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韭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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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部尉府回来后，温灵雨深觉疲惫，怔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忽觉这些个月如一场浑噩的梦。抬眉望着挂在榻梁上的铜佩，不禁伸出手去，捋了捋那有些凌乱了的青色长穗。
今日在部尉府，好在魏栖来得及时，在副提点的帮助下，温赵氏崩溃认罪。她清楚，魏栖与副提点会来，一定是虞珣的授意。
看了一眼房内的刻漏，当下已是过了申时，再过不久，她便该入宫去索租了。为虞珣缝制的腰带就差一点收尾，温灵雨起身走到小方案前，拾起了绣绷。半个时辰后，她绣好了最后一叶，绞断了墨色丝线。
酉时，温灵雨准时到了主元殿偏殿中。
偏殿里，金器玉壶皆是上品。半月前，她亦从太后口中得知，这些都是虞珣特意为她换上的。
她独自在偏殿内等着，缓步间，看见了一枚青玉透雕花囊。那青玉生的温润，色泽偏白，精细打磨的透雕花纹里，隐约可见干花置于其中。她不由得上前一步嗅了嗅。
杏花香。
温灵雨蓦然一怔，心道，他怎知自己最喜杏花？
小时候，她随父亲练剑之处，便栽着几株杏树。每到春时，雨过天晴，鸠雀啼鸣，她便在漫天杏花影下，练剑习字。
后来她到了温府后，为了怀念过去，也向温云请求，温云便着人栽了杏树在她房前。
思及此处，温灵雨恍然明白，原来虞珣是在去她住所时，便注意到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崔金福才捧着钱袋子进了偏殿。他看见温灵雨对着那青玉透雕花囊出神，便轻咳一声，以作提醒。
“温姑娘——”
温灵雨转回身，只见崔金福是一人进来的。她不由暗忖，今日虞珣竟一反常态，没有过来。
崔金福将手中装着八金的钱袋子递给温灵雨，“正好八金数，姑娘收好了。”
温灵雨谢过他，犹疑间，她问：“陛下他可在主元殿？”
崔金福心底一惊，他没料到素来对虞珣冷漠淡然的温灵雨，竟也会主动询问起皇帝的下落。
他如实回道：“陛下就在主元殿里。”
主元殿距此处不过数十步而已，他竟没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温灵雨如此想着，就听崔金福补充道：
“陛下申时约了程夙大人下棋，棋局胶着，这一盘还未完。”
果然。
温灵雨点头，既然如此，她只有托付崔金福将腰带转交给虞珣了。她从身后的绣囊中取出腰带，“劳烦崔总管，帮我将腰带交与陛下。”
崔金福一见腰带，才想起前两日虞珣是提过，说温灵雨在为他缝制腰带，竟是真的。他转了转眼珠，心道，皇帝一定巴巴等着这腰带，若是由自己转交，那不是找死？
转眼间，他人精儿似的，笑道：“诶唷，老奴可办不得此事，不如，温姑娘且先候在此处，待陛下下好了棋，我再禀明陛下，姑娘亲自将腰带送上去。”
温灵雨也看出崔金福是故意拒绝，只有道：“也好。”
又过了两炷香的工夫，崔金福才回到了偏殿，说是虞珣传她进正殿。
温灵雨一边跟在崔金福身后，朝着主元殿走去，一边暗思，这次虞珣的姿态倒是很高，只管等在主殿中，不似从前，也不知是怎么了。
主元殿中，精致铜镂的熏香依旧，气味倒让人觉得熟悉。东侧殿的帐帘挽在两侧雕花半月门上，由剔透的玉钩吊着，只余一层薄纱垂地。
透过垂在地上的玄色薄纱，温灵雨瞧见了虞珣的身影。
虞珣压抑着心底就要沸腾的期待，装作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温灵雨。隔着薄纱，女子的月容花貌隐于其后，勾的他口干舌燥。
“听说你有东西要给朕？”音色倒如神色一般高冷了。
温灵雨如常答着，“是腰带。”说着，她将腰带取出，攥在手里。
虞珣暗喜，他挥了挥手，示意在殿门口看热闹的崔金福退下。
待殿内只剩下他与温灵雨两人，虞珣才信步上前，抬手掀开玄色薄纱，一双黑眸晶亮，似有星辰闪烁，“给朕瞧瞧你的手艺。”
温灵雨将腰带递上前，也清冷地道：“臣女尽力了。”
虞珣目光下移，落在她手心托着的腰带上。瞳孔缩紧，眉毛不自觉蹙了起来，他盯着腰带正中绣的一团杂草，深思良久。
“这是兰叶？”
温灵雨早已暗笑起来，她面上平静，回应虞珣：“臣女手拙，绣的兰叶怕不入陛下的眼。”
哦，真是兰叶。
虞珣嘴角挂笑，心想，这手艺真是……
一言难尽。
不过，到底是她为自己绣的腰带，他怎么看，怎么喜欢。明明像韭菜一般的杂草，就姑且算作兰叶罢。
虞珣也不伸手去接腰带，反而居高临下地吩咐她，“帮朕换上。”
温灵雨瞧了一眼他的腰际，今日他系的是玄色素纹腰带，若是帮他换上，岂不是要先帮他解了腰上那条，再系上手里这条？
这不就成了宽衣解带？
小小皇帝，真想的美。
