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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下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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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香囊的老板将杏花纹银香囊仔细包好,递到了温景桑手上。
温灵雨看着精致的镶锁木盒,这才忽地想起,她忘了将虞珣送她的印章拿回来……
方才两人本就不欢而散,她还留下了印章,想也知道虞珣会有多生气。也不知小皇帝经历了什么,神情恹恹不说,脾气还大得很。她还偏不想哄他,眼瞅着要加冠的人了,还使性子。愈如此想,温灵雨便宽心了些。
温景桑已收好香囊盒子,他看着温灵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温灵雨淡笑着,将虞珣抛诸脑后,“没什么。”
两人沿着长街又悠闲走了良久,才回到温府。
别过温灵雨,温景桑独自回到处所中。房内只燃着一豆烛火,他便掌着烛灯,一一点亮了房内其余的烛台。
这时,光影一晃,一个身影跨入了房中。
温景桑看着不请自来的这人,既有些惊讶,又觉意料之中。
头戴黑铁面具的男子身着墨色长衣,缓缓朝着温景桑走来。
“你不怕我?”黑铁面具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冰冷。
温景桑苦笑一声,上前一步合上房门,“明知你会找上门来,我怕什么。怎么,是你主子要见我?”
黑铁面具见温景桑一介文人,还能对着身配长剑的自己淡定自若,不由得心生佩服。
他沿着茶案坐下,“家主下个月回京,他说了,一定要见你一面。”
“好,我候着。”该来的,温景桑自知躲不过,也早就放弃了躲避。
“你不好奇家主找你何事?”黑铁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正犀利地打量着温景桑。
温景桑笑道:“你主子若授意你如何吩咐我,你早就开口了。恐怕,你连自己主子的打算,也只是只其一,不知其二。”
“哼——”黑铁面具冷笑出来,“凭你也配猜度我与主子的关系。”
“若无其他事,你可以走了。”温景桑心中有数,他不会有危险。至少,在见到黑铁面具的主子前,他都性命无虞。所以,他对黑铁面具也没有客气,只说两三句便下了逐客令。
黑铁面具自然不甘心,他不想温景桑气焰太盛。双目低垂间,他注意到茶案上的镶锁木盒,那是温景桑刚刚放在案上的。黑铁面具不经温景桑同意,擅自拨开了木盒的小锁。他看了一眼木盒内的纹银香囊,不由意味深长地笑道:“温家大少爷真是多情啊,这香囊是要送给哪家姑娘?”
温景桑伸出手夺回木盒,砰地合上,攥在手中,“请你离开。”
“怕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吧?”黑铁面具大笑一声,“我要看看,将来你妹妹温灵雨会不会多了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挑衅间,黑铁面具已经走到门口,临出门前,他又回头补充道:“你一定很遗憾,心尖上的女人却是自己的亲妹妹。因为清楚你们的感情为礼法所不容,为世俗所不容,她对你也很抗拒吧。你放心,只要好好为我主办事,温灵雨迟早是你的人。”
黑铁面具最后勾着眼睛,看了一眼温景桑,扬长而去。
寒夜的风吹进房中,温景桑怔立原地,出神许久,才因周身寒意打了一个哆嗦。
他反手合上房门,看着手中的香囊,重重叹息。为何偏偏是此时,为何在他打算袒露心迹的时刻,黑铁面具出现了。这是老天在提醒他,他若对温灵雨表露心迹,有多么不合时宜吗?
烛火兀自奋力燃着,明明灭灭,温景桑沉思到深夜,才睡下。
……
次日一早,温景桑食毕早膳后,来到了温灵雨的处所。
望心正收拾擦拭房间的摆设,她看见温景桑来了后,立刻热心迎上前,“少爷。”
温景桑朝房内望了一眼,却并未找到温灵雨的身影。
“灵雨呢?”
一大清早,神清气爽,望心笑意盎然,“太不巧了。主子刚刚离府。”
“她去哪儿了?”温景桑暗惊,此刻才是卯时,她这么早出府,会去哪里。
“主子进宫去了,说是昨夜回来前,有东西忘在了宫里。”
“哦——”温景桑缓缓点头,心里仍是不清楚,她会忘下什么,怎没听到她昨夜提起?
“少爷有何事?等主子回来我告诉她一声。”
“无事,只是来看看她。”温景桑别过望心,独自回到处所中。
他看着手里握着的纹银香囊,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它收了起来。眼下,还是先与黑铁面具的主子见面后,再做其他打算。他尚不能自保,又如何在这种节骨眼上,将一片痴心说与她呢?
