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翔》翔野遥

6、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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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军营寨。
　　使者匆忙回来，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道：“报告将军，翼王看完将军的信后说、说……”
　　“说什么？”柳然坐在昏暗的帐营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翼王……他、他说……除非是杨王亲自和他说了，否则他是不会退军的……”使者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还有呢？”冰冷清绝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还有……翼王……让将军送备攻城物资……”
　　“哼！翼纣欺人太甚！他以为自己是谁？！”柳然愤然，拍案而起。虽然早有所料，翼王对郜城野心勃勃，怎会不乘这次机会一举扩张自己的领地？趁杨王不在的时候……
　　——吾等不能让郜城之乱蔓延，杨王不在之时，吾等将出兵相助，镇压叛军收复失地。
　　哼！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柳然越发气愤，篷帐中的空气似凝结了一般。
　　“你先退下！”斥退不知所措的使者，柳然披上外袍，迈出营帐。
　　韩的援军进城之时杨军并没有撤走，退兵五十里，驻扎在郜城森林的边缘地带。十万翼军由后将军翼翎带领，正从翼王领地都城陵城向郜城开进，五日后将与五万杨军正面相对。
　　翼王统领翼族，称霸一方，前翼王翼谞死后，其次子翼纣继承王位，其人野心勃勃，时有反叛之心。翼族之人均是褐色眼珠，褐色波发，以羽神鸟为守护神，骁勇善战，长于用箭，军队以弓箭手为精锐部队，其锋不可阻挡。
　　没想到翼纣竟然起倾国之兵来袭，十万大军，郜城如何低档得了？而且，这次领兵的是翼翎……前将军慕容烈、后将军翼翎、左将军严皓、右将军柳然，苏国四大将军她位列第二，真是棘手的人……
　　柳然站在阵阵寒风之中，紫袍随风展开，发出爽脆的声音。灰弥的天边堆积着层层黑云，好似千年的哀怨，凝结不去。他抬头，天上飘下点点白绒。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不过，今年冬天结束的时候，一切都会完结的……”
　　尖锐的鸣叫声划破天际，回响不绝的悲怆，一只身形矫健的苍鹰倏然在天际盘旋。柳然举起带着黑色护腕的左手，大鹰鸣叫一声，停落在上面。
　　苍鹰，守护杨王的圣物，被神选中的孤傲，冲破黑暗，驾风而去……抚摸着苍鹰身上柔顺的羽毛，柳然冷漠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如果你想飞向天空，
　　我愿化为你的羽翼，
　　不论是多么强劲的风，
　　都无法折断我们的翅膀，
　　总有一天，我们会达到，
　　那个地方……

　　2
　　“啊，下雪了。”魏翔抬起头，点点细雪正缓缓而下，飘到脸上，一阵冰凉。
　　“哇～～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呢！我最喜欢下雪了！”刘澜蹦地跳起来，开心地仰望着天空转了几圈，“去年也下雪了呢！郜城比较偏北，我们以前在杨城看不到那么漂亮的雪啊！”
　　看着她小孩子气地四处乱蹦，魏翔不禁笑了起来。其实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过雪，以前住的城市四季如春，从小就想到北方去看看漫天飞雪的美景。抬手接下一片小雪花，看着那点冰凉在手中融化，时间仿佛就这么停止了。
　　“好漂亮……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静静地落下，落到大地上，结束了他们短暂而幸福的生命……”
　　刘澜停下来站着。魏翔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漂亮，明明就在离她不到五步之遥，但她却觉得他是那么的遥远，接近不了，触碰不了。这个如雪般纯白的人，雪花落在他身边，纯然生姿，世界已经不再存在。
　　“澜？”魏翔发现站着那个发呆的人儿，起身走到她身旁，“怎么了？”
　　对上他温和的眼神，刘澜好像知道了哥哥执著的原因。他有一种莫名的气质，一种摄人的温柔，虽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总是让人想继续接近，不自觉便沉溺其中。下一秒钟，她扑入魏翔的怀中，贪婪地汲取着怀中的温暖。
　　魏翔没有推开她。刘澜哭了，他的胸口丝丝冰冷。
　　“好温暖……和那天一样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雪……”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为了自己而活着……
　　——我要保护你……
　　——我……会和你永远在一起的……
　　真的是这样吗？是的话，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独自承担所有的一切？
　　“澜……”
　　“对、对不起……我是怎么了……”刘澜立刻放开了魏翔，收回遐思，转过身拭去泪痕，回身时已是满脸笑容。
　　“来，这里冷，我们去看看澈哥吧！”
　　回头时，魏翔再次望向灰迷的天际。雪，越下越大了……

