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宫我的王》未夜晴岚

47、技艺

　　“魏绫？”虞珣诧异，“他又是谁？”在虞珣心中，这个字，始终与男人脱不开关系。

　　温灵雨还不想说明自己的身份，她避重就轻道：“她为女子。”

　　“女人——”虞珣更不解了，她为什么让自己给另一个女人刻印章？难道她就不会嫉妒的么？

　　“天寒，陛下早些回去罢。”温灵雨已经先一步朝着梅林外走去，有意躲避虞珣的追问。

　　待皇帝与温灵雨两人回到犀山亭下，温景桑起身相迎，迎的却只是温灵雨一人。

　　“可冻着了？”自小，便是他关心着她的一切，如今就算有皇帝梗在面前，他也不想退让。

　　“才一会儿，不冷。”温灵雨解颐淡笑，顺手解开了领口绳扣，将檀色狐毛大氅还给了温景桑。

　　这会儿，画纸上的轮廓既出，层层叠叠的梅林花枝掩映下，是两个人的身形。虞珣看着宣纸上粗糙的墨色人形，双面相对，似在交心攀谈，思及方才梅林中的对话，他心下满意。

　　太后捧着精织毛罩套的手炉，缓缓起身，“老身叫宫人备好了午膳，就在永延殿，一道过去罢。齐先生在冰天雪地里作画也是辛苦，如今轮廓已成，其余的在殿里完成便好。”

　　齐孝安收起一干文房用具，点头答应。

　　侍立良久的芳茹终于得了机会动动身子，她上前一步搀住了太后的手臂，“雪天路滑，太后当心。”

　　太后先一步乘上肩舆，一溜的宫人抬着肩舆，朝着永延殿的方向走去。

　　虞珣记起之前他与太后的对话，太后说了，她会帮他试探温灵雨。今日这一连串的举动，请齐孝安与温景桑作画题字是幌子，请温灵雨来才是目的。想到一会儿还能与温灵雨同席进食，他便满心欢喜。在此之前，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她，甚至有熟睡着的她，却还不曾见过她吃东西的样子。

　　心下遐想了一会儿后，虞珣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低沉，却刺耳的一句话。

　　温景桑一边披着大氅，一边对温灵雨道：“咱们就不扰陛下与太后了，先行回府去。”

　　温灵雨也不想与太后皇帝一同用膳，宫内规矩多，她不想因为思虑不周而落下话柄。

　　“好。”她抬眉望着温景桑，点了点头。

　　虞珣看着兄妹两人的眼里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霎时间醋意四起。

　　这会儿崔金福已经回到亭下，他恰好听见了温景桑兄妹的对话。崔金福看了一眼皇帝，便知皇帝的心意，他主动替皇帝问道：“一并用膳是太后的心意，温景桑你这般不给太后面子？”

　　方才看见虞珣去梅林中寻温灵雨，温景桑心中就不甚舒服。两人又不知聊了些什么，回来后，皇帝虽然神色淡淡，但能看出他心情大好。此时此刻，温景桑也想任性一次，“崔总管言重了。”

　　“若无旁事，还请温少爷成全太后的美意。”崔金福又弯下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虞珣见温景桑仍不作声，心下奇怪，莫非温景桑见不得他与温灵雨交好？长兄为父，倘若温景桑针对自己，温灵雨是否要听了他的意见？愈想下去，虞珣愈不甘心，他的一双黑眸盯住温景桑。

　　齐孝安见几人尴尬在这里，推助道：“景桑，不如就一道去罢。”

　　温景桑见众人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因一身文人独有的傲骨，他本不愿屈从。但又担忧自己的执意会为温灵雨招惹麻烦，思虑下，温景桑缓缓点了头。

　　皇帝的肩舆已经停在了亭下，虞珣缓缓下阶，迈出几步后又忽转回身，“温灵雨，你过来。”

　　男人的声音有些僵硬，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里更显丝丝凉意。

　　“朕让你过来。”见她一动未动，虞珣又立即重复了一遍。

　　“陛下有何事？”

　　“与朕一道乘肩舆过去。”

　　“臣女不能用御驾，还请陛下先行过去。”

　　“朕许你用，快点。”虞珣是在与温景桑较劲。他想的是，这个温景桑凭什么看不上自己，处处阻挠？

　　温景桑也凝神望着虞珣，两个男人的目光相接，像是要呲出火花。

　　“从这里到永延殿应该不近，雪天路滑，你去乘舆罢。”温景桑温柔地对温灵雨道。

　　温灵雨摇头，“我与你一道走去。”

　　虞珣听清了温灵雨的话，他一挥衣袍，跨上了肩舆。

　　崔金福在肩舆底下轻问：“陛下，还等温姑娘么？”

　　“还等什么？”虞珣压低声音，尽是不满，“你没听见，他们兄妹要一起走？”

　　“是——”崔金福又想起方才犀山亭下，虞珣问他的几句话，莫非皇帝还真在意起了他们两兄妹的关系？

　　扛着肩舆的宫人同步起身，虞珣蓦地高出旁人一截。临行前，他垂目睥睨了一眼温景桑。

　　……
　　永延殿是宫内举办庆宴的地方，中秋夜宴、太后寿宴等都在此举办。到了夏时，春时，殿门大敞，再配上层叠的婆娑纱帐，影影绰绰，气派非凡。如今因为天冷，八扇硕高的玄色殿门便紧紧阖着。

