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曲的叹息》阿米巴

5、恶魔苏醒

　　跌跌撞撞的视野……摇摆不定……黑虎……疼痛……黑色的窗帘……破碎的玻璃……伸向天空的苍白的双手……号叫……黑色的衣摆……冷酷的长发女人……尖叫……尖叫……墙壁上的血斑……海浪……坟墓……尖叫……哭叫……
　　“……雅，安雅，帮帮我！帮帮我！”
　　剧烈的摇晃，近乎疯狂的哭叫，她终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恶魔的泪眼。
　　“……什么……”她晃晃被噩梦折磨得昏昏沉沉的脑袋，被伊妮德强拉起来，“怎么……我怎么了……”
　　“杰洛士大人！优伯尔攻击了他！然后大人和他战斗！大人不见了！他往那个方向走了！帮帮我！救救大人！”
　　小家伙语无伦次地说着，安雅却在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眼睛，红色的……眼睛……红色的泪……还是血……
　　……
　　“为什么连你也欺骗……”
　　……
　　质问，哭泣，……优伯尔……他哭了……他哭了……
　　“我……”，安雅吃惊地检查着自己，只在脑后摸到一个大包，“……活着，他没有杀我……”
　　“……他没有对你动手，你只是被他们争斗的余波擦到而已！”伊妮德急匆匆地解释，脸上几乎是带着讨好的神情，“求求你……帮我劝住优伯尔……”
　　“劝住……”安雅愣了一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对了，他是往哪个方向……”
　　“那里！我带你走！”伊妮德激动地拽起她，“使用瞬移的话很快就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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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莉那瞪大了眼睛问杰路，没有把话说全，但对方已经明白了。
　　“恩……”合成兽面色沉重地从洪身边退开，“虽然他的体温似乎一直就比我们要低，但是这一次……我想他至少也是需要呼吸的吧……”
　　“……已经……”塞缪尔的脸色煞白，但还是竭力镇定地说，“去了么？”
　　“恩……”杰路点了点头，抬手摸摸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小公主的脑袋，“看来接下来，一切就要靠我们自己……”
　　“算上我们！”
　　一个疲倦却强硬的声音插了进来，莉那他们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这两个凶手来这里干什么？！”塞缪尔第一个做出了反应，用压抑着愤慨的声音低低地质问道，“安雅，伊妮德？”
　　“……”安雅扫了眼两个男人手中预备的兵器，知趣地顿住了步子，只把目光迎向那几人，“我们只想给你们提供帮助——别打断我，现在事态紧急，伊妮德和杰洛士本来想用优伯尔的身体复活赤眼，却没料到优伯尔的精神力竟然可以压过魔王的意识……”
　　“什么？！”杰路和莉那闻言失声叫了起来。
　　“……所以我们马上要面对一个狂怒的魔王优伯尔，”安雅迅速说，“受到欺骗的他很愤怒，杰洛士被他打伤后还下落不明，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急需你们的合作！”
　　“……真是祸不单行……”杰路刚帝士沉吟，但灰蓝的眼睛却依然目光锐利，“我说……”他走向安雅，突然银光一闪，剑尖已抵向安雅的脖子，“你这次是在说实话么？！”
　　“如果想灭亡，你大可以把剑刺下来。”这是安雅的回答，“我的确是不想攻击他，可是这事有大半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让他恢复原样……”
　　“杰路！”塞缪尔也走了过来，伸手按下杰路的剑，望着他，她的眼睛里像蓄着深不见底的青潭，“相信她吧，如果你相信我。”
　　“……哼！”杰路恨恨地瞪了安雅一眼，“喀嚓”一声把剑插回剑鞘，“好吧，不过就这一次！”
　　安雅闭上眼舒了口气。
　　“谢谢。”她轻声说。
