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50、第 50 章

　　即便是深夜，浦东国际机场依然是灯火辉煌，迎来送往着匆匆的过客。站在开阔的出发大厅里，夏至茫然了，他来了，只是想见严谨一面而已。他不知道她具体的航班、具体的目的地。茫然四顾，她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重点，她却行将离去连一句话都不留。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天与地，人与物，什么都是灰蒙蒙的。
　　夏至傻傻的站在值机柜台处，好在是深夜，航班不多，开的柜台少。
　　他看着一对情侣相拥而来，在他面前依依惜别。
　　他看着一个单身的母亲，一手抱了一个婴儿，一手拖了个大点的小孩前来赶飞机。
　　他看着一对老年夫妻携手进去，神色平淡安详透着无限温馨。
　　他看着一个一个的人从他面前走过，有的行色匆匆，有的神态悠闲……没有一个是严谨。
　　夏至强打起精神来，只怕错过了她的身影。
　　不知站了多久，也许天已经亮了吧，拖着行李拿着护照的人越来越多，还是没有看到严谨。
　　过渡的紧张焦虑，再加上一夜未眠，没吃什么东西，疲惫不堪，脑袋开始发晕，有那么一会看出来的人影都是模糊的。出发大厅很宽敞，却少有椅子，夏至又不敢走得太远。好不容易有个椅子空出来，总算坐了下来。双眼依然关注着来往的人影。
　　值机柜台开放的越来越多，前来赶飞机的人也越来越多，始终没有发现严谨。绝望的感觉渐渐蔓延，说不准她早已经从面前走过，只不过他头晕目眩没有发现她罢了。
　　思维开始发飘，夏至相信他已经错过了她……就在这时，二三十米外的地方，严谨出现了，她穿着白色的一手长的外套，里面是黑色的毛衣，干净利落，长发柔顺地披着，没什么表情。身边是吴小军推着一个行李车。
　　夏至的手心冒汗，心呯呯地乱跳，她终于出现了，还好没有错过她。
　　想站起来，起得猛了，眼前发黑，又跌回椅子里，手脚发软，胃里也是乱七八糟的痛。想喊住她，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意识很清醒，身体却完全失去控制。分明看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她的头转过来，望向这边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往前走了。冷汗不断地冒出来了，眼前越来越模糊，只有一团一团的影子……
　　“先生，你没事吧？”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是严谨吗？她的声音好像没有这么柔和。
　　夏至的神志渐渐清醒，眼前慢慢清晰，看到一张修饰精致的美丽的脸和一双墨色的灵动的眼。那双眼眸看着他，里面有担忧的神情。看她的服饰，大约是机场的地勤人员。夏至想对她笑，想对她说没事，只是身体完全不由他自己控制。她弯着腰站在夏至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夏至想请她让开些，让他找找严谨的身影，可是无力说话……
　　“先生，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吗？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夏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来：“麻烦给我杯水……”
　　地勤小姐仔细看了看夏至，猜测地问：“先生，你是心脏病？还是哮喘？胃病？……”
　　夏至摇了摇头：“低血糖。”
　　地勤小姐忙道：“我明白了，请你稍等。”说罢小跑着离开。
　　一会儿拿了杯牛奶过来：“加了糖的。”
　　夏至接过杯子，手颤的都拿不稳，地勤小姐犹豫着想帮他，夏至已经仰头喝下去了。依然是什么都浮在半空中，一切都不真切，闭上眼睛，等待这种晕乎乎的感觉渐渐消退。
　　地勤小姐在他边上站了好一会儿，看他青白的脸色稍微有点人色：“现在好点了吗？”
　　“谢谢你。”夏至睁开眼睛，低声道。
　　“我还可以为你做什么吗？”地勤小姐的声音非常的柔和，太让人沉醉了：“前面有咖啡吧，要不我带你过去吃点东西？”
　　“谢谢，不用了，现在好多了……对了，去美国的航班？”
　　“去美国的航班有很多，先生想知道是去美国的哪个城市？”
　　“我，……也不知道。”夏至苦笑着喃喃而语。
　　“要不，我帮你去查一下？”
　　“不用了，谢谢。谢谢你，你去忙吧，我没事了。”
　　地勤小姐再次看看夏至，比刚才强多了，便说道：“有什么事请找服务台，我先走了。”
　　“谢谢。”

　　胃因为空虚而钝痛，持续不断的痛倒是刺激着夏至保持清醒来面对眼前的一切。严谨惊鸿一瞥又不见了，她应该已经通过了海关检查在候机室了吧，也许已经上飞机了吧。总之是见不到她了。
　　站起来，身体轻飘飘的，脚踩在地上也是软绵绵的。找到一块电子屏幕，上面有航班的信息，旧金山，12：30。看看手表，已经快12：00了，如果她乘的是这一航班的话，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看着屏幕，夏至勾起嘴角，莫名的笑了。
　　低头站了好久，不见了，那就走吧。
　　走出出发大厅，艳阳高照，耀的夏至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不自觉的抬手挡在眼前。好吧，走了就走了吧；走了就走吧。夏至缓缓地走向停车场。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离不弃的，好像只有他那辆心爱的车了。
　　打开车门，正好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凤凰标志在尾翼上清晰可见。飞机仰着头轰的飞过，在蔚蓝的天空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严谨乘的那个航班？遥望着银色的飞机扶摇直上云霄，夏至把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然后扬手……
　　坐进陪伴了他度过无数个空虚的夜的爱车，这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所有的力气，所有的伪装从身上抽走，如泄了气的皮球仰头摊在椅子上。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唯有持续的胃痛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还有漫长的回去的路……
　　为什么回去的路那么漫长？
　　已经精疲力竭实在没有力气往回走了……
　　没有力气往回走到没有严谨的原点……
　　不知道坐了多久，胃里翻腾的厉害，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往上涌，堵在心里堵在喉咙口。
　　不能留在这里了，头顶上飞过的一架架飞机如划过心脏的锋利的刀锋，一次次地痛不可挡。
　　踉踉跄跄地下车到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回到车里，打开储物柜，找药。
　　猛然看到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愣了一下，拿了出来。是一个天蓝色的圆圆的小盒子，不二家的奶糖，严谨买的，放在他车上的。她怕他开车的时候发晕，所以特意买了糖给他放在车里。曾经给他买过巧克力，车子里捂着都化了，就换成奶糖。夏至笑她太孩子气，那么可爱的圆圆的小盒子不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吗？严谨白他一眼：“也不知道谁比谁更孩子气。”两个人一起吃掉了无数盒奶糖，好在两人都不怕发胖，虽然严谨也会嗔怪他引诱她吃糖……
　　夏至找出药来，吞了几把下去，矿泉水太凉，刺激得他的胃一阵痉挛。脑袋始终是晕乎乎的，大概是最近睡眠太差，吃的太少，所以总是浑浑噩噩的。撕开糖纸，把一颗糖扔进嘴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总得积蓄一点力量。即使心灰意冷，也得装模作样的活下去。否则，他家里的那些女人，还有李芸、卫晓晴大约可以哭倒长城了。不知道他若不在了，严谨会不会为他掉眼泪呢。唉，眼泪要来干吗？走都走了，要眼泪来干吗！夏至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如严谨所说：太孩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