……
温灵雨已走到了青灰色的宫墙根底下。
昨夜她辗转反侧,总觉得自己对虞珣的态度是过分了些。虞珣身为天子,却纡尊降贵为她刻印,还伤了手指,自己却不闻不顾地将印章落下。
皇宫角门口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是侍卫们在轮值换班。魏栖一眼就瞧见了墙根底下行走着的细弱身影,他远远便招呼道:“温姑娘!”
“温姑娘怎么一早来了这里?”魏栖小跑着迎上前,英气的面颊上笑意盎然。
“昨夜我来收租的时候,落下个东西在主元殿。”温灵雨解释着。
魏栖何其聪明,他一听便明白,温灵雨是来找虞珣的。虽不知他二人进展到如何地步,魏栖秉着一心为主的心思,“这会儿圣上还未下朝,不如我带姑娘去启宣殿后殿,这样圣上一退朝,便能遇见了。”
温灵雨也不知青天白日里,自己能否顺利见到虞珣。既然魏栖热情提议,她便应了。
角门口跟着魏栖的几个侍卫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探着头,看他们的领班如何与一女子谈笑风生。这女子又生得好一副冰肌玉骨,仿若有仙人之姿,几个侍卫都砸吧起了嘴巴。
待温灵雨与魏栖一道进了角门,这几个看热闹的侍卫开始起哄。
“魏栖,你有福气呀!”
“咱们领班有点本事,有这么个神仙似的女人,还对我们掖着藏着。”
几个侍卫无限遐想,接连起哄。
魏栖慌了,立刻一一瞪了过去,“再胡说,是想死吗?”
侍卫们仍以为魏栖是不好意思,他们揶揄得更起劲儿了:“美人面前,领班可别这么大脾气——”
魏栖苦笑,看着这几个不怕死的手下,“我脾气大?你们若再胡说下去,就知道什么叫天子之威,雷霆之怒了。”
几个侍卫没听明白,怎么和天子之怒扯上关系了?
温灵雨听着魏栖和几人的对话,不禁暗笑,她不置一言,朝着宫内走去。魏栖跟在温灵雨身边,也不忘瞟了几眼这几个不着调的侍卫。
“温姑娘别在意,我这些兄弟不常见到宫外女人,有些上头了。”走远了些后,魏栖解释着。
温灵雨轻轻摇头,表示无碍。她继而问道,“近来陛下可有什么烦心事?”
魏栖一怔,“温姑娘也知道陛下心情郁结?”
“恩。”
“是静阳王。静阳王提出,要在下月回京朝觐,陛下正为此事烦忧。”魏栖简单解释着,他知道很多细节他不能说,只能说这人人皆知的事情。
“静阳王——”温灵雨大略知道此人是虞珣的异母兄长,名唤虞珹。
就算温灵雨疑惑,魏栖也不敢再多言,他领着温灵雨,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启宣殿后殿。
启宣殿是皇帝上朝的大殿,深玄色的纱帐层层叠叠,高大的十六根龙纹顶梁柱肃穆庄严。
虞珣身着朝服,坐在大殿正中正北,听着执笏的朝臣会衔上奏。朝臣们事无巨细地启禀,虞珣一一回应,却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思虑的事儿,就是静阳王入京一事。
眼下,殿中恭敬肃立的数十位朝臣中,就有当年支持过虞珹的人。他当年应对乏术,多亏前丞相程徵协助,才将虞珹发派边城静阳,朝中的那些虞珹势力也得到压制。
如今,三年过去,虞珹请求回京,若说没有算盘,虞珣断断不信。但是他派出的探子,回禀给他的消息,都是说虞珹那边毫无异常。头痛得很,虞珣看向启宣殿后方,程夙静立的身影,不由低叹。他能信任的人,眼下也就只有程夙了。
可程夙如今只是光禄勋的议郎,虽属皇帝智囊、为皇帝谋事,却远不及丞相之位在朝的势力。就算虞珣想重用他,也要顾及朝纪。
小半个时辰过去,退朝。
虞珣绕过八开玉石博古屏风,直接进了后殿中,他解开下颌的冠绶,三下五除二地卸了沉重的十二旒冕冠。
崔金福在一旁紧紧跟着伺候,他从虞珣手中接过旒冠。
这时候,魏栖进了后殿,回禀道:“陛下,温姑娘在殿外候着呢。”
虞珣听了,先是一愣,心底抑制不住惊喜,面上却依旧平淡,语气也冰冷:“她来做什么。”
魏栖不明白,皇帝怎么一反常态地冷静了。若换了平常,听说温灵雨来了,那不是乐呵乐呵地迎上去?
崔金福知道昨夜的事情,此刻也不敢搭话了。
“让她回去,朕不想见她。”虞珣又想起昨晚她为了温景桑离去,对自己不管不顾,愈回忆赌气愈甚,不留意间话说得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