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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预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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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吹来温热的气息,被控制在某人范围内的窘迫使魏翔不安,极力挣脱不行,原本已是虚弱的他开始微微喘气,苍白的脸染上淡淡的红晕。
      “真是可爱……”将魏翔抱在怀里的黑衣男子勾起一抹深深的笑容,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腰间游动。
      “你……放开我!”魏翔低吼,却完全抵不过男子的力气,狠下心来,抬起脚向男子用力踩去,再补上一记肘击,顺势将他的手臂扣住,一个翻身将男子摔向前方。
      好久没练习柔道,虽然没有怎么退步,不过力量弱了不少,身体果然是太虚弱了……
      “好痛!你这是什么门派的功夫啊?”黑衣男子吃痛地站起身来,一脸受伤害的样子,“明明长得那么漂亮,你就不会温柔一点吗……”
      魏翔有些微怒,这人竟然能对同为男子的他如此轻浮,本想补上一脚,又觉不妥,退后了几步,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黑衣男子:二十几岁的俊美面容,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和气质;漆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背后,有一部分松散在胸前,有点庸散放荡却又洒脱不羁;身上穿着古色的粗衫布衣,不像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却没有丝毫寒酸穷僻之气,反倒显现出经过锤炼的挺拔身躯;腰间系着一把并不起眼的玄黑短剑,暗暗中似乎散发着与苍岚相似的气息……
      魏翔挑眉,这人绝对不简单。
      “你瞪人的样子也很漂亮哦。”看着人儿挑眉的可爱样子却不自知,男子继续打趣道。心情越发不耐烦,魏翔自认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人,径自转身快步离开。
      “翔——等等,我是看你方才害怕的样子,才给你一点温暖的拥抱而已啊——”男子厚着脸皮贴了上来,魏翔开始觉得头痛。
      什么时候允许他叫自己的名字了?而且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魏翔望向男子漆黑的瞳眸。
      深不见底……这家伙,难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在庭院偷听?
      望见魏翔有些怒意的瞳眸,黑衣男子本想着他会开骂的,但这蓝发少年却只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看,最后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转头走了?!
      看着消失在回廊的身影,男子笑容加深,一丝凌冽的狂妄一闪而过。
      “魏翔……吗?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另一边厢。
      刘空怒气冲冲地撞开房门,用力一甩,差点撞上跟着他进来的刘澜。
      “喂,你发小孩子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啊?”刘澜也生气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个满脸不爽的弟弟。
      刘空没有说话,一连不悦地靠在窗边。
      “唉……”刘澜深知弟弟的脾性,也不急着说话,给自己倒了碗茶,悠闲地喝起来。
      半响无言。刘空最终还是沉不住气,对着刘澜大吼起来:“没事就给我出去啦!你们这些见色忘本的家伙!”
      “哦?你倒是说说什么才叫见色?什么又是忘本?” 刘澜气定神闲,边嚼茶边反问道。说到拌嘴的功夫,澈哥和空绝不是她的对手。
      刘空语塞,忽地想起什么,脸上一红。
      “我……反正你和澈哥都是!文哥才刚死没多久,你们竟然就……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空!”刘澜的语气突然转重,拍案而起。刘空吃了一惊,从来没见过如此盛怒的姐姐。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以后不要再说那么任性的话!”她的表情由怒转变为怅惘,“其实你是明白的……澈哥他……一直都将所有的事情包揽在自己身上,他承受的痛苦有谁清楚!”