　　“不用谢我，”塞缪尔却连正视她都不肯，只把压抑着感情的目光投向安雅身旁的虚空，“你应该谢谢洪，是他告诉我钥匙在你手里——虽然我不大明白这话但是……”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变调，她别过了脸去，伸手捂住了嘴，匆匆转身，“……我相信他，就如同相信我的哥哥……”
　　塞缪尔背对着安雅说，坚定中夹带着轻微的抽泣。安雅吃惊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杰路却已经先走过来拉走了塞缪尔。
　　相信他么……
　　安雅皱起了眉头，视线绕过几人的身影，望向地上那靠树而倚的惨白的洪，他的嘴角似乎挂着奇怪的笑，看上去就像自嘲，那还没有舒展开的眉心也似乎留着一种忧心忡忡的神情。
　　“我并不想伤害他的……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有说过这样的话吧，而且那时侯，有什么……
　　安雅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似乎是想把洪强加于她的那些东西扯出来，可惜这当然做不到。
　　真是讨厌的老头子呢！
　　她叹了口气，再次望向那家伙，接着她愣住了。
　　那是什么……
　　她抬起手刚要问，一声尖叫就打断了她。
　　“红眼睛的杀来了~~！”
　　阿米巴大叫，片刻间已经化成一匹黑马，近乎神经质地扭头就跑，连看也不看就撞向了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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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眼睛，红色，血色，凶兆……
　　“这小家伙是血瞳？”紫灰色长发的独眼男人在铁栏前吃惊地说。
　　“恩……”
　　“那你要小心了……据说红眼睛的家伙都是睚眦必报的……”他在微笑，他的牙齿真白。
　　“少废话！”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狠得下去心……我还以为被普西芬尼那样对待的你会同情这孩子呢！”微笑变得严厉，紫色的眼睛里充满担心。
　　“奴隶主压迫奴隶，奴隶成为奴隶主后却不会善待自己的同类，只会更恶毒地压迫他们——这是心理学的一大迷题。”
　　“少跟我提这个，洪，”大笑，接着是略带责备的质问，“你骗得了自己都骗不了我，告诉我，你到底在等待……什么样的……奇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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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迹，天，她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这声音……是……
　　睁开了眼睛，安雅看到了一对平静的青潭：“塞缪尔？我……哎呦！”
　　“先别起来，阿米巴那个笨蛋从你胸口踏过去了！”塞缪尔一边给她包扎一边说，“他的蹄子再偏点要是落上你脑袋你就真没命了！”
　　她看上去的确焦急，连她身旁的那几人也是……尽管……
　　“……你可能在帮敌人呦~~”安雅笑着提醒他们，塞缪尔抬头瞪她一眼，手下用力一抻绷带，“啊——！”
　　“断了根肋骨还这么有精神，”莉那得意地坏坏笑，“真不愧是优伯尔的跟班啊~~~”
　　“你说谁是跟班啊！”安雅怒吼。
　　“哦，你还有意见？”莉那俯身照着她脑袋重重一弹，“哼，之前你利用我的事还没跟你算帐呢！！！竟然害火焰球差点在我脸上爆炸，要是我美少女的脸就此毁掉……”
　　“算了吧，莉那桑，别这么计较了，”加梅利亚在一旁似乎是打圆场，却丝毫没有勇敢地站出来站出来阻止莉那迫害安雅的意思，“再说洪桑当时不是已经徒手将火焰球击偏了……哦……抱歉……”
　　现场的气氛刹那冷却，显然，那个名字现在几乎已经等同禁语。
　　“……哼……”莉那用力摇摇脑袋，故作大条地大喊起来，“反正已经过去的事本姑娘就大人大量不计较了！你——”她又伸手一指安雅，手指头差点戳进她眼睛里，“给我乖乖将功补过！”
　　“……好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安雅只好点头答应，顺便加上一句，“对了，你们是怎么从赤眼优伯尔手上逃脱的？”
