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宫我的王》未夜晴岚

22、自缢

　　虞珣在崔金福的陪同下，重新回到永延殿。

　　然而，永延殿上歌舞已尽，连侍奉的宫人都已撤了大半。
　　几个端着食案的宫人看见皇帝，皆向虞珣行了礼，又继续端着食案退出了大殿。

　　宽敞的大殿静静的，只有往来宫人忙碌的脚步声。

　　虞珣迈进阑珊宴席中，却见空旷的席间，仍有一女子长跪案前，正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东西。他再仔细一看，先是认出了女子手中的玉笛，其次才记起，她就是宴席上奏过笛曲的梁玉容。

　　梁玉容有意等皇帝回来，她屈着身子，依旧长跪不起，对虞珣行礼，“臣女玉容，请陛下万安。”

　　“太后与其余人呢？”虞珣纳罕，他才方从长年殿回来，路上也未遇见太后。

　　梁玉容依旧低着头，她并不回答虞珣的问题，而是问：“臣女可以看着陛下说话么？”

　　虞珣一怔，他淡扫了一眼梁玉容的身姿，“好——”

　　身如蒲柳纤细的女子缓缓将头抬起，她望着虞珣的眼中尽是仰慕之意。

　　“回陛下，我等臣女为太后缝制了一个五彩天灯，请太后放灯祈愿。如今，太后带着姐妹们一道去了鸳鸯池放灯去了。”

　　“五彩天灯？”虞珣一直以为天灯无外乎是素色，还从未听过五彩灯。

　　梁玉容娓娓道，“不过是将天灯的五个面分别染上青、朱、黄、白、黑五色。”

　　“是你的主意？”

　　将灯染上五色还真不是梁玉容的主意。

　　梁玉容也清楚虞珣好奇的是谁想出了染色的点子，但她却含糊其辞，饶有目的地道：“臣女知道陛下的朝服就是取五时色，即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染此五色，只愿五时美好，盛世太平。”

　　“好寓意。你也该同她们一道开心去。”
　　虞珣倒是惊讶于梁玉容的对答如流，好似早有准备。

　　梁玉容垂下翘睫，“撤席撤得突然，总要有人留下来告知陛下。”

　　梁玉容不仅样貌姣好，声音也酥软。
　　她靥上常带笑意，一双眼睛闪着晶亮的光，仿佛时刻在告诉虞珣她有多么仰慕他。

　　还从未有哪个女人敢如此热烈地直视他，虞珣虽是看着梁玉容，心中却想，若是有朝一日温灵雨能如此注视他，该有多美妙。

　　梁玉容怎知虞珣心思，她见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羞赧。

　　“朕知道了，你去寻她们去罢。”

　　“陛下不去鸳鸯池么？”梁玉容顿觉失落，她以为虞珣会同她一道。

　　她本来打算着，趁此机会一举得了虞珣的心。梁玉容很自信，因为她的确美艳无方，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得不到的男人心。

　　虞珣还惦记着温灵雨，也不知魏栖有没有将她平安送回府。眼下，他也觉得累了，只想回清心殿歇上一歇，再等魏栖回来告知情况。

　　这会儿崔金福已经回到虞珣身边，他上前一步，替虞珣答了，“梁姑娘，这小太监领您去鸳鸯池，夜色浓重，您小心着路。”

　　说完，崔金福对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梁玉容不甘心，她看着虞珣，而男人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青灰色的宫墙外，温灵雨走在前面，魏栖跟在后面。

　　魏栖注意步速，两人便始终隔着三步的距离。
　　他认出了温灵雨身上披着的兔毛大氅，那大氅领口绣着天家龙纹，是虞珣的大氅。

　　魏栖上次在太医署之前见过温灵雨一次，那时他还觉得温灵雨很眼熟。这会儿，他却不敢多看温灵雨一眼，也不敢多说一句，毕竟他清楚温灵雨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眼见着宽巷的尽头就是温府正门，温灵雨终于停下脚步，对身后谨慎跟着的魏栖说道，“这一路上多谢你了。你也早些回宫值夜去罢。”
　　温灵雨方才听到了崔金福和魏栖的对话，便知魏栖今夜要守外宫门。

　　魏栖忙道：“分内事。还请准许小的将姑娘送至温府门口。”

