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画皮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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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顷枯枝败林燃起的火光红的诡异，寒风冷月下，火势未减丝毫，反倒愈来愈烈，像是要把冷寂的夜空直接烧穿一般。远山呼啸的北风声，夹杂着枯枝“噼啪”的作响，衬的这个塞满了画皮鬼的山谷越发的寂静。
郗九提着刀，细细打量着这百余个画皮鬼，怪道那小幺会出现在朝云暮雨台，这堆画皮鬼里确实有的极尽妍态，有的身姿风流，不过大多倒是面貌平平，更有容色丑陋的。风流婉转的大多怨气缠身，戾气颇重，容貌平常的又多怯懦瑟缩，死气沉沉。
郗大人摩挲着刀柄，默默叹了口气，她只是想给李百年还个魂，事情怎会变得这样麻烦。
这下可好，除了那个偷了李百年皮的小幺，还有一堆因果有亏戾气深重的画皮鬼要处理，这群小鬼口中那个神秘的“大人”也要想法子挖出来，细细想来，老黑那顿臭不要脸的操作，真是给她招了个天大的麻烦。
对面一众画皮鬼围着自家老祖紧紧挤在一块，看着对面那个提刀的黑衣女子一边磨刀霍霍，一边来来回回打量他们，一个个安静如鸡，瑟缩的不行，生怕下一刻那柄荡平鬼界的砍刀就落在自己脑袋上。
郗九，那他娘的可是郗九！
鬼界传言，幽冥第六司的郗九日日以恶鬼为食，每次吞噬十个八个才停下，她之所以巡游各地捕捉厉鬼，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鬼界传言，郗九是从当年诸神量劫里活过来的恶鬼，当年天道连降十七道天雷，三千道业火，都没能奈她何，至今完好无损，实力越发强横。
郗九磨着刀打量了一圈，终于将目光落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老祖”身上——眉目清冽，风光霁月，俊逸飘渺，修为颇深，起码有五百年，最难得的是身上没有半点森森鬼气，衣袂飘飘，倒反似有几分说不上来源的仙气和厚重古朴的洪荒之气。
巫族！
郗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只画皮鬼身上违和感的因由，这鬼身上有巫族的气息，不，不是这小鬼，是那面镜子，那镜子是巫族之物。
上古洪荒，巫妖大战，巫族败落，紧接着整个巫族便销声匿迹。便是量劫之前也少见巫族，如今一个小鬼能得巫族之物，倒是罕见。
那画皮鬼老祖被郗九盯着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握着镜子，强撑着声音开口：“不、不知家中小鬼何处得罪了郗九大人，在下替他向大人赔个不是。”
郗九一哑，这小鬼脸变的真快，刚才那个怼天怼地，诸天神佛活过来也不惧的气势仿佛瞬间被狗吃了一般。
众小鬼瑟瑟发抖：老祖你怂的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远处山火中暗藏的孔玠云螭：……
孔大妖一脸惊诧，十分想问这个老鬼脸疼不疼。
“郗、郗大人？”见郗九不语，画皮老祖迟疑。
“小幺。”郗九深深看了眼这张画皮，将目光落在正瑟瑟发抖的小幺身上，“你这张皮的原主阳寿未尽，现因盗皮之祸无法还魂。”
“阳、阳寿未尽？可我分明看见他死、死了，被人埋了才、才偷的皮呀！我、我不知道他没死啊！”小画皮鬼一脸懵逼，反应过来后嚎啕大哭，“这、这怎么办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郗九好笑，不是一家鬼，不用一张皮，小鬼和李呆子简直是天生一对。
“去幽冥司，同苦主商议吧。”郗九挥挥手，众鬼来不及反应，混沌之气便自地底而起，直接将小幺裹挟出来。
那画皮鬼老祖暗暗叫苦，赔着笑想跟郗九求情，却见郗九收拾了小幺后扭脸开始上上下下打量他，直将他看的汗毛倒竖：“郗大人？”
“这张皮想来花了你不少功夫吧。”郗九道，“嗯，半点鬼气也无，只怕是披了不止一张皮。”
画皮老祖脸色刷的变白：“郗大人这是何意？”
“是何意你不是很清楚么？”
郗九看了眼被他握在手中的古镜，从裙子上扯出一根孔玠的翎羽，随手一挥，身后南明离火点燃的冲天山火开始往山谷蔓延，顺风而起的火势直接封死了这群画皮鬼所有的出路。炽热的南明离火映照出这些画皮鬼越发惊恐的面容。
“前倨后恭，暗度陈仓，小心思倒是不少。”郗九提刀，冷漠嘲讽，“可惜，弱鸡就是弱鸡。”
“是么？倒是多谢郗大人成全，不曾戳破，让在下周旋了这么长时间。”
画皮鬼凛冽一笑，漂亮飘渺的面容上终于显出几分属于鬼怪的阴森，手中握着的古镜骤然发出一束暗绿色的光芒直冲郗九而来：
