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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处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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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灵雨先是遣散围观众人,她命侍女们在府内四处寻找温景桑,又命小厮们出府探寻。
徐香扇的死定是瞒不住了,明儿一早徐香扇的母家就会来到府上索人。况且,徐香扇吊死在温景桑房里,事情蹊跷,部尉府也一定会派人来查案。
温灵雨想,到时候再应对他们,查清徐香扇的死因真相也不迟。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温景桑,温灵雨暗暗握紧了拳头。否则,若是徐香扇的母家诬陷温景桑是杀人凶手畏罪潜逃,那就真棘手了。
恍念间,温灵雨心思一抖,一个不敢想的念头涌入脑中:会是温景桑杀了徐香扇么……
疯傻后的温景桑,平时怕这怕那,尽管癫狂,却从未做过任何伤人之事。
可他毕竟神智不清……
温灵雨立刻晃了晃头,她不能这样揣度她的兄长。
可以肯定的是,温景桑的痴疯定会成为把柄,被有心人利用。
百思间,另一个念头又涌入温灵雨脑中,是否是有人杀了徐香扇再嫁祸温景桑。
下腹的撕扯痛感又重新袭来,温灵雨蜷着身体,单手撑在桌案上,她实在挺不住了。
惊忧的望心这才发觉温灵雨的异常,她看着温灵雨额头的汗如走珠般汇聚又滚落,“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魏栖也看向温灵雨,他才明白为何皇帝会将兔毛大氅给她披上,原来她的身子已经虚成了这样。想清这层后,魏栖不由得惊讶,从皇宫回来的一路上,他都未看出温灵雨的异常,这女子该是多么能忍。
“温姑娘,不如歇一会儿吧。温府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盯着。”魏栖站在房门前,向温灵雨提议,眼睛的余光却始终警惕地落在温赵氏身上。
望心看向这个陌生的佩剑同龄人,不知他来历。
下一刻,望心想起之前也有过两个侍卫送温灵雨回府,眼前这人的墨衣行头和那两个侍卫一样。
原来是把守皇宫的侍卫。
“你不是在宫中还有差事,不要耽误了。皇宫不比别处。”温灵雨劝魏栖回去。
魏栖想了想,得一办法,“我先回宫一趟,将情况向陛下说明,陛下定会重新派我来。”
“不要告诉他。”温灵雨没有察觉她的措词间,未尊称虞珣陛下或是圣上,而是直言——他。
魏栖浅笑道,“温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的肯定不能隐瞒陛下。姑娘放心,我去去便回。望心姑娘,照顾好你主子。”
望心看着眉目清秀却神色坚毅的魏栖,心里竟有被什么撞了的感觉,她不合时宜地隐红了脸,应道,“好。”
魏栖心有七窍,临走前,他顺势对房外的温赵氏道,“掌家人不舒服,您能来照看下么?”
温赵氏拒绝不得,便进了房间。
趁此机会,魏栖一个翻身,就跳进了偌大的花圃中,他只弯身一探,便看见了藏在灌丛下的碗。魏栖雷厉风行地将碗拿起,借着廊庑下的烛火,魏栖惊异地发现这青瓷底烫金荷的碗,竟与那日太医署前,温灵雨手中的空碗一样。
纳罕间,魏栖将碗藏在身后,迅速离开了温府。
望心用手帕帮温灵雨拭汗,她大约也猜到自家主子是来了月事。
她了解温灵雨,每次月事头两天,温灵雨都会下腹痛。大约每隔两三次月事,便会剧痛一次。
温赵氏也手忙脚乱地帮着忙,“灵雨呀,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先躺一会儿,能睡就睡会儿。温景桑一有消息,我便告诉你。”
说罢,温赵氏向望心使眼色,示意望心带温灵雨回去。
温灵雨也觉得自己实在虚弱,需要休息。等到温景桑出现,她还要替温景桑主持公道。
在望心的搀扶下,温灵雨走出房间,她又垂眉看了眼徐香扇,才离去。
温赵氏见温灵雨和望心已走远,周围又只有三两个守尸体的小厮,这才放心着绕到花圃里,去捡那药碗。
然而当她蹲身下去,才发现空碗已经消失不见了……
转眼间,温灵雨已经回到自己住所,她立在正厅,依旧出神地琢磨这一干事情。
屋内的薄炭已经烧红,望心觉得热,便先帮温灵雨解去大氅。手指覆上大氅的领绳时,望心愣住了,她才看清那领口绣的龙纹。
“主子,这氅是——”天下人皆知,龙纹是只有天子服制可用。
温灵雨未应话,她已无心回想宫中的事情。
她冥思苦索,却如坐云雾。温景桑究竟去了哪里,是惊惧躲藏?还是被人挟持?更甚者是畏罪逃跑?
