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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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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灵雨醒来,一番洗漱过后,默默穿好了昨日穿过的檀色衣裤。枕下的短剑还在,她将其握在手中,细抚着剑鞘上面的精细花纹。
曾几何时,练剑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每日晨起,都要练上两个时辰,到了午后,再两个时辰。
那日子,已是遥远的过往了。
轻叹了一口气,温灵雨将短剑别在了腰际,正欲出门,却听见木质廊道里,有咯吱咯吱的踱步声。她立刻靠近房门,一只耳朵紧贴上去,细细辨认着外面的动静。
那脚步声有意放得很轻,若非廊道的木材陈旧,她是断听不到咯吱咯吱的声音的。温灵雨凝神多听了一会儿,判断出对方就是在自己门前不住逡巡。
会是谁?
心生一计,她单手解开了门闩,再一拉门环,木门应声而开。女子灵巧的身子迅速躲在了门后,同时,一只手已覆上了腰间的短剑剑柄。
脚步声骤然停下,继而又规律的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透过门缝,她看见对方的身影正朝自己房内走来。难道是昨日交手过的黑衣持刀男子,或是他们的主子,又重新找上了她?思忖间,温灵雨绷紧了精神,她轻轻拔出了短剑。
神秘身影停在了半敞开的木门前,对方的手覆上了外门环。
时光像是静止在了这刻。温灵雨屏住了呼吸,对方也顿住了动作,整个世界归于寂静。
陡然间,木门被那身影拉开。
温灵雨不及看清对方,便本能地挥剑出去,以护自己。然而对方的动作更是疾如雷电,早已抢先一步扼住了温灵雨的手腕,还不等温灵雨转劈剑身,对方就将她的短剑打落在地上。
温灵雨的手腕吃痛,她定睛一看,与她交手的人竟是魏栖!
魏栖先是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短剑,又看向温灵雨,更是惊异。他万万没想到温灵雨竟会用剑。方才温灵雨使的招数,在他面前算是低级,但换了旁人未必能立刻招架住。
虽是存疑,魏栖还是立刻俯下身,将地上的短剑拾了起来,递还到温灵雨手中。
“抱歉,惊到温姑娘了。”
温灵雨尚在紧绷的情绪中,她将短剑送回剑鞘,不自然地笑了笑,“无碍。你为何在此?”
“陛下命我守着温姑娘。”
温灵雨不禁失笑,她自嘲似的,道,“我反正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他还费什么心思。”
魏栖见一夜过去,温灵雨仍在赌气,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前面似沉水、冷若冰霜的女子,心里早走进了一个人,只是她还不自知罢了。不过这事也轮不到他来说破,魏栖想,等到虞珣发觉的时候,自己再去讨赏。
眼下尚有另一疑惑,魏栖问:“不知温姑娘为何不回温府?”
温灵雨也不隐瞒,将自己收到字条、温执入主温府掌事等,一并讲给了魏栖。
魏栖听罢,叹道:“世上总有人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温姑娘以为令兄的失踪,与温执有关?”
“未必是温执。”
温灵雨细细思量过,假使那张字条出自温执,他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然从黑衣持刀人的手下脱身。如此,温执总要顾虑随时会回来的她,不会立即掌事。可是,如果不是温执,她又想不到其他可能的人。
“听闻,死去的徐香扇是温执夫人的外甥女?这是不是一个线索?”魏栖又问。
“是,当初还是温徐氏与赵姨娘一道说的媒,将徐香扇带来了府上。”温灵雨明白魏栖的所指,她也如此思虑过。只是这些猜疑太零碎,尚不能拼凑成完整的真相。
见温灵雨陷入思索,魏栖知道她自有考量,未再就此深问,他转而道,“我没料到你会剑术。”
“在一等侍卫的你面前,不值一提。”思及方才她刚挥剑,就被魏栖打落在地的光景,温灵雨羞赧红面。
魏栖摇了摇头,“方才的动作只是有一点瑕疵,才被我抓了空子。若换了寻常人,怕是要被你的剑刃豁开口子了。”
末了,魏栖又问:“你习过剑术?师从何人?”