      “但是……”刘空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他真的是明白的,方文哥的死和澈哥这几天失魂落魄的样子深深的刺痛着自己的心,他不过是将无处发泄的怒火全部丢到那家伙的身上罢了。魏翔,不过是个怪人罢了,澈哥为什么要那么紧张他……
      刘澜走到空的身边,将只有十八岁的弟弟拥入怀中,为他拭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两人无语。
      屋外的寒风不知何时吹散了梅的点点香气,朵朵白梅顷刻掉落在地上,无声逝去;天边的灰茫开始聚集乌黑的厚云,挥斥不散的忧郁。刘澈静静地靠着房门,最后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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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爸爸,爸爸是爱你的,只是……”
      我知道的。
      “相信妈妈,妈妈是爱你的……”
      我是知道的。
      “我最喜欢的就是翔了,要永远在一起哦。”
      其实我……
      眼看着他们云雾般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魏翔喊不出任何声音。伸出手去,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独自一人在空荡的秋千上不停地荡着,一直不断地荡着。
      即使有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那里……也没有等待我的人……
      魏翔已经记不起爸爸和妈妈最后的面容,他们离开的时候他才八岁。十几年来一个人生活在空寥的房子里,没有人走进过他的生命,除了莲,那个天真纯朴的大孩子,那个令自己心中的坚冰逐渐融化的人,那个最终在他敞开的心扉上狠狠划下一刀的人……
      “公子,夜深了,在这里歇着会着凉的……”魏翔睁开眼睛,望见了端着药碗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忧的翠儿。
      翠儿是个可爱的女孩,年方二八,两条长长的辫子柔顺地伏在双肩上,天真稚气的脸上总是充满生气。她原来是县官府上一个打杂的奴婢,义军占领郜城以后将这里当成了中央司令部,几个当官的狼狈出逃,家丁和侍女们大多一哄而散,但翠儿却自愿留了下来,在偌大的官邸里帮忙做些东西。
      “喝完药以后,到床上休息去吧。刘澈大人……一直担心着您的伤势,刚才来过一次,见您睡了也就没打扰。”翠儿放下那碗烫热的中药,顺手为他披上件宽大的棉袍。
      “谢谢。”魏翔没有动那碗药的意思,径自走到窗边推开厚实的窗户,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香气。遇上那个怪人以后,他有点心不在焉,本已非常虚弱的身体更是升起燥热的感觉。捂住发烫的前额,脚步有些不稳,好不容易回到房里,竟靠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就昏睡了,不觉已到了夜深。
      “公子,药快凉了,您还是赶快趁着热喝了吧。”翠儿尽责地叮咛着。
      望见那碗墨汁般的中药,魏翔瞄了旁边的女孩一眼,皱了皱眉头,慢慢地踱回桌边坐下,极不情愿地将整碗“苦口良药”灌了下去。
      翠儿满意地端过药碗,正准备退出去,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魏翔公子,刚才玄见大人吩咐我,让你过去清明堂一趟,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玄见大人?魏翔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此刻完全不想移动。
      “不去不行吗?”
      翠儿脸色大变,赶紧打断他的抱怨:“玄见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最最伟大的星术家啊!魏翔公子您真的是失去记忆了么?玄见大人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过的说……虽然他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突然发现对方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翠儿急得满脸通红,“我、我怎么每次都这样乱说话,真该死!……总之,公子您赶快过去吧!”然后便逃走似的,门“砰”的一声关。
      清明堂……在哪里?魏翔轻叹一声,披好衣服,硬撑着身体推门离去。

      穿过房间后面的庭院,一瞬间魏翔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猛地回头,却看不到什么。
      面前的是三条诡异的回廊,长长的看不到尽头,各指向不同的方向;红漆的雕栏支撑起整个框架,每根支柱间挂着个大大的灯笼,虽然夜深却能看得清楚;边拦上的石凳整齐地排着,磨得非常光滑,旁边种上了许多花花草草;底下是一个挺大的水塘,中央堆砌着类似假石山的东西。
      该往哪里走?望了望四周,没有一个人影。这里的环境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像无形中被什么迷惑了似的。中间那条,那里的尽头好像有什么在等待着,讨厌的感觉……
      没有犹豫,魏翔迈开脚步,有点摇晃地往中间回廊走去。
      出乎意料,这条回廊非常的短,看似深不见底,其实只是浅洼。魏翔走了不过百步,远远地就看到挂在尽头横梁上那块大大的牌匾——“清明堂”三个大字在夜幕里闪着金光。
      星术预言什么的,魏翔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对他而言,不外乎占卜学或是占星学,不过是人们对自身命运的无能为而衍生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科学根据可言。但是,无端来到这个世界却也是无法用科学可以解释得了……那个玄见,可能会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魏翔推门进去。绕过屏风的阻挡,堂室内灯火通明,宽阔的内室空空如也,连桌椅都没有,名副其实的“清明”;五面本应是雪白的墙壁上画满了黄道星辰的图画,许许多多的黑点与黑线相连,让人看得头晕。大堂中央有两人跪坐着,似乎是在对弈。
      “魏翔公子的到来真是玄见的荣光,”苍老而铿锵的声音,面朝着门口的人抬起头,是一位两鬓斑白长髯满脸的老者,“能突破老朽玄幻阵的人又多了一个了。”
      他就是玄见?魏翔心中涌起一股不协调的感觉,但一下子又说不出来是什么。玄幻阵……是指刚才那些奇怪的回廊么?
