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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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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绛红色的保时捷卡宴停在两人面前,石璞上车,林斐斐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林斐斐记得公司给石璞配的车是一辆奥迪A8,看来这辆SUV车型的卡宴是石璞平时自己开的坐驾了。
“林小姐去哪里?”
“嗯?”林斐斐只觉得呆在那里不自在想离开,却没想过去哪里。“回家吧!”
“住哪?”
“Z大。”
“喔。怎么会住在大学里?”
“我父母是Z大的教授,他们喜欢校园的氛围,所以一直住在大学的教师住宅区。”
“喔。”
石璞一反刚才人前谈笑风生的模样,专心开车。事实上,林斐斐印象中的石璞形象模糊,时而笑如春风,时而冷如冰霜。
沉默良久,林斐斐倒是安之素然。石璞先开口:“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吧,宴会上似乎没吃什么。”
确实有点饿,遂答应说“好”。
“吃什么?”
“随便。我百无禁忌。”
“喔。”
石璞继续专心开车,打开CD,张国荣醇厚的歌声倾泻而出:
抬头望星空一片静
我独行夜雨渐停
无言是此刻的冷静
笑问谁肝胆照应
风急风也清告知变幻是无定
未明是我苦笑却未停
不信命只信双手去苦拼
矛盾是无力去暂停
可会知我心里困倦满腔
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从前是天真不冷静
爱自由或会忘形
明白是得失总有定
去或留轻松对应
孤单中颤抖可知我实在难受
问谁愿意失去了自由
想退后心里知足我拥有
前去亦全力去寻求
风也清晚空中我问句星
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石璞把车开到Z大边上的一家饭店,店名“玉玲珑”,相当小资。店内装修走的也是小资路线,优雅精致。因过了吃饭时间,倒是比较清净。
找了临窗的位置坐下,石璞问:“林小姐吃什么?”
“随便。”林斐斐又冲口而出。
石璞微微笑着望了林斐斐一眼,那一刻林斐斐又有初见面时那种灿若朝阳的感觉。
“来个‘随便’吧。”石璞懒懒地说。
点菜的服务生说:“好。”在手中的PAD上点着。
“原来真有‘随便’这道菜呀。”林斐斐觉得好笑。
服务生笑着说:“是啊,很多顾客都会说随便,所以我们老板就特制了‘随便’这道菜,点击率很高呢。”
“好玩。是什么原料呢?”
“海鲜加时鲜蔬菜。”
“那不是乱炖嘛。”
“那可不一样。我们店的‘随便’可不是一般的乱炖,色香味俱全,包您吃得满意。”
林斐斐和服务生闲扯的功夫,石璞已经把菜点好了。
“随便”上来,红色的虾仁、白色的花枝、黄色的玉米仁、绿色的西芹、黑色的木耳,红白黄绿黑,果然是色彩鲜艳。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入口味道鲜美,林斐斐吃得不亦乐乎。石璞却是喝着手中的茶,微笑着看着她。
“林小姐是Z大毕业的吗?”
“是啊!从幼儿园到大学全是在Z大中渡过。”
“嗯。很多大学教授的子女都是这样渡过学生时代的吧。有的甚至毕业了还留校工作。”
“可不是,想想都可怕。所以我是一毕业就赶紧走人。”想起当时毕业和陈东一起离开的情景,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也在Z大校园读了很多年书。”石璞忽然说。
“是吗?”林斐斐想起他的资料上写的是剑桥历史硕士。
“我妈原来也是Z大的老师。所以我的小学和初中就在Z大附小和附中读的。”
“哇,那我们是校友啦。”大约是此刻石璞的样子过于温和无害,让林斐斐性格中活泼的一面充分暴露了出来。
“应该算是吧。”
林斐斐回想起自己的中学时代,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青春年少,神采飞扬。俩人算是找到了共同话题,拉拉杂杂地说着小学时代中学时代的事,当然是林斐斐说的多,石璞大部分时候是微笑着倾听。聊得投机,菜肴又可口,再加上饿得久了,林斐斐胃口大开,四菜一汤扫荡了不少。倒是石璞几乎没吃什么。
“我记得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位高中的学长,叫石琮的,又帅又能干,我们一帮小女孩崇拜的不得了。可惜一年后他就毕业了。”回想起中学时代的偶像,林斐斐依然一脸向往。
“他是我哥。”石璞淡淡地说。
“啊。”林斐斐张大了嘴。记忆中的石琮高大帅气,个性张扬,活力四射,还真没法把他和眼前温和优雅的石璞联系到一起。不过这兄弟俩倒是各有各的精彩。“怎么现在一直没见到呢?”林斐斐无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他过世了。”凝滞了几秒钟,石璞冷冷地说。
“对不起。”林斐斐仓惶道歉。
石璞刚才还灿若朝阳的笑容,此刻满是寂寥的神情。忽然地就冷场了。
石璞意兴阑珊,看看林斐斐吃得差不多了,问:“林小姐,还需要些什么吗?”
