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漫漫长夜》阿米巴

5、深入交流

　　回到蝙蝠洞的时候，大概是第二天的正午。然而太阳的光芒却依然昏昏暗犹如傍晚。
　　“Alfred,Alfred……”
　　超人挣扎到蝙蝠洞的门前，用力敲着冰冷的钢板。
　　“Alfred……”
　　他像这里曾经的主人一般呼唤着这里的长者，然而却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只好自己撕开大门，拖着疲倦的脚步和一身伤痕慢慢走进去。
　　蝙蝠洞里静得怕人，相信无论是谁在这里过夜都免不了要做噩梦。因此超人竭力支撑着，不愿让即将漫溢上脑海的疲惫把自己淹没。
　　但是他的确需要帮助。
　　“Alfred……”
　　他的声音现在听上去就好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的哀鸣。事实上他的确被抛弃了，蝙蝠侠狠狠地袭击了他，和十二门徒一起，拿着氪石，殴打，大笑，还有孔拉轻轻的快乐的笑声。他们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然后就把他扔在了那里。他们只拖走了V，而超人宁可被抓的是自己。这不是什么牺牲精神，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已经噩梦化的城市罢了。
　　即便身旁是个已经不认识他的Bruce也好，至少那还是曾经熟悉的面孔。
　　可是现在他连这也没有了。
　　“Alfred……”现在他的哀鸣机械而且茫然。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昏过去了。他摸着墙沿勉强走着，手指按过洞穴正中电脑那巨大的操作台，滑过一排按键，接着，一道强光猛地打向他的视野。
　　“紧急联络线路开启，”
　　沉闷的金属味儿的合成声在空旷的洞穴内回荡，超人眯起眼睛，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中启动了蝙蝠侠的系统。屏幕上显示电脑正试图建立与瞭望塔的连接。
　　超人觉得这简直幸运的像是在做梦，他扑在操作台上，看到那几个字母在上面闪烁。他又把它们拼了一遍，没错。
　　这是真的，上帝，Bruce，我还以为你真的讨厌联盟呢！
　　字母的闪烁停止时，屏幕上出现一排类似干扰条纹似的彩色线条，音响里传出嘈杂奇怪的声音。
　　“不，不要断……”超人神经质地摇晃着脑袋——联盟的帮助是他和Bruce最后的希望，他不想再承受一次希望落空的打击。
　　万幸的是他等来的不是最坏的结果，彩条还在晃动，但是他已经辨认出一个人影。
　　“尚恩！能听见我吗？”超人呼喊，火星客显然是听到了。因为他那绿色脸上正露出担心的神色。
　　“你的脸色不好，超人，蝙蝠侠在哪？”尚恩的声音本来就带着效果很好的喉音音色，这会儿更是叫干扰搞得刺耳十分。可是现在不是介意这个的时候。
　　“他被吸血鬼带走。”超人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沮丧，毕竟没有人规定超人不可以沮丧，“孔拉带走他，还封闭了哥谭，还有，太阳……”
　　“当真非常糟糕，超人，不过幸好你们还活着。”火星客的安慰依然不大在行。他的声音沉闷得和机械合成声有得一拼。
　　“那要看是以什么身份活着了。”超人苦笑着回答。
　　“……超人？”接着出现在上面的是神奇女侠，“我们还在努力突破那道屏障（还在努力，那就意味着没有进展。超人忍不住失望地想。），你和蝙蝠侠要小心那个跑掉的吸血鬼，尚恩说他很危险。”
　　“可是现在蝙蝠侠比他更危险，我们这里的状况很难说清楚，”超人几乎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茫然无助地挥动双手，“Bruce现在是孔拉的吸血鬼，他们跟V——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吸血鬼是敌对关系，所以我们跟V合作过短暂的时间，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混战，V被他们抓走……”
　　“那可是他自作自受。”鹰女突然加入，粗暴地说，“他自己封闭了哥谭，本来是打算强迫你们跟他合作并限制孔拉势力扩张。”
　　“他？！”超人这下可是吃了不小的一惊。
　　“更糟糕的是，超人，他还是个亡命徒，”神奇女侠忧心忡忡地补充，“如果他不能杀死孔拉，就要把整个哥谭和敌人一起毁灭。”
　　“屏障会越来越严密，直到最后连空气分子都无法透过，”绿灯尽力用平静的口气宣布最坏的结果，似乎这样就能让超人好受点，“而哥谭在氧气耗尽前就会达到一个极高的热岛效应，……”