温灵雨笑了,她移开视线,闪避着魏栖的直视,“不过蹩脚的挥刺防身罢了,算不上剑术。”
魏栖见她有意隐瞒,也知趣地停下打探。
温灵雨离开嘉同客栈,魏栖默默跟在了她身后。她知道这是虞珣的皇命,便没有为难魏栖,任由他跟着自己。
她决定暂且将温府的事情放在一边,毕竟日久见人心,温执若真是黑手,不假时日,自会露出狐狸尾巴。袖口里有一张折叠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就是陈大陈二誊写的那张。
她低眉看着纸上列着的数十间空宅子,决定一间间地找过去。
时至今日,她越来越相信,温景桑书房内不翼而飞的楷书,的确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虽然,这猜想意味着,温景桑并非如众人所知的那般痴傻。
如果温景桑是有意离府,就一定还在平阳城。温府上下在外寻了几天,客栈酒肆都找遍,也没人见他。他该是有一个隐蔽的住处,或许就住在这宣纸上列着的某个空宅子里。
怀着如此想法,温灵雨带着魏栖,两人一道穿街走巷,一间间一户户地查看这些空宅。
一天过后,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却仍是一无所获。
.......
入夜后,温府四处静悄悄的。
温执推开木门,从温云的书房中走了出来。
夜色清明,天冷却不冻人。他裹着长衣,看着书房庭院上的四方天,深吸了一口气。
温府掌家人。
一个让他艳羡了多年的称呼。
犹记少时,他跟随自己父亲登府拜访,初遇尚在襁褓的温云堂弟。那日是温云的周岁礼。他好奇地上前,想看清堂弟细皮嫩肉的脸蛋,却被自己父亲拎住了领口。
“无礼!”循规守矩的父亲呵斥他,“他是掌家人的公子,将来是要成为掌家人的人,是你的主子。”
温执吓得躲在父亲身后,怯怯地望着织锦缎里的堂弟,那粉面玉团的无辜脸蛋就是他的主子么?
自那以后,“掌家人”三字,就烙在了温执的心上。
思绪收回,温执长吸了一口清冷的夜气,他低叹道:“温云啊温云,你何以落得如此下场。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你的闺女,竟无一顺遂。这掌家人,你做得当真舒心么?”
“倘若温景桑与温灵雨都出了事,你的后嗣断绝,就只能轮到我来掌家了。到时候,你会心甘情愿么?”
夜空荡荡的,没有回音。
次日寅时三刻,天幕仍被漆黑笼罩,温府里却火光冲天。数十个差役,皆手持明晃晃的火把,排成两列,朝着温云的住所奔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进了温府。
尚在睡梦中的小厮侍女们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惊醒,皆披衣靸鞋,好奇府内发生何事,以及差役为何而来。
当此时,温执正做着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生来就是温府宗家的公子哥,他父亲领着他,让一众旁家向他问好。他梦见,他的几个弟弟,温云、温提、温拟、温择皆拱手抱拳,尊称他为:“掌家人——”而他,不屑地看着这些奴颜婢膝的弟弟们,心中琢磨,自己该如何居高临下地“厚待”他们。
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灼灼的火光透过纸窗,终是惊醒了梦境中的温执。温执猛一睁眼,先是惊异,外头发生了什么?再一起身,他被眼前所见吓白了脸。
云锦织就的被褥里,赫然横陈着另一熟睡的人。
竟有另一女人与他同榻而席!
借着窗外愈来愈亮、愈来愈晃眼的火光,温执看了清楚,这女人不是别人,恰是温云的寡妇温赵氏……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领头的差役就“梆梆梆”地叩响了房门。
“开门!快开门!温执!立即开门!”门外的差役喊得很凶,已有人等不及了,直接过来敲窗。
温执大惊,他看着依旧熟睡着的温赵氏,这才明白差役们是为他而来。
他立刻掀开被子,才发现被下的温赵氏竟是不着寸缕!他连忙捂上眼睛,重新用云锦被子将她盖上,而后狼狈地爬下了床榻。
忽然间,房门已经被人用蛮力踹开。温执还来不及靸履,对方就已经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房间。一时间,火把照亮了大半屋子,照得温云满面红光。
领头的差役率先绕过屏风,冲进内室,他将火把在雕木刻玉的床榻上一晃,果然看见了温赵氏。
领头差役扭头看向衣衫不整的温执,冷嗤一声,问道:“好一对无恶不作的奸|夫|淫|妇!”
温执听了这词,连连摆手解释,“差役大人,这当中有误会!我才醒来,这娘们,也不知怎么在我榻上!我真是无辜的!”
温执大急,他看着还沉睡着的温赵氏,心中火气乱窜。这个娘们,为什么来了他榻上,现在闹出了大事,怎么还能安枕!
“赵氏!赵氏!”温执大喊,情急之下,他挥手就抽了温赵氏一个巴掌。
温赵氏这才如梦初醒,她惺忪着眼睛,看清周遭情况后,登时傻了。再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连忙用锦被捂紧了身子,对着温执高喊道:“怎么是你!”
领头差役冷眼看着温执与温赵氏,他道:“事到如今,就不要逢场作戏了。来人,把他们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