　　“这个，……”莉那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突然她一指天上，“啊，看，UFO！”
　　“哪里？”加梅利亚傻乎乎地张望起来。
　　“UFO……”高里一只手指放在嘴里傻笑着，肯定又想偏了。
　　“……这把戏太老了……”安雅一脸无奈地苦笑道。
　　“莉那，”杰路却一开口就那么沉重，“还是实话告诉她吧——安雅，他过来时本来使用火烧掉了我们藏身的森林，我们只好用一个大的巩固翔封界集体逃脱，但是”
　　“他不可能没发现对吧？”安雅惨淡地笑着，“是不是他故意放过了我们？”
　　“不是我们，”杰路毫不留情地继续道，“我觉得是因为你在翔封界里。”
　　“……我？”安雅的笑容僵硬起来，既而上扬的嘴角耷拉下去，她闭上了眼睛，“他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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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那里，不能追，不能攻击……
　　不能！
　　狂怒地号叫着，赤眼——不，是优伯尔一甩尾巴，掀起的强大气浪压灭了一大片林火。
　　毁灭，毁灭这世界！
　　——不行！
　　优伯尔在意识深处给了那老魔头狠狠的回绝。
　　——沙布拉尼尔，你休想！你休想白白利用我！
　　……哼……你到底是什么？异世界的客人？你把我们这里的规矩全打乱了！
　　——哦，那还真遗憾啊，哼！
　　不过你还不能得意……小鬼头！我感到……
　　——老魔头，你又感到什么？
　　……秘密~~~~
　　——切，老魔头，你少给我臭屁，乖乖呆在我身体里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你要那么大力量干什么？那个洪不是已经死了么？
　　——要你管！
　　你自己知道吧，小鬼，那个洪为什么创造你，为什么把“变得更加强大”这条基因烙在你身体里？
　　——少废话！
　　你少自欺欺人了，你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对付我都绰绰有余，那洪干什么只利用你去对付你们世界那些小角色呢？
　　——那些可不是小角色……！
　　好吧好吧，就算这样吧……
　　——就算？！
　　别再这儿跟我较真拉，小鬼，你瞧，你干了件傻事，你的这把火可能烧了不该烧的东西呢……
　　——闭嘴！
　　优伯尔想不理他，但是身后有什么响声，他急忙转身，然后血瞳中的瞳孔便缩成了细细一条。
　　那火焰中站起身来的银白色的怪物正在烘烤着自己的三对翅膀，它的眼睛红得像刚出炉的木炭——至少那看上去是翅膀和眼睛，但优伯尔不能肯定，因为那东西的形状太奇特了，不像任何一个这个世界的生物，它的样子就像一个工艺品，巨大的十三面菱形，每一面都有边缘起伏不定的十字形黑色图案还有一只红色的眼睛，那三对翅膀耸立在它的顶角上，有些滑稽……不，优伯尔一点都不觉得滑稽，只是……
　　……恐惧……双份的，包括魔王那份……
　　——嘿，老东西，比起和这玩意战斗，我倒更希望和洪亲吻呢！
　　小鬼，你的冷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玩……沙布拉尼尔干涩地笑着。
　　——对了老东西，你刚才说我烧了什么来着？
　　呐，你刚才不是还说希望和他亲吻么？
　　——……什么啊，混蛋，别告诉我他也是个……
　　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喧响爆出，优伯尔打住了话头，看着那怪物像液体一样流动着变成了个拙劣得不成样子的人形，一个有骨没肉的红眼睛六翼怪物，就像小孩子噩梦里常出现的那种东西一样。
　　——它的审美观可真糟糕！
　　呐，没错，
　　就在沙布拉尼尔回答的时候，六翼已经腾空而起，用噩梦一样的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独眼的面孔逼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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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米巴不见了真的没问题么？”塞缪尔还是有点担心，不过很显然她担心的不止是那家伙的安全问题，“从昨天起他就怪怪的……”
