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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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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和吴小军到了美国。
来到大洋彼岸的第一件事是解决住的问题。吴小军一个人的时候,租了人家的一个房间,简单度日。现在也算有家了,吴小军想买房,经济不景气,买房倒是好时候。不过,严谨还是建议先租。吴小军对这种事情想法不多,一个原则无非是买房得他来买,这是姓吴的家,当初他对严谨在杭州买房耿耿于怀的道理就在于此。既然严谨说不用买,减轻了他的负担,他自然也没意见。吴小军找好了房子就马上投入工作,开始晨昏颠倒的日子。严谨就一个人忙来忙去按照自己的品味来装饰房子。
当地华人其实很多了,像严谨这样过来也不少,但是严谨觉得自己和她们并不是很合得来了,所以在最初的几次接触后,便宅在家里懒得再出去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严谨从夏至那里发现原来生活可以有另外一种节奏,虽然她心中不以为然,但不能不承认,慢生活确实是一种享受。现在,她彻底地慢下来了。吴小军见她无所事事便建议她去读书。严谨答应着却迟迟没有行动。不知道是时差没调整过来,还是一下子放松下来的生活反而不适应,每日里晚上睡眠不好,白天浑浑噩噩。以前教别人的种种入眠方式在自己身上好像都不管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着疲累了一天的吴小军发出的鼾声,常常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地的错觉。
日子一天天平静平淡的过着,两人相敬如宾。严谨虽然不喜欢厨房里的事,但到了异国他乡,想要吃上热菜热汤,又无所事事在家里呆着,她便开始上网找菜谱,学习做饭烧菜。
吴小军对这样的生活满足极了。
转眼便要春节了,三天后就是大年三十,这是第一次严谨和吴小军在一起过春节。吴小军想请手下的一帮还没成家的年轻人到家来吃饺子。严谨傻眼了,饺子这玩意她压根不会弄。
看着严谨茫然的样子,吴小军爱怜地拍拍她的脸颊,笑道:“你也有这么茫然的时候。”
严谨撇嘴:“饺子,我只吃过速冻的。能给你煮饭已经很不错了。”
吴小军眼底满是暖暖的笑意,是的,他心里再满足不过了:严谨呆着他的家里只为他洗手做羹汤,何其幸福。如果再生个宝宝,那就更好了……
“干吗,笑得这么奸诈?”严谨皱眉问。
吴小军醒过神来,她初来咋到,正在熟悉环境的适应期,生活方式也发生巨大改变,所以不能操之过急,宝宝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考虑比较好。
吴小军把手搭在严谨的肩上,轻拍几下:“这样吧,我写个单子,你负责去采购,包饺子呢就让年轻人们来包,我来煮,你等着吃就行了。”
吴小军果然写了长长的一个单子,把要用的食材以及酒水等都详尽的列出来,还写明了哪里可以买到,线路怎么走。他趴在餐桌上写的时候,神态极其认真,边写边想,偶尔咬咬铅笔。不知怎地,严谨就把他的形象和夏至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了。
吴小军工作强度大,所以往往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严谨在一边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吴小军迷迷糊糊中发现严谨转辗反侧,含含糊糊的笑道:“不会还在为那顿饺子宴发愁吧,睡啦。”说完转个身,鼾声又起。
莫名的烦躁,很想一脚踹醒他,又似乎没有理由。索性爬了起来,一个人到了书房。凌晨1点多,大洋那边应该正是下午。严谨犹豫了半晌,终于把手伸向了电话机。
“喂,你好。”电话那边是个睡意朦胧的声音。
“你好,我是严谨,大白天的你居然在睡觉?”
“严谨?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你睡觉时间,不去睡觉干吗打电话骚扰我。”午睡被打扰了,接电话的人很不高兴。
“睡不着。你到好,大白天的睡得香。”
“听你的口气很嫉妒我。”
“你不需要上班吗?没有病人吗?”
“现在是一点十五分,上班时间还没到,午睡一会都不行?我的精力都被病人榨干了,再不休整,怕是我自己先崩溃了。”
“对不起,林聪。”严谨道歉,实在没想到他在午睡。
“说吧,什么事,你那边该是深更半夜吧。”
“没什么……”严谨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是不是关于夏至?”林聪彻底清醒了,自然想明白了她为啥打电话来。
“是。他好吗?”