      玄见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缓缓道:“玄幻阵乃是幻象卦阵之一,心神不定或意志不坚的人都会受到它的影响而看不清真实,”老人一字一句地解释着,“世间万事万物皆有所属,不应得而强求的话,人就会被欲望蒙蔽双眼;魏翔公子为什么选了中间的道路呢?”
      魏翔走近两人——他们的确是在对弈,石制的十三路方形棋盘,黑白双色的不规则小石作为棋子,应该是早期还未完全成形的围棋。
      “引诱越大越不想触碰,因为这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我只是选择了一条有讨厌感觉的路罢了。有讨厌的感觉,那代表对方不希望你走这条路,那也证明了那是正确的路。”望见玄见浅笑的神色,魏翔缓缓道。
      与玄见对弈的人,刚才背对着没看清楚,他是今天早上在庭院碰上的那个家伙!
      和先前轻浮的态度不同,黑衣男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棋局,两趟剑眉紧扭在一块,神情凝重非常,一种莫名的气度弥散在他周围,比之前多了一份成熟与……霸气?
      他……真的是今早的那个人?
      见到男子如此认真地看着棋局,受到他的影响,魏翔也饶有兴趣地望向棋盘。
      虽然棋路比较古老,主要走法还是与现代围棋大同小异。魏翔虽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围棋,但曾经在一个疯狂的围棋爱好者老师的指导下学了好几年时间,即使比不上职业的水平,应付业余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棋局的盘面混乱复杂,白棋的后阵坚实,黑棋的进攻有些急促,被白棋抓住其薄势进行围剿,大龙被紧紧地咬住,挣脱不开;如果大龙活不了,这局棋是输得惨烈。魏翔皱眉,本来在被围剿前尚有转换一手可走,但他们好像不知道这种现代围棋的手法;黑子活气不够,要觅出一条破敌之路真的非常不易……
      “天扬的棋早被打散,生路已是找不到了……”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留意到老者颇有深意望着自己的眼光,魏翔有些茫然,只得低头继续揣推着棋局的发展。
      “可恶……”天扬低吼一声,左手毫不惜力地向地面打去。
      这个举动使魏翔有些吃惊。不过是一盘棋而已,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虽然盘面困难,但只要还有生路,就一定可以找到。如果可以将白棋引到这边,再加上一手转换,然后……按着天扬的棋路,魏翔陷入了沉思。
      玄见微笑不语。良久,见魏翔的表情有些许变化,他徐徐道:“魏翔公子是否已经想到了解救之法?”
      两人一惊,同时抬起头来。
      感觉到天扬炽热的视线,魏翔有点不自在。
      “方法倒是有一个,不过……”
      “公子请讲,我们洗耳恭听。”玄见笑道。
      魏翔夹起一块黑色小石,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玄见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静下来细细地望着棋盘许久,不住地缓缓点着头。
      “此着初看像是自寻死路,实际却是牺牲部分以救全局之着。处于劣势,此凶着竟能扭转盘面挽回败势,好棋好棋……”
      置诸死地而后生,绝境中挣扎求存的一着,不成功便成仁;但加上贴目的话还是得输,不过走的似乎是不贴目的下法;黑棋现在还没脱离困境,以后的棋必须步步为营,一子错,满盘皆输。魏翔心里稍松,却不知道天扬一直在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回。
      这时,天扬突然站起身来,将他紧拥入怀。
      “感谢神灵,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什么?
      魏翔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胸口紧闷,悲彻之感狂涌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
      翔……
      翔……有我在你身边啊……
      有人……在呼唤我……是谁……
      觉得怀中的人儿有些不妥,放开他后天扬愕然对上了那双泪流不止的瞳眸。

      在寒风凌冽的今夜,
      请你紧紧地拥我入怀,
      因为在梦中,
      我听到了你温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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