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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斗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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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虞珣已经坐直身体,手却依旧攥着温灵雨的手腕,力道丝毫不减。
崔金福继续装作迷糊,忙补充着:“诶唷,陛下您可醒了——”
“你退下。”虞珣吩咐着。
崔金福点点头,他见皇帝摔了一跤,完好无损,总算是放宽了心。剩下的事儿,他也不想多管了。皇帝心情郁闷,只有温灵雨能够开解,自己还杵着耽误什么呢?
崔金福利索地退了下去。
“还请陛下松开我——”温灵雨暗暗使劲儿,挣脱不开。
虞珣舍不得松开,他不仅攥得紧,甚至还拽着她朝自己的方向使力,迫得她愈加靠近自己。
“你好狠的心啊,朕要被你摔残废了。”他打量着她的羞赧面色,笑意弥深。
“你是承认方才在装醉了?”温灵雨不肯就这么被他撩拨,神情一凛。
虞珣看着她严肃的模样,更觉她俏皮可爱,连生气都带着嗔怪之意。
“我本来是醉的,是你把朕生生摔醒了。朕瞧你,毫不宽容,还暗自与朕较劲。一点不像廿三岁,比朕年长四岁的样子。”
“你也知道我长你四岁,还不松开我,以示尊重。”温灵雨见自己的手腕都被攥红了,对方仿佛也没有松开的念头。
虞珣笑了,甚觉与温灵雨斗嘴是桩美事,叫他一时忘却许多烦恼。
男子淡笑着,忽地一拽,将她拉近怀中,“朕尚未加冠,用你兄长的话来说,还不算成年。你这姐姐怎么尽想着占朕的便宜?”
“你!”明明是他将自己拽向怀里,怎么贼喊抓贼,充起无辜了?
温灵雨又羞又愤,她冷语回应,“男子十五弱冠就算成年,你廿岁加冠礼近在眼前,老大不小,有何颜面装作不谙世事?”
“哟?”虞珣听了,赞同似的点头,一双黑眸像是吸进了天地间所有邪气,盯着她,“这么说来,在你心里,朕是个男人了。”
他在男人二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在暗示什么。
温灵雨当下只能装作浑然不察,否则脸上是要红得烧透了。
“陛下心情好了?静阳王还没走呢。”
虞珣听了,身姿一僵。
提起静阳王果然有用,温灵雨见虞珣双手的力道已松,她轻松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站直了身体。
虞珣也已起身,他抖了抖青色长衣,向前几步走到大殿门口,将温灵雨搁在地上的钱袋与木盒拾捡起来。他将这两物递还给温灵雨,“印章,你看过了?”
“嗯。”拿人的手软,虞珣这么一提醒,温灵雨有些后悔方才提起静阳王。她只有出自真心地补充道:“恳谢陛下赏赐。”
“你还未告诉朕,魏绫是何人?为何让朕刻印章给她?”上次温灵雨只说魏绫是个女人,却没说具体是谁,虞珣纳罕。
温灵雨攥着木盒,不肯坦白,她尚不知当年魏府败落的缘由,便不能将身份轻易示人。即便是对她深情的皇帝,她也难以吐露片语只言。
“她是臣女最重要的人,陛下一番心意,她定能领会。”当下,她也只能如此诉说。
其实,第一次收到的“温灵雨印”也没什么不好。她又求了“魏绫印”,不单是因为她在看到皇帝介意“绫”字的那一瞬间,心有不忍;更多的,是因为她介意起了温府真正的大小姐——温灵雨这个人。
她不知道,倘若魏府无恙,真正的温灵雨无恙,那么走进虞珣心里的会是谁……
如果一切都不曾错乱,她还在魏府习剑,而真正的温灵雨才是在每个满月夜进宫收租的那人。那么,皇帝在主元殿里所见的女子,就是真正的温灵雨,而非她魏绫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道,介意起这个。
虞珣见温灵雨良久不出声,且神色隐忍、似有心事,试图说些别的宽慰她,“朕不管魏绫是谁,也不管她如何领会。朕的心意,都是对你的。若非是你,谁也求不来朕亲自刻的印章。”
这会儿,崔金福在殿外通传道:“陛下,郭太医来了,是否叫他进来?”