“三千道业火，十七道天雷，洪荒大能尚且身销道陨，郗九大人当真完好无损么？”
郗九扬扬眉，右手一刀劈向泛着绿色暗芒的古镜，左手微动，一道混沌之气直扑向转身想跑的画皮鬼老祖，电光火石间，却见鬼群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鬼拔腿就跑，径直越过数顷离火，逃之夭夭。与此同时，混沌之气裹挟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肉傀儡落下。
那个才是真正的画皮鬼老祖！
他抛下山谷里这一堆小鬼跑了！
郗九拔腿要追，却忽觉右臂被整个困住，砍下的一刀仿佛泥牛入海，半点声息都没有，整条右臂像是直接破开镜面被困在混沌之中。郗九转头看向那面古镜，却见镜中映出无边混沌，萧索无际，几乎要将她陷入其中。
郗九凝眸，神情冷淡，深深看着镜中的无边混沌。
“阿郗！阿郗！”
孔玠的声音蓦地在郗九耳畔响起，郗九一惊，从镜中回过神来，却见孔玠捏着嗓子在她耳边嚎叫，周围是一堆面目惊恐低声哀泣的画皮鬼和长久不熄的南明离火。
郗九看了眼画皮鬼逃走的方向，皱了皱眉，随后身上泛起一道和古镜同源的绿色暗芒，将手臂从镜中拔出来。
“阿郗你何时学会的巫族的功法。”孔玠瞠目结舌，看着郗九的目光活像在看一个牲口，“既然铜镜之困易解，你怎会将那小鬼放跑了？”
“巫妖大战巫族落败，平心娘娘身化轮回积下泼天功德才保住余下的巫族。如今轮回落在幽冥混沌，我会些巫族功法很稀奇？”郗九看向铜镜，皱皱眉，“这镜子——”
“这镜子如何？”
“似是能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郗九收起镜子，开始动手收拾剩下的小鬼，“那小鬼自然不会任他白跑了。”
“定然跑不掉的。”孔玠撇撇嘴，目光里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云螭那条臭长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听完那句‘三千道业火，十七道天雷’，直追着那只小鬼去了，那脸黑的呀，哎呀呀，活像要把那只小画皮生吞了似的。”
郗九动作一滞。
孔玠似无察觉，冲郗九抛了个媚眼，嘴上嘚啵嘚打听个不停：“那小画皮难道说的是真的？三千业火？十七天雷？”
“不记得了。”郗九把一堆画皮鬼裹在混沌之气里，抬手直接薅了孔玠两根翎羽，闪身就走，“你诓我来河泽洛川的事儿，两清了。”
“人家哪里有诓你啊，那偷了李百年皮的画皮鬼就是在河泽洛川啊！”孔玠吃痛地捂着屁股，冲着郗九离开的方向愤愤不平，“郗九你个臭不要脸的！”
河泽洛川，被郗九打断的妖市又重新开了起来，洛水清澈，千灯绕水，端的热闹非常，妖市中的妖妖鬼鬼你来我往，仿佛都忘了方才那一场引来天雷的斗法，然而细看之下，来往的妖鬼行动间都带了几分拘谨小心，面上也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
河泽洛川之主心情不好，下面的妖妖鬼鬼表示压力很大。
“你们龙族不是最好金光闪闪的东西，每次来你这洞府，倒都像进了幽冥司一样，混混沌沌。”孔玠一改郗九面前神经兮兮的模样，长叹一声，看着满身阴霾的云螭，“那只小画皮说了什么？我倒觉得你不必过于在意，鬼界谣传多没什么靠谱的，这些小鬼大多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云螭目光沉沉：“是真的。”
孔玠沉默：“什么是真的？”
云螭勉力一笑，带了三分冷意，七分惨淡：“三千道业火是真，十七道天雷是真。”
孔玠沉默的更久了：“这不可能，这样浩荡的天劫，阿郗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云螭轻抚着指尖的流动的混沌之气，“业火是真，天雷是真，唯有完好无损是假。”
孔玠猛地看向云螭。
“她为何前尘旧事全都想不起来？”云螭遥遥看着脚下千灯环绕的热闹，只觉洞府冷的浸入骨髓，“若是从前，区区洛水残阵，巫族古镜，怎能困她分毫？”
“三魂七魄，你觉她如今还剩多少？”
孔玠默然，想起郗九揍人的凶猛和怒怼天雷的气势，苦笑：“我好容易将她诓来，想着你好歹看在她的面上不要继续疯下去，到头却发现她比你还要疯。可怜我白白被她拔了那么些翎羽。”
云螭沉默，忽的想起那冲天的南明离火：“说起翎羽，我倒想起有件事尚未了结。”
“何事？”孔玠羽毛倒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云螭一笑，端的冷酷无情。
乙卯日，河泽洛川上空响起一阵凄厉的鸟鸣，其声凄惨悲怆，真让闻者伤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画皮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