望心见温灵雨垂眉沉思,便不再打扰,她将光滑的兔毛大氅仔细收好,放在了衣箱最上。
“望心,帮我打些热水来。”温灵雨这才记起自己尚未更衣。
望心打来热水后,帮温灵雨褪去淡青裙裾时,才看见她身后的一滩血迹。深深浅浅,已有半个巴掌大的一片。
也不知是心底哪一块被触动,望心终于忍不住眼泪,她哭了出来,“少爷,少爷,他到底人去哪儿了——若不是他生了这病,老爷走后,主子也不用一个人这么操劳——”
温灵雨被望心的情绪带着,也不由得酸了鼻尖,她轻抚着望心的肩膀,“这不是景桑的错,为此他也失去了很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也心疼少爷——可是,像这样出了人命的事儿,家里要是有个清醒的男人在——唉——”望心长叹一声,不多说了,她也知道自己情绪低迷,不想再惹温灵雨难过。
温灵雨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倚靠着床榻坐了下来,幽幽闪烁的烛火映亮了她秀丽的面容。
夜深了,望心已经熬累了,她跪坐在床榻下,头枕在榻边睡着。
次日,天刚破晓,温灵雨身子一抖,从浅眠中醒来。
望心依旧是昨晚的姿势枕在榻边,温灵雨心疼她,也没有唤醒她,只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温灵雨推开门,黎明前的寒气便灌进了屋子。她吃惊地看见魏栖就坐在廊庑下,双手合袖,握着剑。
魏栖听见脚步声,立刻睁开眼睛,他看见是温灵雨醒了,才放下警惕。
“你?”温灵雨惊异。
魏栖站起身来,他理了理衣袍,“陛下遣我回来照应,让我务必护姑娘周全。”
“多谢你了。”温灵雨在心里感谢虞珣,又问,“你在这儿守了多久了?进屋来暖暖身子罢。”夜如此清冷,就算魏栖的身体是铁打的,也扛不住这寒意。
魏栖怎敢迈进温灵雨的闺房,他立刻摇了摇头,“谢温姑娘好意。昨儿夜里,我就回来这儿了。”
魏栖又道,“夜里陆续回来了几个婢女小厮,我没叫他们吵醒你。”
温灵雨悟性很高,她从这句话里就猜到,“还是没有找到景桑,是么?”
魏栖沉重地点点头。
温灵雨立时晕眩,她心中发问,哥你究竟去了哪里?
东方的红光已经漫出,太阳一跃而起后,平阳城东部尉府的人和徐家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徐香扇的父母一见到徐香扇冰冷的身体,立刻哭喊起来,“我的闺女啊!!”
香扇娘一把抓起绀青色的布条,颤抖地捧在手中,她问身边的男人,“老爷,咱们闺女怎么会来温府?怎么会死在这里?!”
温赵氏连忙引导地劝道,“香扇必是想见我们景桑了,只是不知怎就想不开了,竟吊死自己。”
温赵氏心中清楚,她必须要把众人的口舌往徐香扇自杀上面引去。
否则,若被部尉府的人认定是温景桑杀了徐香扇,那温景桑入狱后,她就没得利用了。虽然徐香扇之死,出乎温赵氏的预料。但是,对她的计划来说,死一个徐香扇不打紧,她还能再找第二个徐香扇。
而温景桑,这个难能可贵的温府傻少爷,却是唯一一个。
香扇娘并不买账,她奋力推开温赵氏,大喊,“是温景桑!一定是温景桑那个傻子害了我闺女!他人呢!”
这时,温灵雨已经赶来,她走上前去,试图安抚,“香扇娘,你放心,部尉府的人会查清真相。”
香扇娘见温灵雨来了,立刻扑上前,欲伸手去掐温灵雨的脖子。
魏栖眼疾手快,转眼间就拔剑出鞘,以身挡在了温灵雨面前。
徐香扇母亲被锋利的剑身吓退,她哀怨地瞪着温灵雨,像是要把温灵雨吞进肚子里。
可是温灵雨有人护着,她又不得撒气,只好回到自家老爷身边,责怪他,“我就说,温景桑不可靠!一个傻子,连自己亲爹都不认识的蠢东西,他怎么能可靠!都怪你,怪你非要让香扇嫁这么个半死该死的人!!”
香扇爹大约也是悔不当初,此刻一言不发,只紧紧咬着双唇,下颌胡须不住发颤。他吭不出声,因为他赚的那点银子,还是得益于温执的照拂,即便亲生闺女死了,他也没办法像香扇娘一样叫骂温家。
“连自己亲爹都不认识的蠢东西——”
“半死该死的人——”
刺耳的两句气得温灵雨浑身一震。
她本是同情香扇娘,但当她听到香扇娘口不择言地当众羞辱温景桑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控制不住嘴角抽动,绕过魏栖,径直走到妇人面前。
啪——
清脆的落掌声响起。
众人都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