与温灵雨四目相接,虞珣意犹未尽,他踟蹰片刻,没有立即回话。
温灵雨轻咳一声,率先移开目光,“陛下喝些醒酒汤罢,我也该回府去了。”
他自知不能多留她,便道:“好。”
目光追逐着她纤细的背影,直至不见,虞珣才回过神来。
去取蓑衣大氅的小太监早回来了,因为皇帝的命令,一直候在殿外,与崔金福一起。他一看见温灵雨从殿内出来,便将蓑衣大氅送上前,“温姑娘,外头还下着雪,披上罢。”
“多谢你了。”温灵雨接过大氅,披在身上。
郭太医正拎着衣箱,与崔金福守在殿外,两人看见温灵雨后,也都与她招呼行礼。
温灵雨缓缓走下偏殿的三级石阶,身姿顿住片刻,她转回身,透过扇扇纸窗,望着烛火通明的殿内。明明什么也望不见,却望得出神了片刻。
“虞珣——”她悄悄地,唇齿间低念出了他的名讳。
……
走到角门处的时候,温灵雨听见宫门口传来男人们的攀谈声。
守门的侍卫无聊时便会闲谈,她也见过许多次了。温灵雨习以为常地走上前,却看见四五个身影中,有魏栖,还有温景桑。
“哥?”看清温景桑的时候,温灵雨怔愣片刻。
温景桑正与魏栖说话,他瞧见温灵雨,笑逐颜开。
“下了雪,哥怎么来这里了?”温灵雨见他的发上,肩头,都落满了雪花,立刻伸出手帮他掸了干净。
“你出来了快一个时辰,我担忧你,便想着来寻你。”温景桑看着她悉心照料自己的样子,心头温暖。
“叫哥担心了。”温灵雨怎么也没想到温景桑亲自来等她,看他手指僵硬的样子,恐怕是等了许久了。思及方才在偏殿与皇帝平白耽误的那些工夫,她不禁愧疚。
魏栖笑道,“我与温少爷说了,你还未出来,他也没担心。”
温景桑也点头,“是了,魏侍卫直爽幽默,我们聊得投缘。”
温灵雨的内疚这才稍退了点,她谢过魏栖,又对温景桑道:“那咱们回府去罢。”
兄妹两人别过魏栖,走出角门,沿着宫墙根,朝着温府的方向走去。
大雪静谧无声,天幕上银月高悬。
没走出几步,温景桑便注意到温灵雨手上的木盒与钱袋,他伸出手,“我来拿罢。”
温灵雨一怔,有些犹豫。
“怎么这次不喊冷了?从前你可是总撒娇让我拿着东西。”温景桑笑问,他尚不知那木盒里是什么。
温灵雨见他双手已伸至面前,并无抽回的意思,只得将木盒与钱袋放到了他手上。
“这木盒里是什么?”温景桑握着小巧的精致木盒,一时好奇。
“是印章。”她瞒不了他,只希望他别再具体问下去。如今温景桑也只知道她的名,不知她的姓。
“皇帝送你的么?”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
“嗯。”
温景桑心中醋意大发,却只能继续装作云淡风轻,“皇帝对你用了许多心。”
她默不作声,不知兄长这么说话有无暗示。
“那你呢?你对皇帝,是如何感想?”这个问题,温景桑好奇了许久,他一直没有机会问她,也不敢问她。他害怕听到她的答案,怕她对皇帝也动了心。
其实之前在鸳鸯池的犀山亭上,他就感觉到了皇帝与她之间的不同寻常。两个人虽未到情投意合的地步,却比旁人多了许多心照不宣。
温灵雨诧异于温景桑的直白询问,踟蹰着,她自己都不知心中的答案是什么。
温景桑见她低眉深思,已对她的答案有了数。从小到大,她对事无不飒爽果决,如今却为了皇帝迟疑了。倘若她心中无意,是断不会如此沉默的。
即便心痛,他也要故作笑颜,“好了,不问你这个了。看你严肃的。”
恐怕也只有这样,他还能为自己留一丝念想的余地,也留一丝得到她的心的希望。
温灵雨倏尔解颐,当真轻松许多。
“哥,之前你买的纹银香囊,想必也送出去了罢?那位姑娘,可喜欢?”她也打量起了温景桑的神色。
见她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温景桑苦笑道:“还未送出去呢。”
“哦?”
“近来有些事,耽搁了。”
“哥这样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任她是谁,一定会动心的。”温灵雨见温景桑眸色晦暗,宽慰他道。
温景桑迎着她的目光,想问,确是万万不能问的话卡在喉咙深处。如果他有信心,他一定问她:你会为我动心么。然而,他没有信心,眼下也没有资格。
黑铁面具男子的一番话就萦绕在耳畔,搅得他每夜睡不安稳。他真想尽快就见了面具男子的主子,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想即刻就解了这个心结。
兄妹两人皆静默着,各怀心事,回到了府中。
临到府门前,雪也停了,夜色沉静,两人的脚步落在雪地上,只有咯吱咯吱的声响。
温景桑先将温灵雨送到了她的住所,“早些休息。”
温灵雨答应,别过温景桑,她收好了新得的印章。现在刚过戌时,她还不困,待四下静谧无人后,她换了一身男装,持着短剑,踏入院内。
院内积雪已高至脚踝,她簌簌地练起了剑。
不消一会儿,地上遍步脚印。
温灵雨挥着短剑,不断加快动作,脑中回忆起小时候,她父亲曾说,“雪天练剑,要留意脚下平衡,最适合练习一心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