“谢谢,不用了,我吃饱了。”林斐斐有点害怕冷漠的石璞,只想赶紧走人。
车子穿行在Z大校园里,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
“Z大变了不少。”石璞神情落寞地说。
“是啊。尤其是这几年,变化很大。附中也有很多变化。”
送到楼下,林斐斐下车道谢。
“下次请林小姐带我逛逛Z大校园吧。”石璞忽然说。
“好。”看到石璞神色疲惫,林斐斐关照地说:“石总,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上去了。”
望着林斐斐离去的身影,石璞若有所思: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这些年来大学扩招,每个大学都在拼命圈地扩张,Z大也不例外。凭着模糊的印象,石璞绕到了Z大附中。附中的校门修缮一新,气派不小。把车停在校门口,大约是周末补课的学生放学了,穿着校服的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背着硕大的书包,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即使是一整天高密度的学习,也掩盖不住青春年少的光彩。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仿佛看到高大健壮的哥哥和身后尾随的纤细瘦弱的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即使当时的自己一直挣扎在病痛中,然而有哥哥关爱,远比现在幸福的多吧。如今,和去世了的兄长天人永隔,活着的人又各奔东西,相互算计。这样的日子啊……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无端地觉着一阵阵的凉意涌上心头。
夕阳西下,阳光也变得分外无力,石璞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先是出席了施展的婚礼,后又去了公司把拉下的工作做完。林润树忍不住拍打了几下自己酸痛的背,真是年纪大了,这么一天下来居然很累。拿起桌上的照片,轻柔地吻了吻照片中阳光灿烂的年轻人,准备离开,却听到手机响起。
“喂,你好,我是林润树。”
“林润树,快来把你家的石璞领去,再喝下去我怕他会醉死。”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大声传来。
“陈明亮,怎么是你?石璞在你那儿?”林润树疑惑地问。
“为什么不能是我!”对方似乎有些生气。
“石璞在你那喝酒?”
“是啊,喝了不少了,想不到这小子酒量挺好的。”
“有没有搞错,你给他酒喝。”林润树急了。
“我都还没开张呢,石少敲开我的门,瞪着眼要我给他酒,我敢不给他吗?你可是没看到他的眼神……”
“不要再让他喝了,你看着他,我马上过来。”打断对方的唠叨,林润树匆忙出门。
街上满是行将开始夜生活的人们。林润树心急万分,车子却三步一停,快不起来。赶到陈明亮的酒吧,已快9店了,推开酒吧的门,人影攒动,随手抓了个服务生,急急地问:“你们老板呢?”
大约是陈明亮早已关照过了,服务生领了林润树曲曲弯弯地走到陈明亮的办公室。
一推门,就看到石璞无力的躺在沙发上,脸色煞白,双目紧闭。
“他怎么样了?”焦急地问陈明亮。
“你问他,神志清醒着呢!”陈明亮恨恨地说。
听到林润树的声音,石璞睁开眼睛,“我没事。”有气无力地说着,“怎么喝都喝不醉!”