　　“他打算引起一场大爆炸，”神奇女侠叹了口气，“把一切都毁掉。超人，必须阻止他。”
　　“阻止他？”超人摊开双手，像那些曾经请求他帮助的普通人一样摆出一个十分无助的姿态，“他被孔拉抓走，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活着。”
　　“他一定还活着，孔拉也想要出去。”神奇女侠提醒道，“我们希望你能说服他解除屏障，我们愿意帮他消灭孔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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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uce睁开眼睛，昏暗的灯光在他眼前像飞虫一样晃晃悠悠，晃花了他的眼。他花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的视野重新清晰。
　　接着他发现自己穿着蝙蝠侠的全套行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而且，他还发现自己戴着氪石戒指，还有，橡胶手套上的血迹。
　　哦，他又干了什么？
　　他的记忆结束于在自家走廊中发现老管家的尸体还有微笑着的孔拉的那一刻。
　　他还记得那孩子的牙齿上干干净净地没有一滴血，而当时自己的嘴巴里却腥咸的要命。
　　他也模糊地记得那个披着红斗篷的蠢货躺倒在地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已经杀了Alfred，还有超人。
　　或许更多？
　　不，其实他不那么介意那些“更多”。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死了。
　　Alfred死了，Kent死了。
　　尽管相处的时间还不是很长，Bruce却还是发现超人在自己脑海中留下了比其他英雄更深刻的回忆——或许是因为他是个头号公众人物，或许是因为……他那该死的，笨手笨脚的，愚蠢的善良和关心。Bruce可以拒绝他的微笑，但决不会忘记这个蠢货给他的一切值得珍惜的东西。
　　Bruce打了个激灵，他觉得冷，这不止是心理作用。他不知道这是哪，可这看起来像是某个阴冷的古堡内部，封闭的没有窗户的小房间。
　　他本能地把手套在长满青苔的石墙上磨蹭，徒劳地想弄去上面的血迹——Kent，Alfred……该死的，别去想，那只是血，他们可能还活着……蠢货，你见过活着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胸口没有任何起伏么……可是他是外星人……但是他仍然需要呼吸！……闭嘴，我说，闭嘴！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丧气地把还是血迹斑斑的橡胶手套丢弃在地上。
　　它们落地的声音比他想象的要响亮，这让另一个人觉察到了他的清醒。
　　“父亲？”
　　门外传来已经开始熟悉的呼唤，语调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那个孩子——不，是那个怪物就咬了他的脖子！
　　“我不是你的父亲！”Bruce冲黑暗咆哮，充满蝙蝠侠式的愤怒，和警觉。不过比往常多了些悲伤。
　　这世上仅有的两个肯信任他的人都已经离开，他没有什么理由能再忍耐下去。
　　蝙蝠侠一跃而起，徒手撕扯着铁门——他现在有这个力气，然而也需要付出代价。卷边的铁片异常锋利，他的手指都被割伤，可是他并不觉得疼。他只是觉得悲伤，还有愤怒，就好象许多年前，第一个噩梦现身的时候。所不同的是，那时侯他只是个被吓呆了的孩子，而现在，他是个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吸血鬼。
　　孔拉正站在外面，蝙蝠侠冲出来的时候，这个小孩形状的怪物看起来完全没有准备。Bruce愤怒地瞪着他——他想杀了他，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敌人的鲜血。他把手掐向孔拉的脖子，孔拉没有躲，这个恶魔完全没料到蝙蝠侠会再次清醒，Bruce必须趁机杀了他，他抓住他了！他……
　　突然间一阵剧痛游走过他的脊椎——好象有人把手插了进去，并且一节一节地敲掉他的骨头。蝙蝠侠松开了手，蜷缩在地上，他没法停止四肢的抽搐，还有更糟的是他感到血正从鼻腔和喉咙里往外翻。
　　“为什么，父亲？”孔拉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无着无落，他蹲下身来时，Bruce用充血的眼睛怒视着他。
