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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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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无忧偷了匹马,连夜赶向了邓阳城。他毫无头绪可寻,只有回这里打探有没有人被捉回邓阳。但城门口显然已经戒严,有军士在挨个搜查进出城门的行人。凌无忧暗自皱眉,看来自己这样是无法混进城去。再看城外有座茶篷,便牵马过去,看看是否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现在谈论最多的就是定国公造反的事,几乎每桌都有人小声的传议这个话题,虽然没人敢放大声音,但凌无忧已听出没有人认为定国公造反造错了的,只能怪梁王残暴暗杀无辜大臣,又害满门忠烈的苏家后人,才迫得定国公造反。还有不少人说早该有人反了,希望定国公能带个头,大家一起反了立个更英明的皇帝。当然也有人担心梁国如今动乱,怕会被夏国吞并,但多数人认为夏刚灭了魏,当无余力打梁的主意,暂时还不用担心。
凌无忧低下头,趴在了桌子上。自己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但是却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当初啸宇要自己马上跟他走,但自己却看不开,无法抛下仇恨和好胜斗勇之心,结果害得啸宇重伤下不知落在了何方。
他时时告诉自己齐啸宇仍活着,不愿意去想他也有可能俘后被杀,只想他若被捉该怎样救他。但临近邓阳,那种齐啸宇已死的恐惧感压得他越来越重,他想知道齐啸宇的消息,又怕得到不好的消息,更因心中的自责,心神混乱下牵动了伤势,趴在那里已经大口的呕出血来。
“你为什么这样固执……原来你固执的认为他没有负你,结果你是对的,而如今……你还认为你坚信的是对的吗?”
“当然是对的。”听到耳边响起有些颤抖的声音,凌无忧平静的回答他,伸手擦擦嘴上的血迹,抬起头看他。他披着一件连帽子的斗篷,遮挡住了显眼的发色。
“你也很固执,明知我的心不可能给你,你却又来找我。”
方天兆闻言叹气,虽然知道就算齐啸宇死了,自己怕也无望。但与他呆久了,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不管是他的聪慧狡黠,还是他的坚忍不屈,都让自己越陷越深,越来越无法放手。
“尽管你的心现在不肯给我,但是我一直坚信,总有一天我的真情能够感动你,到现在我也没有改变过这个主意。”
虽然看不到黑纱下的表情,但方天兆却知道,他脸上定然又是那种带着不屑的嘲笑,心中一阵收紧,轻声道:“无忧,我没有把你关起来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我们都是不能出现在人前的人,你要到邓阳打探消息,我可以派我的人去。我早就答应过帮你找他,我一定会做到。相信我一次好吗?”
凌无忧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答应过帮自己找齐啸宇,但隐约中又觉得确有此事。而且凭他现在这种状况,确实无法进入邓阳。犹豫中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我跟你走,但是若有了消息,你不许欺瞒我。”
方天兆忙点头称是。
到了方天兆的车上,凌无忧摘下纱帽。方天兆看他脸色不好,嘴角有血迹,忙拿了帕子帮他擦。凌无忧挥手挡住,冷冷瞪他。他心中酸楚,讪讪的收回手。
“我们先回兴安镇,在这里太过危险。我的人有了任何消息都会马上回来报告,你尽管安心养伤,等着就是。”
凌无忧看着他一阵沉默,突然道:“今后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不会喜欢你。你曾那样对我,本来只有你死了我才肯罢休,把你骗到邓阳也是为了利用你之后再让祝应龙杀你。但现在你救了我一命,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你不必再帮我什么,赶快回东莱去。趁梁国混乱,你应该有不少能做的事。
他说罢就要从车上跳下去,方天兆一听就知他是不愿欠自己的人情,连忙拦住。“我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要你任何的报答。”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你这样……”凌无忧深深的看他,摇头叹息。这么久的接触,虽然一直恨他,但也知道他对自己是真心诚意,今天头一次对他生出了愧疚。不由挪开了视线,继续道:“我对你更不会知恩图报,就算你帮了我,我还是会把你甩在一边不理不睬。就算这样,你仍是要帮我?”