　　一干宫人已经就位，各捧着宫廷御膳候在偏殿。

　　待太后皇帝等人落座后，手捧食盘的宫人鱼贯而入，循规蹈矩地将各色玉盘珍馐放在上殿们的食案前。

　　温灵雨屈膝坐着，打量着面前案上的精致菜样。

　　虽说温家是个富贵人家，皇宫地界都属温家所有，但温府的厨子和宫廷御厨还是不可相比。不说别的，就单单是面前的一盘杏仁酥饼，都做得纹路繁复，精致异常。

　　太后先提起银筷，对着席下的几人道：“都别拘礼。”

　　齐孝安，温景桑与温灵雨纷纷行礼道谢，也一并提起了银筷。

　　虞珣动作慢了些，他偷偷望着温灵雨的动作，只见她右手提筷，左手拂袖，夹起了一块羊肉水晶角儿。樱唇轻启，贝壳儿似的皓齿咬了一口晶莹薄皮裹着的角儿。大约是羊肉角儿的内馅淌出了汁水，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丹唇覆在角儿皮上，吮了片刻，才松开。

　　秀色可餐，大约就是这般滋味。虞珣看着温灵雨细微举动，已觉饱腹。

　　众人正用膳，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在崔金福身边耳语了片刻。

　　崔金福继而对太后道：“太后，梁姑娘说她已大好了。人就在殿外候着了。”

　　太后沉吟，“这就好了？”继而挥了挥手，“那便再设个食案，也请她进来用膳罢。”

　　崔金福得令，缓步退下，将梁玉容请了进来。

　　梁玉容方才装头疼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去梅林挨冻，她不如温灵雨主动，总要找个原因来解释。这会儿，她又听说太后在永延殿设宴，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温灵雨一样吃了一口，就已经七分饱了，她搁下银筷，抬眉望向梁玉容。梁玉容的确生了张花容月貌的脸，眉眼间尽是无限风光，温灵雨细细打量着，不由心叹，自己若是个男人，怕也架不住这样身娇态媚的女人。

　　梁玉容娉娉袅袅地走到新设的食案边，入座前，对太后和皇帝行了恭敬的大礼。

　　虞珣瞧了梁玉容一眼，又低头吃起了第八个羊肉水晶角儿。也许是因为方才看见温灵雨吃这个，即便平时他觉得羊肉腥膻腻人，从来只吃一两个，此刻竟也觉得格外好吃了。

　　崔金福替皇帝数着呢，他见皇帝不停地夹一道菜，赶紧提醒道：“陛下膳食要均沾。”

　　虞珣搁下筷子，这才觉得胃里羊肉的味儿有些重了。崔金福忙递上雪水泡的梅花茶，这才帮着虞珣解了腻。

　　梁玉容坐在食案前，并不动筷，而是对虞珣道：“陛下可还记得，十月初一太后寿辰那日，臣女就是在此为陛下吹奏了笛曲。”

　　“记得。”虞珣应着，继续喝着梅花茶。

　　“那陛下也记得，您说臣女的笛曲好听？”梁玉容施施然地笑着，靥上泛起红晕。

　　虞珣仔细回想，他好似是说过，彼时太后问他，他实话实说而已。

　　“若陛下不介意，臣女愿时常为陛下吹奏。”梁玉容甚是主动。

　　温灵雨瞧着梁玉容两腮的羞涩之态，稍一联想，便能想出她婉转吹笛的美姿。原来那夜太后寿宴，虞珣在永延殿里，是这般有眼福、有耳福。

　　太后瞥了一眼温灵雨，对虞珣道：“梁玉容还擅琴曲，是个才貌兼具的女子。”

　　梁玉容听闻太后赞许，心下更舒服了，看来太后并未在意方才她的逃避。

　　“母后说的是。”虞珣应道。

　　太后此话大有深意，她以夸赞梁玉容，去激温灵雨。虞珣是个直肠直肚的男人，断断察觉不出太后的言外之意。

　　太后见皇帝赞同，又看向温灵雨，“不知温家姑娘有何才艺？”

　　温灵雨本想着，这个梁玉容肤白貌美又光环加身，吸引了虞珣和太后两人的注意，该是没她什么事儿了。哪成想太后话锋一转，众人的注意力便落在了自己身上。

　　才艺？

　　温灵雨想，她所好不过诗书与剑术。好读诗书寻常，算不得才艺。好耍剑术，若是说了出来，还不得吓到太后？况且，她好剑术，事关她身世，尚且瞒着温景桑，又如何能在外人面前提道？

　　思来想去间，她只有答道：“臣女并无特别的技艺。”

　　梁玉容听了，垂眉间，不禁于心里冷笑。

　　“哦？”太后惊异，她还以为温灵雨有什么特别本事呢，才叫皇帝神魂颠倒。

　　虞珣立即接道，“温府上下诸事繁杂，她一人掌家，若没点本事，怎么镇得住？怕是在谦虚了。”

　　太后见皇帝亲自为她解围，也只有附和：“是了。”

　　温景桑在席间沉默许久，原本不想多言，但见温灵雨成了焦点，他亦开口道：“家妹谦和内秀，她的好，远不止这一点。”

　　虞珣听罢，心中滋味五味陈杂。他既同意温景桑所言，因为他心底里，也认为她的好不止一点。可他又总觉得，温景桑说这话的语气太过沉醉，好似对温灵雨有情一般。

　　可他们明明是亲兄妹，或许真是自己多想了？可男人看男人又很准，这个温景桑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呢，虞珣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