　　“他有不怪过么？”莉那反问，“总之现在是弄明白那些东西，安雅，洪给你留下了什么线索？”
　　“……乱七八糟的回忆碎片……”安雅摇摇头，茫然地望向远方，“我只知道是他创造了优伯尔，目的是为了封印一些恶棍……还有消灭一些恶棍，还有他们两个有许多次恶斗，但是总是在危机关头会出现能打断战斗的事件……以及，更多的，我看不清，一些非常隐晦的东西，像是洪私人的记忆……有一个可以化作黑猫或者黑虎的女巫——似乎是他的监护人吧，不过脾气好象很不好的样子……”
　　“黑虎！我想起来了！”塞缪尔恍然大悟地插话道，“我们第一次碰见阿米巴时他就是一只黑虎，那时侯洪好象有点慌张……”
　　“……恩，可以理解，那女人好象的确很可怕……”安雅继续道，突然抬眼望向莉那微微一笑，“我想，可能和你的姐姐有一拼吧……不，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你怎么知道！！”莉那抬起双手表情夸张地大叫起来，“对了，你可以读心！”
　　“……不过关键不是这个，是……”安雅继续道，“……银白色的东西……还有，一些我说不清楚的……那个女人似乎强行把他和那银白色的东西关在一起，似乎是一种有金属光泽的生命，有点……”
　　“——像优伯尔那天身上的东西？”杰路及时补充道。
　　“差不多！”安雅又闭上眼睛，极力在脑海中搜索那些梦中的画面，“接着是热……非常热，就像着了火一样……还有疼痛……然后是海浪的轰鸣……我看见太阳沉没在海平面下……”
　　“然后呢？”莉那问。
　　“没有然后了，”安雅翻翻眼睛，理直气壮地答道，“那老家伙就给了我这么多隐晦的提示，再往后就只有一点关于优伯尔的了。”
　　“他在和我们打哑谜么？！”显然是最没有耐心的伊妮德恼火地叫了起来，气鼓鼓地撅着嘴巴坐在了草地上。
　　“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杰路刚帝士一脸沉思的表情，眼睛隐在了头发的阴影后面，“但是很可能由于某种原因没法直接说出来……”
　　“他额头的烙印！”莉那忽然发话，“他不是说过那个东西会压制他的魔力……”
　　“啊……这倒也是个线索……不过说到这里，”杰路又转向了安雅，“你说优伯尔是为了封印别的东西而被创造出来的？”
　　“恩，工具，正像他自己说的……对了，还有，”安雅眼珠子一转，“那老家伙好象跟别人谈起优伯尔时说过很奇怪的话，是什么奴隶成为奴隶主后不会发善心，反而会更残忍……总之意思——”
　　“奴隶主压迫奴隶，奴隶成为奴隶主后却不会善待自己的同类，只会更恶毒地压迫他们——是这句吧？”
　　塞缪尔面色阴沉地提示道。
　　“啊，看来这话很有名？”安雅笑了起来，不过现场没一个人配合她，没有人笑，就连一向愚钝的高里都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沉重的气氛后的某些东西。
　　“啧，糟糕——”莉那倒抽了口气，“杰路，还记得那家伙咽气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么？”
　　“当然……他的口气那么不祥，不注意到才怪，”杰路刚帝士本来就是石头的皮肤此刻显得更加冰冷，仿佛蒙了一层寒霜一样，“他说如果他能撑下去我们就只需面对一个敌人，照此推断——”
　　“——如果他死去，我们就将面对更可怕的第二个敌人，对吧？”莉那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突然间有点世界末日的味道。
　　“等等，你们的意思我有点明白了，”安雅起身，甩甩头发上的草末，轻声道，“你们是说他有可能和优伯尔一样是用来……”
　　“他显然被那个女人拿来当工具来封住什么怪物，而我们要面对的第二个敌人就是他身体里的那一个……”杰路刚帝士说，但是他没能说完。
　　“——恶魔十字星。”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接着，笑眯眯的兽神官搀着伤痕累累的赤眼优伯尔出现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