凌无忧与他相识以来,几乎说的每句话都在骗他,今天第一次对他坦诚相待。方天兆虽然听他说的绝情,但也知道他对自己说的是实话,他就算没把自己当成朋友,但也已经不再当作敌人。所以方天兆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还一阵惊喜,忙应道:“我说过不要你报答,只要你能高兴我心里就高兴!”
凌无忧见他如此也不再坚持,坐回椅中不再说话。方天兆心中欣喜,暗想只要齐啸宇不在,就算他永远不喜欢自己,自己也能缠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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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兆派人使了不少银子,很快就有不少关于凌无忧出逃,苏氏一族造反的消息传回来。他看着静静倚在床头的凌无忧,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的手下买通了一个当日出城追捕你的禁军,他说他们是随着薛显去的,但那时薛显直接用轻功爬上山坡去截你,而他们却没赶上,最后只追到一辆空车。”
凌无忧点头,这确是实情,薛显正是从半山中突然冲出,啸宇为救自己才被杨凡所伤。
“他们……他们当时的确捉了两个人回来,有个不会武功的书生,另一个……”
方天兆说到这里顿了顿,凌无忧已紧张了起来。“另一个是谁?”
“他也没有看到人,但听说是个身负重伤之人,若不是仔细检查,几乎不能发现他还活着。”
凌无忧啊的一声坐直了身体,右手紧紧攥住身下被单。“他们现在被关在哪里!”
方天兆皱紧眉头,却比凌无忧还要紧张,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不能骗他。“他们本要被押回邓阳审问,谁知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逃了。”
“是谁救了他们?”凌无忧闻言吃惊,啸宇重伤昏迷,叶暄又不懂武功,怎么能逃走?
“不,听说是自己逃的。其实那人并非像看上去那样伤得那么重,多半是他装出来的。他不知用什么打开了铁镣,还打伤了个看守,同那个书生一起偷偷跑了。这件事他们办的窝囊,瞒下来没敢上报,恐怕连梁王都不知道他们曾抓了两人又被逃了。我们若不是给他很多钱,他也不肯说。”
凌无忧又倚了回去,稍做思量已知那必不是啸宇,因为他伤的有多重自己是最清楚的,绝对无法自己逃走更不可能还有余力伤人。那个人该是铁厉。现在虽然仍没得到啸宇的消息,但知道了铁厉与叶暄都已逃脱,也稍稍心安。
看凌无忧沉思着没有说话,方天兆更加紧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不是马上去找他?”
“不……”凌无忧摇摇头,仍是没有啸宇的丝毫线索,要从何找起。再想到别的,又问道:“杨凡呢?”
方天兆舒了口气,轻松下来。“杨凡想算计你,最后却落个全军覆没还没有抓到人。他没敢再回邓阳,一个人不知偷偷躲到了哪里,现在他也成了梁王通缉的要犯,真是罪有应得。”
“哼!不管他躲到哪里,我都能把他找出来杀死!”
“他得罪了你,天下虽大,怕是已没他的容身之处了。”方天兆笑着点头。
“那么仙音阁的人呢?有没有被牵连?”