　　“澜，你觉得天扬是个怎样的人？”望着刘澜落寞的背影，魏翔突然问道。
　　“啊？天扬？干吗突然提起他？我最最讨厌那种轻浮的人！”一听到天扬的名字她就来气，刘澜很快就精神起来，方才的阴晦一扫而空。
　　魏翔浅笑，不着痕迹地继续问道：“他好像不是郜城的人，你怎样认识他的？”
　　有些狐疑地望了魏翔一眼，刘澜想了一下才回答说：“他原来好像是韩城人吧，韩魆将军跟他挺熟的；可能是因为肃清令到了这里……我不是很清楚他的事，反正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是义军首领了，那家伙的确有将领之才……”
　　“肃清令？”听到一个陌生的名词，魏翔不禁开口打断刘澜的话。
　　“哎，你不知道？！哦，我都忘了你……”刘澜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平静，茫然道：“肃清令……是苏王两年前颁布的王令……那个昏君，他下令全部的非姓奴隶以后不得进入各个都城，违令者斩。一时间，非姓奴隶逃的逃，死的死……”
　　看着魏翔满是疑问的脸，刘澜继续解释道：“在苏国，奴隶是分为两级的，姓氏奴隶与普通百姓没什么分别，除了他们背上有姓氏奴隶的标记以外；他们虽然地位卑贱，但还能种种田卖卖东西过活，但非姓奴隶就不行。非姓奴隶，不允许有姓氏，没有身份和地位，更没有自由……”
　　顿了顿，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非姓奴隶大多只能在权贵的压迫下苟且偷生，终日过着任人欺辱的日子……”她紧握双拳，越说越激动，“什么肃清令！那根本是杀人的律令！没有了权贵，不在大城市里，非姓奴隶根本就活不下去！”
　　刘澜没有再说下去。冰冷的寒风吹来，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魏翔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一番话着实令他非常震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竟对这些事情全不知晓。原以为这时代就像是封建社会一般的制度，没想到竟然还有奴隶的存在……
　　“苏国六大势力——杨、翼、严、徐、韩、慕容，除了杨王和翼王的领地内没有那么苛刻以外，其它的地方……不过自从前翼王翼谞死了以后，翼域的情况日益恶化，连翼族也开始有反叛的样子了……”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中间持续着。
　　“除了苏国，难道其它的国家也是……”许久，魏翔缓缓问道。
　　刘澜点点头。
　　魏翔长叹一声，这时，却被某人揽入怀中。
　　“你们在说什么？气氛不好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人，怎么每次都这样……
　　魏翔再一次叹气。刘澜倒是反应迅速，一把将两人分开，像母鸡般将魏翔护在身后，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天扬。
　　“翔是澈哥的！”
　　“没关系，我可以抢过来。”
　　魏翔闻言，几乎要栽倒在地上。这时代的人真是……
　　正当他在头痛中时，天扬轻盈转身，趁刘澜不注意，拉起魏翔的手便跑。“魏翔我借去了，不过应该不会还的了！”天扬大笑，飞快地逃离了现场，留下刘澜在回廊气得脸色发青破口大骂。

　　跟着天扬跑过一段不长的距离，魏翔已经开始喘气，停下来靠在边栏上休息。虽然伤势恢复了很多，但身体还是很虚弱……魏翔不喜欢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力量的人，变成弱者的结果最终只能被强者或潮流所淹没。
　　“好点了吗？”天扬一手揽过魏翔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动作间无限暧昧，连对方的气息都感觉得到。魏翔脸上发热，对上天杨玄色的瞳眸，突然发觉他对这个男子一无所知。
　　天扬并没有姓氏……他是非姓奴隶吗？魏翔有些迷惑，不清楚他的过去，他的身份……好想了解他，总觉得现在触碰到的天扬只是一个虚假的面具，就像他瞳孔的颜色一般，幽深浓重的黑，将所有的光全部吸收，挣脱不了，却沉溺其中。
　　“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天扬拂开魏翔遮住眼睛的刘海，语气中皆是宠溺怜爱的温柔。
　　“没什么……”魏翔心绪不宁，想问的问题卡在心中，开不了口。想推开天扬，但却被他紧紧抱住，无奈道：“你来找我，有事的吧？”
　　“的确，而且是件大事。”天扬将魏翔冰冷的发丝放到唇边，“终于……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