虞珣瞧见温灵雨在犹豫，心笑一声，不等她动，自己便解了细小的玉钩，转眼间就卸了素纹腰带。他将这条素纹腰带交到温灵雨的另一只手上，眉带笑意地望着她。
男子方卸下的腰带还带着他的体温，握在手上，竟有烫手之感。温灵雨托着这素纹腰带，是握也不是，扔也不是。局促间，她隐约觉得自己面颊上少有的烫。
此刻，虞珣的腰际不系一物，大半衣襟岌岌敞开。他只有用手反扣着，问道：“你怎么愣着？再不帮朕系上新的，朕只有当面宽衣了。”
说着，他便作势松开扣着衣襟的手劲，山河做的眉眼间笑意愈加邪气。
主元殿内的炭火烧得很旺，一室如春，加之虞珣年轻气盛，此刻，他就只穿了一层深衣便服。眼瞅着男人的胸膛已经露出方寸，温灵雨左右躲闪着目光，心嘲自己，怎就任由他摆布起来。
虞珣见惯了温灵雨与自己斗话的样子，很少见她寸心羞怯，他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此刻，稍一闭眼，便能从心里状摩出她粉光若腻的面庞和修长似酥的脖颈。
温灵雨咬着牙关，索性心一横，想着胡乱帮他系好便罢了。她上前一步，将韭菜腰带，不，兰叶腰带抵在了虞珣的腰间。
趁着她的双手环上自己腰际的瞬间，虞珣低眉注视她近在咫尺的粉肌玉肤，堂堂天子一时竟也害羞起来。再一看，她素手纤纤，葱段似的指尖正帮他系着暗扣与玉钩。如此暧昧之物，与暧昧之事，让他喉咙一紧。
皇帝的呼吸急促愈重。
他明显感觉到体内有一股蓬勃而起的热意，混着她发髻的幽香，折磨得他按捺不得，却也发作不得。
温灵雨方一扣好玉钩，立刻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虞珣几欲而上的攻势。
“谢陛下不嫌弃，臣女告退。”她作揖行礼，就朝着殿外走去。
候在殿外的崔金福瞧见温灵雨手上攥着皇帝的素纹腰带，不由得睁大双眼。他张了张口，全然不知该说什么。
温灵雨看着崔金福惊讶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虞珣的腰带还在自己手上。她登时飞红了脸，伸手欲将腰带递给崔金福，由他送回殿中。
崔金福老练得很，立刻摇头，躲闪着温灵雨的目光，假装未曾领会她的用意。
温灵雨没办法，她环视一圈，周围守殿的小太监也都目明心聪，皆回避着温灵雨的目光。眼见着自己谁也使唤不动，她只有攥着那腰带重新回到主元殿中。
殿内，虞珣正等着她回来，他笑意弥深，一双邪气十足的黑瞳打量着她绯若桃花的面容。
“舍不得走了？”
“还你腰带。”
“给朕送过来。”这会儿他已走回东侧殿，玄色薄纱一落，他的身形藏于其后，朦朦胧胧。
温灵雨四下一看，想将腰带放到墙下的饰物长案上。
“天子贴身之物，你敢随意放？”虞珣察觉她的意图。
温灵雨听着他一句比一句高姿态的话，心里倒是不服气了。偏就随便放了，看他能如何。如此想着，她几步上前，伸手便将腰带搁在了长案上。放下后，又觉得不爽，干脆将腰带绕在大肚碎纹花瓶上，缠了两圈。
“你！”虞珣见她自作主张，还是拿她没办法。天底下敢这么挑衅他的人，也就是她温灵雨一个了。
温灵雨作揖道：“臣女告退。”
待温灵雨离开后，崔金福才进了主元殿中。
虞珣就立在长案前，盯着大肚花瓶上的腰带出神。
崔金福顺着皇帝的视线也看去，“诶唷！陛下的腰带怎么挂在那儿了，老奴这就帮陛下收好——”
“别动。”
虞珣突然一声惊了崔金福一跳，他动作顿住。
继而，虞珣笑了：“你瞧，这么看过去，如此搭配还挺好看的。”
崔金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着珍珠白的碎纹花瓶上绕着两圈玄色腰带，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伦不类。
想都不必想，崔金福便知道这是祖奶奶的杰作。也就是她，才有本事让皇帝陷入魔怔，失了神智。一早上虞珣还传了郭太医过来，让他去给温景桑看病，崔金福暗想，最该看看脑子的应该是皇帝才对。
“崔金福，你瞧朕的新腰带，怎么样？”虞珣眉梢眼角尽是满足之意。
崔金福看着虞珣腰间的一撮杂草，“敢问陛下，这是何纹？”
“蠢啊！这是兰叶呀！”虞珣瞥了一眼崔金福。
啊？崔金福愣了，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还有这样绣兰叶的？不过既然皇帝喜欢，崔金福也只好逢迎他的意思：“君子比德如兰，温姑娘这是将陛下看作如兰君子了。”
虞珣低头看着腰带，愈看愈喜欢。折腾了很久，到就寝时候，也还是舍不得摘。
次日早朝上，虞珣便乐呵呵地带着这枚腰带上朝去了。
大半个个时辰下来，朝臣们都注意到了虞珣的新腰带。
皇帝迷恋上了韭菜纹腰带的事儿便在街坊间传开了。民众们以为那是宫中新时兴的纹样，一时间争相效仿，不出几日，人人腰间都绣了撮韭菜。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韭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