林聪沉吟了一下:“你给他做过辅导,应该知道他这个人的。”
林聪这句话让严谨心中发紧。是的,她太了解他了,所以特别特别的不放心。
“有些自闭,不太愿意跟人交流,对人的信任度相当低,表面上接受我的疏导,潜意识层面抗拒的厉害……很棘手。”
林聪是个临床经验相当丰富的医生,他居然也说棘手。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好,他开始有点接纳我了,也许后面会好办些。”
“他有酗酒的倾向,还喜欢酒后飙车。”
“我知道。不过,你放心,他现在不会再飙车了。”
“为什么?”严谨诧异地问。
“他在杭浦高速上严重超速,被交警当场吊销驾照,他的车也被他家人给没收了。”
“严重超速?”严谨的心倏地往下沉,“这不是玩命吗?他跑杭浦高速去干吗?“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告诉我好不好?”严谨直觉和自己有关,焦虑地问道。
“你的这个朋友,实在是个危险人物!”林聪再次感慨。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严谨走的前一天,分别和叶朋远、林聪、卫晓晴道了别。特意和林聪、卫晓晴道别,也是希望他们能多多关心夏至。
卫晓晴是关心则乱,沉不住气跑去看夏至。
夏至正一个人躲在画室里。屋外已是寒冬,屋里暖气十足,夏至只穿了一件黑色休闲毛衣,正在写字。看到卫晓晴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继续写。狂草,正好写到“人似秋鸿无定住,事如飞弹须圆熟。”卫晓晴便站在一边看他写。夏至写完了,搁下笔,抬头问她:“怎么来了?”额头上居然是亮晶晶的一层薄汗。
“嗯,没事,过来看看你。”说着,看夏至的字,赞道:“你的字是越写越漂亮了,可惜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夏至正喝茶,差点喷出来,“你是来夸我的还是贬我的?”
“自然是夸你。送给我吧。”卫晓晴指着桌上的那幅字说。
“你都说看不懂了,送你干吗?”
“汗,你就这么小气?你念一遍给我听,我不就看得明白了吗?”
夏至看看卫晓晴,她一脸的认真,便当真念了一遍给她听,是辛弃疾的一阙《满江红》
“两峡崭岩,问谁占、清风旧筑?更满眼、云来鸟去,涧红山绿。世上无人供笑傲,门前有客休迎肃。怕凄凉、无物伴君时,多栽竹。 风采妙,凝冰玉;诗句好,馀膏馥。叹只今人物,一夔应足。人似秋鸿无定住,事如飞弹须圆熟。笑君侯、陪酒又陪歌,阳春曲。”
“人似秋鸿无定住,事如飞弹须圆熟。”卫晓晴喃喃着重复了一遍,看向夏至的眼光充满了怜惜与同情。
“干吗这么看我。怪怪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夏至却极其敏感的捕捉到了。
“有吗?”卫晓晴只有笑笑掩饰过去。一时冲动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她最近常来,来了也不过是瞎扯,所以并不显得突兀。只是卫晓晴自己心里有事,难免会在面上流露出来,夏至又是相当敏感的人,到底还是被他把话给套了出来。
听到严谨明天就要走了,夏至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扯了开去。卫晓晴忐忑不安的观察他,夏至却淡淡地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和以往一样的闲聊瞎扯。
卫晓晴临走的时候,夏至把那幅字卷起来递给她,“你自己去裱一下吧。”
卫晓晴接过来道谢,看他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放开了,不放心的叮嘱:“夏至,你越来越瘦,多吃点多睡会……”
夏至揽过卫晓晴的肩,一起往外走,边说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跟我姐姐似的,受不了你了,快走吧。”
卫晓晴走了,屋里空荡荡的。严谨明天就要离开了,本来就空荡荡的心里更是虚的发慌。
严谨要走了,她一走,春天以来发生的一切从此彻底的画上句号。春来如梦,梦醒了无痕。人生熙来攘往,原不过是浮生梦一场。可是梦过了,曾经梦中的人,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原点了。
沏茶,铺纸,注水,研墨,一圈又一圈。
头脑里前尘往事汹涌而来,严谨的笑、严谨的嗔、严谨的娇、严谨的醉、严谨的泪、严谨的严肃、严谨的担忧、严谨的关爱……不过是春去冬来,严谨已经铺满他生活的全部,永远没有办法可以遗忘她的容颜……
提起笔,迟迟难以下笔。一滴墨滴到宣纸上,慢慢的氲开来,奶白的纸上一团圆圆的墨迹不断不断地扩展着,再也难以抹去……
夏至搁下笔,喝了一口茶,穿衣,下楼,发动汽车,走人。
浓重的夜色里,高速公路上是一望无际的黑。万籁俱静,几乎没有什么车。唯有他的车前灯洒出一点桔黄的光,撕开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