除开在沿途一个村落停下补充干粮和清水外,可谓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第三日,沉生收到了宗门的回信,大致意思是已有长老亲自带人前往石林村善后,所有弟子十日内务必赶回宗门帮忙筹备施药大会。

      听说石林村那处的事暂告一段落,衣轻尘的心也稍安稳了些,虽到头来没能救下村子,却也算是与食髓教正面交锋了一遭。

      彼时他正坐在马车内望着窗外的风景,帮他与沉生驾车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这姐妹二人一路上打打闹闹,与沉生聊得很开,衣轻尘并不讨厌这样俏皮的性子,偶尔也会听听他三人的插科打诨笑上那么一笑,只是眼下望着帘外二人的背影,不知怎的便联系到了断月与夜萝身上去。

      沉默半晌,衣轻尘还是决心问一问沉生。

      眼下沉生半个身子都已探出车外,正与那两姐妹调笑,衣轻尘扯着他的腰带将他拉了回来,肃然问道,“灵山历来似要求医术与武艺兼备,可在石林村时,我却从未瞧见断月使剑一类的武器,难不成她根本不会这些?”

      提到断月,沉生的神情有一瞬恍惚,虽表现的不甚明显,但笑得终归是没有原先那般随心了,“断月她同大师兄一样,几乎从不用兵器防身,他二人在药物一途都颇有造诣,当一人对药的理解抵达一个境界时,药便成了他们的武器。”

      “当朝四大世家中,慕容、长孙、夏侯皆以兵器御敌,唯有独孤家的家主以毒闻名,江湖传言,他可直取周身百步范围内所有人的性命,凡与之接触,即会被无形中下毒,可见药有多么恐怖。大师兄与断月,恰都精通此道,故而兵器对他们来说都是可有可无之物。”

      说到此处,沉生抬手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压低嗓音与衣轻尘道,“眼下阿依被黑血所染,正是断月的手笔,她这般做却不肯直接取走阿依性命的目的也很明确......”

      衣轻尘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答案,“因为药宗放话说只有花沉池知晓化解黑血的方法,所以食髓教才刻意留下沉依,目的是想试探药宗究竟有无保留甚法子?”

      沉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认为他们是在试探大师兄究竟有没有死......”

      衣轻尘心中咯噔一声,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沉生,“什么意思?”

      沉生被衣轻尘突然变严肃的声调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公子你别理解错了,我只是说这不过是食髓教的目的,事实是师兄他当初为救你,已经......哎,人都葬进墓里了,你还指望着能将他挖出来不成?”

      话音刚落,衣轻尘与沉生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尸体损毁如夜萝都死而复生了,那尸骨保存完好的花沉池呢?岂不更为简单?

      沉生虽口里念叨着“一定会保护好大师兄的尸首”,可一联想起近来食髓教足迹遍布中原,宗门内奸细众多,且施药大会场面鱼龙混杂,弟子墓那处的守卫又偏薄弱,便心虚了大半。当即掀开帘子与驾车的弟子们吩咐道,“快马加鞭,往灵山赶!”

      衣轻尘瞧见沉生这幅着急的模样,知道事实真相的他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好歹是那木头的尸骨,哪那么容易便让人盗去,论资排辈,论名分论本事,要盗也得是我盗啊......再者,都这么些年了,要盗得走的话,还能留到现在吗?”

      话虽如此,可他也并不清楚花沉池的身体眼下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

      衣轻尘方才把话说完,沉生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对哦,公子你才是真真正正的贼......与你处了这般久,我都快忘了你原本的身份了......”衣轻尘听罢,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只道了句,“你这样可不行,当心我盗走你最宝贝的东西。”

      沉生愣了愣,旋即露出个无奈的笑来,“早便丢了,哪还等得到公子你来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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