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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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初格外贴心，考虑到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还为我找好了本地的向导。
这里纬度高，国内尚是初秋，我穿着薄风衣出舱的瞬间却被冻得打了一个寒颤。周围到处是金发碧眼的欧洲白人，人们交谈起来英语和西语穿插着响遍整个航站楼，不过接机的人群中，我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举着“Andrew”纸牌的两个向导。
他们应该已经提前看过我的照片，我甫一走出便迎上来。我们简单沟通了几句，我核实了对方身份，而后便迅速跟他们一路去了停车场。
我在出口给晴初报平安的功夫，他们开出来一辆车身布满泥点的福特。我坐上后排，副驾驶上的女孩摘下墨镜，递给我一只餐盒：“我们之前跑了好远才找到一家中餐馆，Rachel说你喜欢吃这种米饭？”
“多谢，”我接过来，“飞机餐实在难以下咽，我正饿着呢。”
其实我有些晕车，又十分疲惫，没有什么胃口。但毕竟还要与他们相处不短的时间。我还是装得十分惊喜，礼貌地笑着，勉强将油腻冰冷的快餐吃下一半。没多久胃就隐隐痛起来，又犯起恶心，我只好闭上双眼，期盼赶紧熬过去。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离开国内惹人心烦的环境我便乍然放松下来，总之我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睁眼时，窗外的霞云正好已经变成了夜色深沉。
我刚醒来，还十分茫然，一时脑中迷迷糊糊，还以为是一切都还美好的时候，赵峻下班来工作室接我回家，我又在他的副驾驶上睡了过去。直到向导喊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
我又在座椅上呆坐了半分钟，闭上眼睛再睁开，突然笑出了声。女孩担忧的问我要不要叫医生来，我只是挥了挥手，慢慢下车，伸了个懒腰，将身体舒展开。
他们十分不放心：“先生，真的没事吗？Rachel小姐让我们一定照顾好你。”
“没有，不……没事的。”我向她笑，轻声说：“只是我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有些事情说起来想起来都很容易，可做起来真是太难了。”
那两人都茫然的看着我，嘴巴动了动，我不欲深入谈论这样的话题，赶忙抢在她说话之前看向面前的两层小楼：“好了小姐，不要再纠结于我的笨嘴拙舌——这就是Rachel为我安排的地方？”
这个地方名叫“Grace”，很美的名字，我知道它在英语里意味着恩泽和慈悲。向导建议我这几天可以先出去转一转，他们说格蕾丝的确很美，不管是人还是风景，都对得起这个名字。
据说本来对这个小镇的规划也是旅游开发方向的，只是后来资金不到位就不了了之，直到前些年有人看中这里的良好环境和气候，出资建了一所疗养院，不久前刚刚开张。其实这个疗养院的设备和医资都是顶尖的，只是宣传不到位，再加上收费太高，所以才没什么病人来。
我知道这就是晴初为我联系的地方，她说预先为我交足了钱。我试探着问向导知不知道这家疗养院平均消费水平如何，她“唔”了半天，报给我一个数字。饶是我自小长在富贵乡也被吓了一跳，不赞同地皱眉：“这也太浪费了，同等水平的治疗在国内根本……”
“嘎吱”一声，向导收起大锁，推开了花园的门，向我笑着说：“您也说了，不是想要清净吗？相信我，除了冷了一点之外，您再也找不到比格蕾丝更适合修养的地方了。”
我难得幽默，心道反正我们都不缺这个钱，索性不再想它。
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架白色秋千，其余的土地都种满了植株，我辨认了半天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不过女向导告诉我前任主人在这里种下了石楠花，只是还不到花期，所以显得有些荒芜。
房子也并不大，但是看得出被精心料理过，处处透着温馨。一楼有起居室、厨房和餐厅卧室，二楼有两间客房和两间杂物间，还有不大的阳台。
父亲的画被晴初提前托运过来，眼下正包得严严实实，放在起居室的茶几上，等待我放它们重见天日。
向导是晴初从旅社聘请的，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送我到这里，又为我讲了讲周围的情况，见我尚且满意就告辞离去，我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再回到一楼时，就只见桌上有一只背包。
我把东西一股脑倒在桌面上，用微波炉热了一盒牛奶才过去大体翻了一遍。背包里有一本旅游图册，开通本地业务的手机，分别标着“yard”和“door”的两把钥匙，花花绿绿的纸币，电话簿，外卖单，疗养院的宣传册，还有晴初为我买的治疗服务的文件。
粗粗看完，我懒得收拾，索性不再把它们放回原位。起身时不小心碰到空瘪下去的双肩包，倒是发现下面压着一张被我忽略的纸条。
上面是两个向导的署名：“晚安，祝您有个美妙的夜晚！”
我盯着句末的那个笑脸，出了好一会神。最后我笑了笑，喃喃道：“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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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一夜无梦。