　　他半分不敢马虎，虽然路尽头就是温府，他还是得依照虞珣的口谕，将温灵雨送进府。
　　温灵雨见他面色执拗，也知身为下人的难处，就随他跟着。

　　复前行百来步，寂静夜色忽地被一声尖叫划破。
　　温灵雨愣了，顿住脚步，她不甚确定那尖叫声是否是从温府里传来的。

　　魏栖却比她敏感，常年身为皇帝一等侍卫的他，立即警惕起来。

　　他已判断出这声音，的确是从温府深处传来。继而，魏栖又听到府内陆续的几声叫喊，虽不如第一声凄烈，却此起彼伏，他的右手已经覆在了剑鞘上。

　　“温姑娘，府内可能出事儿了。”魏栖神色凝重。
　　一阵不祥的预感直袭心口，温灵雨顾不得什么，立刻朝着府内冲去。

　　魏栖紧紧跟在温灵雨身后，半截剑身已经出鞘。

　　温灵雨飞快地绕过抹灰的石影壁，再过垂花门，她看见温府四处宅子都陆续亮了灯火，正堂庭院里十来个婢女小厮正沿着游廊，朝内府的方向奔去。

　　温灵雨喊她们，却因离得远，没有人注意到她。
　　转眼间，那十余人就不见了踪影。

　　温灵雨循着他们跑去的方向，又上前了几步，迎头就撞上了惊慌失措的望心。

　　望心一见到温灵雨就软了双腿，她哭喊着，几乎是扑在了温灵雨怀里，眼角已经掉下来泪来，“主子！出事了！府里——府里死人了——景桑少爷也不见了——”

　　望心的声音抽搐且破碎，温灵雨却还是听清楚了。

　　她一颗心揪到了嗓子眼，尽管心急如焚，温灵雨还是告诉自己先冷静，“你慢点说，说清楚，谁死了，景桑又是什么时候不见了？这两件事有何关系？”

　　望心抹干了泪，连抽泣了两声后，道，“是徐香扇，她不知怎的进了少爷的房间，方才松紫睡了一觉醒来，竟发现她吊死在了少爷房里。现在人还在少爷房里挂着——”

　　“那景桑呢？”温灵雨明白了，刚才她在府外听到惊声尖叫，应该是松紫的声音。

　　“下人们都涌去了少爷住所，却没人找得见他了。现下如何，我也不知，我只想着出来寻主子。”

　　刚才的温府就如巨石落入沉潭，惊起了好大一波褶皱。

　　望心唯一的靠山就是温灵雨，她只有此刻见到了温灵雨，才略觉踏实了一些。

　　魏栖也听说过温家少爷温景桑疯傻一事，他安慰温灵雨道，“或许景桑少爷被吓到了，躲在了府内某处。”

　　“是。”温灵雨也是这样猜想的。

　　她一边疾行一边判断，温府入了夜后就门禁森严，徐香扇能进温府，一定是有人提前就将她接应了进来。

　　徐香扇和温景桑的婚约是温赵氏一手促成，这层层叠叠的事情，无不透露着一个信息：一切都与温赵氏脱不开关系，甚至会与那个害死温云的幕后真凶有关。

　　屋漏偏逢连夜雨，温灵雨下腹的痛感依旧很重，府上却经逢如此大事。她感觉到自己呼吸愈急愈促，浑身的骨头都轻飘飘的，脚下绵软无力。

　　她只有硬撑着，不让别人看出她的不适。

　　不多时，三人已赶到了温景桑的住处。
　　处所的小庭院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温府下人，魏栖走在前面，为温灵雨拨开了一条路。

　　下人们见到掌家人回来了，也都窃窃私语起来。温灵雨无心听他们议论，只管朝前走着。

　　这会儿过去，徐香扇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房内的悬梁上解了下来。

　　温灵雨看着廊庑下徐香扇惨白的脸，微张的口，和放在她颈边的长条布料，不禁捂住了心口。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条绀青色、带着茬儿的布料，是从温景桑的衣料上撕下来的。

　　午后她来见温景桑的时候，温景桑就穿着绀青色深衣。

　　温赵氏也在人群里，她看见温灵雨回来后，立刻凑上前来，惺惺作态地抹着泪，“掌家人你可回来了，你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端端地府里就死了人，这个徐香扇，若是想不开，吊死在哪里不好，偏就赖上咱们景桑，咱们温家呢！”

　　这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语，温灵雨是一个字儿不愿多听。她推开温赵氏，抬腿就欲进房。

　　温赵氏掖住温灵雨的手臂，“可别进去，这房子里刚吊死了人，别惹什么晦气沾身上——”

　　温灵雨冷眼看着温赵氏，心底的恨意几欲喷发，但为了揪出指使温赵氏的人，她却不得不忍着。

　　“景桑不见了，难道不要找他么？”现下，温灵雨只有这样质问温赵氏。

　　“可是景桑他不在房内啊。下人们都进出好几趟了，也没人寻见温景桑。”温赵氏假意劝着，她也清楚，温灵雨肯定要进房间查看，搜索证据。所以，方才趁着混乱，温赵氏已经将盛药的空碗抄走了，就藏在花圃的灌丛底下。

　　尽管偷走了药碗，她偶尔瞟着花圃的方向，仍放不下心。

　　魏栖看着温赵氏的表情，隐隐察觉到诡异。
　　他虽然不了解温府的情况，却能从温赵氏偶尔游移的目光中，判断出花圃方向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