　　“想都别想，你这怪物……”
　　他说的这句话似乎耗尽了这个小恶魔最后的耐心，Bruce看见他的眼睛非常危险地反射出兽类一般的荧光。
　　“那么，你到现在都没有饮过血，蠢货？”稚嫩的音色透出叫人浑身冰凉的语调，孔拉站起身，轻快地“咯咯”笑着，“很好，但是这并不能帮你什么，蝙蝠侠。”
　　这是Bruce被更大的疼痛击垮前最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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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lark在走廊发现了昏迷的Alfred——没有血迹，外伤，只是重击导致的昏迷，但是对于这个年龄的老人家来说也够危险的了。
　　“打伤我时，Bruce少爷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不过他似乎很困惑，他在怀疑自己做的事情。”
　　醒来后老管家这么形容当时和孔拉在一起的Bruce。接着他望进Clark的眼睛，平静地说：
　　“可是Kent先生，作为超人的您是不会有这种怀疑的，对吗？”
　　不知为什么，Clark觉得这个老管家的微笑好象让自己身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其实，哦。他很清楚这不过是自己觉得理亏罢了。
　　就在结束和正义联盟的通话后不久，Clark收到了蝙蝠侠的联络信号。但是他不敢相信，或者说他被这一连串的模糊不清的事实打昏了（而且我的确有被Bruce打到头。超人愤愤地想），这让他缩回了手，没敢贸然行事。
　　可是这都是在Alfred醒来前发生的，这个老爷子怎么却好象什么都一清二楚？
　　不管怎么样，超人很清楚，在连吸血鬼都打不死的老管家露出最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前，他最好把处理那个联络信号的事情放在处理自己伤口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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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uce的梦中头一次漫溢着鲜艳的色彩。
　　红色和蓝色，还有绿色，明亮的，却比黑暗更令人恐惧。
　　他看见红色裹尸布下露出的那双蓝眼睛里没有任何视点，那是死人的眼睛，当然，超人已经死了。因为他流了那么多血。在氪石的绿光映照下，他原先英俊的脸甚至有点狰狞，好象放了很久的尸体，开始发霉的感觉。
　　Bruce开始感到恶心，他竭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讨厌的梦。但是即便是梦也是令人无法忍受的。
　　他竟然看见已经死了的超人在微笑。
　　放在以前会是叫人怀念的，温暖的笑容。然而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讽刺和谴责。
　　Bruce知道超人救过自己，不止一次。所以蝙蝠侠也尽力还上每一分人情。但是那根本不可能。
　　最后蝙蝠侠杀了超人。这是他给他的报答，全部，超人甚至把氪石给了他，把他的性命给他！
　　把他的性命给他！而他把它夺走，无情而狂暴地摧残对方的全部希冀和信任。他无法想象超人当时的感受，也没那个勇气去想象。
　　Bruce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当他从自责的挣扎中醒来时，他感到了脸上有水滑下去。是凉的，他由此判断它不是泪水——上面是肮脏的锈蚀的天花板，在往下滴水。这让他为自己羞愧，超人并不是不值得他流泪，事实上，超人的死讯一旦传开，可能连整个世界都要惋惜地哭泣，而蝙蝠侠的无动于衷只能证明他是真的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无情而且不知好歹。
　　蝙蝠侠根本就不值得让超人冒着这么大的险来救。
　　Bruce想着这个痛苦的事实，接着他想要坐起身来，却被一个低沉的咆哮喝住。
　　“别动，你会把你的腿弄得更糟的。”
　　的确，他马上就发现自己的右腿完全不能支撑身体——小腿部分的淤肿清晰可见。很显然里面有段骨头断了。还有就是，Bruce意识到这声音自己在哪儿听见过。他扭头往这个封闭的小牢房的另一头看去，完全不意外地找到了V。
　　吸血鬼靠墙坐着，看上去比原来的要憔悴许多，而且，或许是因为被囚禁的缘故，他的面孔被疲惫渲染得比之前见面时要显老。