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浑身上下酸麻得厉害。我在床上躺到不适渐渐消退，这才懒洋洋起床下楼。
晴初向来贴心仔细，厨房的冰箱里果然被塞得满满当当，冷藏室最上面两层摆满了饮品，一半是我们家——我和赵峻的家常备的酸奶，一半是我以前最喜欢的橙汁。
我干脆地将所有不同口味的酸奶全部清出冰箱，找了只纸箱投进去搬到院门口，等着垃圾车一并收走。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多次加工发酵的奶制品，可赵峻更不喜欢橙子，每次我喝完橙汁同他接吻都要被他嫌弃一番，几次之后我就学乖了，为讨好心上人“忍痛割爱”，索性陪他喝起了酸奶。
我刚把一盒橙汁从冰箱取出来放到桌上等它慢慢升温，昨晚向导给我的那支新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我接通视频，晴初敷着面膜的脸部特写跃然出现在屏幕上，我被她吓了一跳，胳膊一哆嗦，手机险些掉进洗碗池里。
她对此浑然不觉：“第一晚睡得如何？”
我故意耸耸肩，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好是好，只是梦里总有一只鼻孔奇大无比的白脸女鬼游来荡去，对我穷追不舍，我只好在梦中玩命跋足狂奔整晚，累得不轻更吓得不轻。
她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尖叫：“哥！”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笑道：“昨天不是才通过话？怎么又打过来了？”
晴初哼哼唧唧地不接我的话，揭下面膜按摩半天，又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挨个取出一些在脸上一通拍打。我看着她耍小性子，在屏幕这头完全放松下来，倚在流理台上，伸手拿过那盒仍然冰凉的橙汁，戳进吸管轻轻啜了一口。
就像是回到小时候，晴初被父亲宠得无法无天，娇惯出一身小脾气，生气了一定要等对方去哄。
我和清茂可没少吃哄妹妹的苦头，可如今不一样了。她不时拿眼尾偷偷瞧我一眼。这种静谧持续了两分钟，晴初就坐不住了，终于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我找你又什么事情，你真的不好奇？”
“哎呀，我这不是等小公主高兴，才敢说话吗？”
晴初大叫：“不和你计较！”
闹归闹，我再次问她：“好了，到底什么事情？”
晴初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赵峻不知从哪里听说你离开江城，今天找上门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怎么会这么快？”
晴初冷笑：“□□都是我找内部朋友做出来的，虽然不会让他查出你的行踪记录，但是他八成由此猜到你要离开。赵公子毕竟神通广大，哪里有他的眼目，或者干脆就是他的附庸也不一定。好在我赶紧给他找了点事情做，你不用太担心。”
我一下子有些担心晴初，又觉得赵峻此举十分好笑：“那他去骚扰你了？保全公司都是做什么的？”
“倒是没有找到我这里，只是想要硬闯老宅，被人拦下了。佣人说他翻墙跳进后花园，对着你的窗户喊了好久，拉也拉不走，我索性就没让人管他。刚才他电话打到我这里来，逼问你的下落，我同他说‘你的爱人是生是死你怎么不清楚？’，他就放了两句狠话要我别同他作对，然后挂断了。”
“……你知道他手下什么生意都有，不要同他硬碰硬。”
晴初哼了一声：“敢欺负我家人，就得有遭罪的准备。”
“那这样，”我觉得自己已经堪称苦口婆心，“下次他打给你，不如你就把音乐盒给他，说我已经回滨市了，如果他要回滨市找人，我会让那边的朋友应付。你一个女孩子，现在自己还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局面里，不要同他那种人争一时之气，容易得不偿失。”
晴初显然十分不情愿：“凭什么由着他逍遥自在？”
我仔细想了想，回道：“唔…凭你大哥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好不好？”
晴初沉默了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哥，我还是想问你。”
“嗯，什么事？你问就是。”
“你们……哥，你们在一起十年啊。这么久的时间，你现在怎么对赵峻都不怨恨？若换做是我，肯定不论如何也要扒下他一层皮来。”
我无意识咬着吸管，塑料管很快被咬成了薄薄一片，棱角戳得我舌尖生疼。
我觉得自己思考了很久，又用了很久组织好语言：“Rachel……你要知道，我也曾经站在他办公室的窗后险些一跃而下，每日痛不欲生辗转反侧，但这段时间太久了。两百天过去，我可能已经把该痛的都痛过了，现在……反正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糟也不能糟到哪里去，现在的景况对于我来说，或许是解脱多一些吧。”
我说这话时自以为语气平淡冷静，只是以无比客观的角度陈述某些事实。但是说完之后我才发现晴初却在屏幕那端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忍。
她说：“哥，如果真的难受，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