凌无忧原来担心因叶暄帮他,会连累到兴隆商号与仙音阁,但杨凡既然没敢回邓阳,那么叶暄帮他的事应该还未泄露出去,只是不知兴隆别院里那些人有没有逃出来。他不愿被方天兆知道兴隆商号与齐啸宇的关系,所以只问仙音阁。
“亏得你还记得呤月。”方天兆叹气,他对呤月倒颇有同命相怜之感。“我的人去那处院子查探,早已成了空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想来是怕被你牵连全都趁乱离开了邓阳。”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继续道:“这次梁王被你害惨了,苏逸飞他们反了之后向南方投靠他四哥,他四哥苏逸远闻讯后立刻驱逐了当地的梁国官员,扯起了反旗。这件事传来传去已经本末倒置,成了梁王设计陷害苏逸飞,要杀定国公满门,所以梁国一些曾为苏继忠下属的将领纷纷响应,这几日已反了五批人马。梁王本调兵去追杀苏逸飞,但现在不得已回兵自保,先要守住邓阳城。邓阳一片混乱,已经有不少人举家外逃,甚至包括梁王身边的一些大臣。他如今真的是人心尽失,就连对他一向忠心的薛显,竟然在追捕你之后也没有回来。”
“什么?”凌无忧大吃一惊,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在心中成型。
薛显武功高强,要暗中阻止他时间又拿捏的准确,这世间能办到的人不多。所以他曾以为薛显是被他师傅所阻,但后来发现显然不是。而之后事情纷乱,他也没精力再去想薛显那一剑为何没有刺下来。现在听方天兆提起他竟然没有回邓阳去,倒是又提醒了他。
薛显虽未完成任务,但他一向忠心于祝应龙,现在又是用人之时,祝应龙怎么可能会处罚他,他自是不必像杨凡一样偷偷逃走。那么是谁能让他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回邓阳……
凌无忧心中已明,激动的坐直身体轻轻喘息。若是骆老头的话,那就都有了解释。他绝对有能力暗中阻止薛显那一剑,也只有他能让薛显不顾皇命不回邓阳。如果他要在暗中带走啸宇,也能做到悄无声息,无法让任何人发现。灌木中鲜血四散,应是他在犹豫要不要带啸宇走,来回不定中才会到处都留下血迹。
想到此不由心中暗恨,这该死的骆老头不知打了什么主意。他一直要杀自己,如今却突施援手在关键时救了自己一命。但他又把重伤的啸宇带走,让自己差点以为两人已天人永隔。不过他既是武圣,应该不会暗害啸宇或把啸宇献给祝应龙,因为那样也太不符他的身份。再想他把薛显也一起带走,显然是不想他再为祝应龙办事,不由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到此时才真正从内心深处认定了齐啸宇还活着,一直紧张的精神缓了下来,长长的松了口气。
方天兆看他神色突变,随之又释然的轻松,不由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凌无忧放下了包袱,对着方天兆也一展笑颜。“我想到了啸宇现在在哪里。”
“在,在何处?”方天兆心中却一阵冰凉,声音有些打颤。
“我也不能确定,但总之未落入祝应龙手中。我想到处转一转,也许能再打听到别的消息。”凌无忧话未落音就已经后悔,恐怕方天兆知道啸宇未死,会想办法害他,当然不肯再说实话。
方天兆知道他对自己仍有戒心,心中叹气但面上仍是微笑。“好,你想到哪去,我都陪着你。”
凌无忧皱眉看他,想告诉他不要他再帮忙,但沉默了一会,又收起了这个念头。方天兆这种人,不是别人说他就能听的,何况还是关于自己的事。
“今日我就想出发,先到东边去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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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兆备了马车方便他休养,又过了几日凌无忧已能自己运气调理,左臂也可以慢慢活动。凌无忧虽一直想着齐啸宇无心自己的伤势,但每看到僵硬的手臂时也是一阵气苦,这样武功不但大打折扣,就连系衣结腰带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但他清醒中是决计不肯让方天兆帮他穿衣服的,所以哪怕多穿上半个时辰,也要一个人慢慢整理。
方天兆看他这样心中难受,干脆买了个小童伺候他,这次凌无忧倒没有拒绝,爽快的把那个叫小沅的男童带在了身边。小沅只有十二三岁,倒也乖巧懂事,有他跟着凌无忧更不与方天兆讲话,若真有事也让小沅去传。于是方天兆暗暗后悔办错了事,怎么给自己又多建了一道屏障。
离邓阳越来越远,凌无忧似是在车中坐不住,突然执意要求骑马。而且他也不再隐藏容貌,穿了件暗花团底、银色围边的白色云锦外袍,头戴镶有缕空银丝的发冠,一部分未束起的墨色长发随风在身边飘动,趁得他的容貌更加清逸脱俗,让人过目难忘。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骑在马上,引得不少路人侧目看他,方天兆知他如此招摇必有用意,劝他也是白劝。而且凌无忧穿戴的都是他亲手准备,所以也只能暗自郁闷。
凌无忧不敢贸然去找武圣,而且又有生事的心态,干脆引得人来找他。梁国武林中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人不少,所以很快就有人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