　　“你也在这儿？”蝙蝠侠问，小心地调整姿势，直到他站起来时可以靠着墙壁而不需要用伤腿承重。他朝V挪过去——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和另一个怪物联手杀死那个孔拉。反正事情再糟也不会糟过超人死掉。更重要的是，现在杀死孔拉是蝙蝠侠唯一能为超人做的事。
　　见鬼，难道蝙蝠侠永远只能先让生命从自己的指缝中漏下去，才想到复仇么？
　　V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抬起眼睛，这让他的眉毛完全埋在没有光泽的黑发下。他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见面时要更低沉一些：“抱歉，先生，我们见过面吗？”
　　蝙蝠侠已经挪动到他面前，但是这句话让他停住了，他更加仔细在近距离打量吸血鬼，很快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吸血鬼并不是看上去显老，而是的确至少比V大十岁以上。可是他们长的太像了，简直……
　　“看来你认识我，”V抬起头，但身体依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有试图伸手拉Bruce走过最后那段距离的意思，“至少是一半我。”
　　他的话让Bruce想到曾经的好朋友Harvey——这么说，蝙蝠侠碰到了一个魔法世界的双面人？
　　他开始犹豫是否真的要与对方合作，而这一点立刻就被对方发觉了。
　　“希望你别误会，”吸血鬼用平静的目光望着他——这一个的感觉明显要比V犀利许多，就好象是株看似无害的植物，但当你碰他时，才会发现那枝子上的刺已经扎进你的手指，“我没有精神病史。我指的实际是孔拉曾经用魔法袭击我，并把我分成了两个人以削弱我的力量。我想你碰到过半个？”
　　他的话让Bruce更难确定是否要和他合作。他似乎比孔拉更难缠。
　　“如果我的情况让你不舒服我们可以谈点别的，”吸血鬼用轻描淡写的口气继续，“在孔拉弄死我们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来互相认识。”
　　Bruce终于决定坐下来和他谈谈合作的事情。蝙蝠侠并不怕死。但是他可不想这样死。
　　孔拉杀了Alfred，还有超人。他不能饶了孔拉。
　　“怎么才可以杀死他？”他问。
　　有一刹那，Bruce几乎觉得吸血鬼在冲他满意地微笑。但是当他想要辨认那笑容的意义的时候，吸血鬼的脸色却又平静得什么线索也没有了。
　　“人类的武器还有化学品大多对他没用，只有阳光和火会烫伤他，但是那伤口复原的很快，”吸血鬼幅度很小地摇着头，“其他方法我也正在找，目前只发现他对臣民的伤害免疫力较差。曾有次混战中他被自己的一个手下误伤，结果那道爪痕一个月才消失——但是只有你一个是不够的。如果你有其他的伙伴的话，最好试着联络他们。”
　　“我曾经有。”Bruce说，发现自己根本没心思掩饰话语中的苦涩。
　　“也许你现在也有，”吸血鬼沉思着说，把头往前倾以靠近他，那双黑眼睛的注视像是某种可怕的窥镜，“你不象是能被他完全控制的那种，否则他不会把你扔到这里，还敲断你的一条腿。别被他强加给你的幻觉骗了。痛苦只会让你更脆弱。”
　　幻觉？
　　蛛网般盘缠的记忆中露出了一个细微的丝头，Bruce死死抓住了它，再也不放手。他要好好地回忆一下全部的事件。
　　还有全部值得怀疑的细节。
　　希望重新回到黑夜骑士的心里，像是一只初生的鸟儿一般用坚硬的喙啄着谎言的蛋壳。最后这只鸟儿飞了出来，把真实的歌唱进他的脑海。
　　Bruce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欢快的笑容扯成蝙蝠侠式嘴角淡淡的冷笑啊！
　　“你没有办法出去吗？”一边开始摸索藏在头罩内部的联络器的按扭，Bruce一边尽力冷却着声音里的感激。
　　“我动不了。他们对我比对你要粗暴一点。”吸血鬼慢慢缩回头重新靠回墙上，很轻地倒抽了口气，“不止是腿——如果不是他们还需要我，恐怕连命都没了。”
　　Bruce这才注意到他之所以一直只在动弹头部的原因，他的姿势其实很不自然——孔拉把这个不幸的敌人的四肢和翅膀都敲断了。
　　残忍得叫人发指。不管怎样，那的确不是一个孩子。那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
　　“那他会知道他低估了我。”蝙蝠侠冰冷地说。
　　“我也希望如此。”吸血鬼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和Bruce一起安静地等待。
　　等待光芒孕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