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48、第 48 章

　　曾经以为只有幸福的时光如飞梭，现在才知道平淡重复的日子也匆匆如流水。
　　期间，严谨接到身为精神科医生的朋友林聪的来电，告知她夏至去找过他了。严谨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滋味。不想夏至会有去看精神科医生的一天，去看医生意味着他问题严重；可是他不去，她又担心他讳疾忌医只会使问题积压着，结果是越来越严重。
　　严谨问林聪：“他好吗？”
　　林聪说：“不太好！表面上看上去精神状态尚可，但是你也知道他是个过于内向的人，隐而不发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情。我安排他每周来做一次心理疏导，开了药物给他配合治疗。”
　　严谨感觉就像有一把钝钝的刀慢慢地来来回回地切磋着她的心。“难得他肯去找你。”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有人陪他来的。”
　　“是他姐姐吗？”
　　“也许，看上去挺年轻时尚的一女士。”
　　严谨想，也许是卫晓晴吧。“夏至就拜托你了。”严谨郑重地说。
　　“我的病人，我当然会负责的，你放心。”林聪淡淡地说。

　　忽忽月余，正在吴小军打算返美时，严母去世了，她是在睡梦中走的。严谨看着母亲安详的遗容，心痛如绞，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终于身边的人，以各种方式一个一个的离去了。天地之间唯剩她一人而已。
　　冬日的阳光，虽然耀眼，却不够温暖。
　　站在父母亲合葬的墓前，严谨竟有一丝对母亲的羡慕。这墓穴是在去年父亲下葬的时候置下的，一墓双穴。母亲早早地就为自己留好了死后的安身之地。如今她求仁得仁，终于如愿以偿地和父亲生同寝、死同葬了。
　　能够一生认准一个人，无怨无悔地跟他一辈子，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圆满的人生。平凡如母亲，爱上平凡的父亲，平淡地过完一辈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圆满呢。
　　严谨问自己：为什么缺乏幸福感？是要的太多吗？
　　因为意料之中的事，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来的日子过的太心力交瘁了，所以严谨远远没有父亲去世时那么悲伤。
　　送别了母亲，回到老家的房子，不顾吴小军让她休息的关照，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
　　翻来翻去，到处是自己青春时代的痕迹。无意中翻到自己少女时的日子，看到了朦胧的初恋记录，想不到也曾经这么多愁善感过。自母亲去世后一直积压的泪水终于开始决堤。那日记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现在看来却是多么美妙的青春爱恋，无忧无虑，纯粹因为爱所以爱，爱的炽热爱的无悔爱的不计后果……如今是识尽愁滋味，果然是欲说还休。
　　吴小军过来叫她吃饭，发现她对着个泛黄的本子落泪，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蹲下来，说：“小谨，跟我走，好不好？”
　　严谨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人，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曾经爱的全心全意的初恋对象，如今音讯渺渺根本连样子都模糊了……
　　“好。”严谨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沉声道。
　　吴小军沉重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拥她入怀：“我来安排签证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什么都不要想了，先休息一阵吧。还有去美国之前先陪我去趟老家好吗？”
　　从得知母亲病重他赶回来到现在，吴小军放下视若性命的工作陪了自己将近三个月，如今婚也结了，严谨实在没法拒绝吴小军这样的要求，再度道：“好，你安排吧。”

　　吴小军已经拿了绿卡，所以希望严谨处理掉这里的资产跟他移民。
　　严谨认真想了想，没有同意，她只是答应先和他过去一段日子看看。老家的房子留着估计是没有什么用了，所以委托中介挂牌卖了。心理工作室的合伙人则死活也不让她完全退出，同意她暂时离开，但她的一切原样保留着。
　　吴小军为她签证的事情跑来跑去，她也不去管，只管处理自己的一些杂事。
　　尽管母亲去世没有显得特别的悲伤，但是实际上还是重重的打击到了她，毕竟她为此而失去了太多。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必须得做些什么，否则她怕自己会崩溃。
　　杂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她约了久没见面的叶朋远。两人照例来到“天上人间”的时候，发现早已变成了日本料理店，分外惊讶。那一刻，严谨特别的伤感，是不是冥冥中也有天意，她和夏至的联系又少了一层。最后换到了湖边的星巴克。
　　“你太过分了，结婚这样的大事也不告诉我。”一坐下来，叶朋远开始埋怨。
　　“事出有因，仓促的很。”严谨解释。
　　“你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那还能怎么样？”
　　“嗯，吴小军虽然可恶，现在这个样子总算还靠谱。”
　　“是，这段时间就他在忙了。”严谨表示赞同。
　　“怎么想着和他去美国呢？”
　　“你又不是知道，很久以前就想过和他一起出去的，后来因为父母在不远游，现在……”严谨发现自己永远做不到无牵无挂。现在虽然没有了父母的牵挂，依然做不到潇洒的离开。这次的走倒有点像出逃，妄图逃离自己茫然空洞的心境，逃离这个布满了她和夏至足迹的地方。
　　“还回来吗？”
　　“不知道。他想我移民，但是实话说我不知道我去了那边能干什么？”
　　“是啊，现在很多人出去了又重新回来，我有朋友拿了绿卡现在可以加入美国籍了却又在考虑要不要放弃中国籍加入美国籍。”
　　“我，去看看再说吧。”
　　喝了些咖啡，吃了点抹茶蛋糕，胃里不再空虚的时候，人的感觉也会充实一些。
　　“我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嫁什么随什么来着。不过，你看我，外面转了一圈还不是也回来了。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宜在这边发展一些。”
　　“嗯，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都说美国的证难签，严谨却只去了上海美国领事馆一次就轻易的签了下来。也许是严谨漫不经心的态度与那些神态迫切的人们反差太大了吧。吴小军长出一口气，严谨不喜也不悲。
　　回到杭州，采购了大量的东西，然后和吴小军带了吴小芳回老家。
　　翻山越岭，来到大山中的村落，时光仿佛在此静止，安静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严谨有点喜欢上了这份安静，心里寻思：能固守这份安静的都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要离开那个让人伤感的城市，山里恐怕比大洋彼岸来的更适合吧。
　　吴小军母亲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儿媳，激动的只有抹眼泪。因上次吴父看病事件，所以吴家所有人对严谨都印象极好。知道严谨母亲去世了，吴母又特意拉了她到一边安慰了她一番。虽然听不懂，还是感受到了吴母的关心，严谨觉得吴家的这些人中还就是这个交流不畅的婆婆最贴心。
　　吴家喜气洋洋地办了酒席，留守山里的大多老弱病残，前来喝喜酒看新娘，都对着严谨啧啧称赞，赞她比电视里的人还好看。严谨每日戴着张微笑的面具，身心俱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