看到石璞无事,林润树感到一直被焦虑压着的火气腾地冒上来:“石璞,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为你鞍前马后忙得死去活来,你却在这里喝酒。早知道你全身是劲,我干吗扛这么多事!”林润树也是一脸煞白,被气的。
很少看到林润树发怒,石璞愣住了,林润树从来都是温和宽厚任劳任怨的样子,而今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实在不多见。想要起身,奈何全身无力。因酒喝得多了,血液循环加速,导致心悸,说不出的难受。现在又要装得没事的样子。
看出石璞的不妥,陈明亮拍了拍林润树:“现在不要多说了,先把他弄回去,让他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林润树无奈上前扶起石璞。体位变动,引起一阵晕眩。脚踩到地上,绵软无力。林润树和陈明亮一左一右搀着石璞,总算弄到林润树的车上。放下椅背,给石璞系好安全带。
红灯,停在十字路口,石璞悄悄望了望林润树,昏暗的街灯照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紧抿的唇微蹙的眉,显示出他的怒意。忽然石璞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了。不是为了酒多伤身,而是为了酒后的自己又给林润树添麻烦了。这些年来他过得很不容易吧。
仿佛如叹息般,石璞低声说道:“今天我到Z大附中去了。“
“嗯?怎么会想到去哪儿?”林润树感到奇怪地问他。
无语沉默。
“那些孩子们,就好像那时候的哥哥们和我……”
少年的阳光脸庞浮现在林润树的眼前。中学时代,林润树、陈明亮,以及做了医生的沈松和石琮是最要好的朋友。而石璞因为身体关系,自己班里并没有什么好友,倒是整天跟在这些哥哥们身后。
“我哥,你有没有想他?”石璞喃喃地低语。
“有没有想他!”闻言林润树的心犹如得了心脏病般狠狠刺痛。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把车开的飞快。不顾红灯,一路狂奔。
石璞吓了一跳,过快的车速让本就心悸的他分外不适,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唯有苦笑,心虚地想:“今夜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触怒他。”闭了眼,一手抚着胸口,努力呼吸。
一路狂飚,到了石璞家,林润树有些粗暴地拽着石璞,上楼进门,把他扔到床上。
酒醉加上晕车,石璞又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进卫生间狂吐。林润树赶紧跟上扶住他。石璞搜肝挖肺吐到一头虚汗、脸色煞白、唇无血色。
林润树担心到极点,怕他醉酒引发其他症状,又怕他受寒。看到他终于吐到再也吐不出来,立即拖了放到床上,拧了毛巾,仔细地给石璞擦了脸和手,脱下外套。一边担忧地问:“要不要让沈松来看看。”石璞一直随他折腾,这时微睁了睁眼,气若游丝地说:“不用了,我没事。”沉沉睡去。
看着石璞紧蹙着眉头带点痛苦神情的睡颜,想着石璞的那句话“你想不想他……”,那些一直被刻意压制的思绪纷至沓来。悄悄地退出石璞的卧室,进入书房。
石璞现在住的原是他哥石琮的房子,石琮去世后,石璞回国就搬进了石琮的房子,方便上班。除了石璞现在住的卧室,其他房间保留了很多石琮的痕迹,尤其是书房,几乎没什么变动。
书房的桌上还留着那张照片,照片中青春活力四射的石琮和林润树倚在石琮的红色法拉利上,笑得灿烂。
拿起相框,眼前浮现的却是一片血红,石琮和他的法拉利粉身碎骨的样子。
“你想不想他?”
“怎么能不想他!”
只是那种想念是如此的痛彻心扉,只好用拼命工作来忘却。人人都以为林润树是天生工作狂,其实不过是为了暂时麻痹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心痛的过往而已。只是因为那份刻骨的想念无从寄托,所以对他最心爱的弟弟石璞呵护倍致,但望能告慰亡灵。
林润树曾经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如果早知两人的禁忌之爱会让爱人粉身碎骨,他还会去爱吗?
夜深人静时寂寞无依的心灵一遍遍地回答自己: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宁肯在一开始就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远远地在一边看着他生龙活虎地活着,也好过如今的天人永隔的煎熬。
只是世事不能重来,人生哪来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