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忧》清凉水晶

73、第十六章

　　“凌少侠！我听到有人那般描述，就知道一定是你！”一名黝黑的壮汉寻到他们投宿的客栈，激动的上前。
　　凌无忧细细打量他，有些眼熟但一时叫不上名字。毕竟他原来在梁时引得这些人追他，打完就跑，能与他们有什么深交。
　　壮汉看他神情知道他已忘了自己，失落的笑了笑。“凌少侠贵人事多不记得我也是正常，不过我一直未敢忘记凌少侠的相救之恩。那时我失足从房上跌落，全靠凌少侠扶我一把，我才没有受伤。”
　　“原来是平二哥！无忧怎么敢忘。只是这一年多无忧实在遇事太多，最近脑中更是常常一片混乱，才未敢与二哥相认，还请二哥海涵。”他这么一说，凌无忧倒想起来了，这人是平家四杰中的老二。

　　平老二听他记得自己又叫得亲热，不由欣喜。再看他的脸色不像记忆中那样红润，左臂也在胸前吊着显然有伤，当下一阵愤然。“我早说过当今皇上不是什么好东西！凌少侠为当世少见的英雄，为什么又回来助他！”
　　凌无忧默然摇头，“我见星相异变，帝王之星突然光璨夺目，缓缓由西方运转向邓阳方向，正是有能一统天下的君主即将破世而出。我只道梁王必是真龙，但如今看他仍是暴虐不仁，招得众叛亲离天怒人怨……唉，定是我算错了。”
　　方天兆在一旁暗自好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种游方术士般的神情，倒还真似模像样。小沅更是听得眼都不眨，一脸崇拜的看着凌无忧。
　　平老二当然信他说的，闻言一惊。“凌少侠怎么会算错？难道邓阳还有其他的真龙？”

　　“星相卜算之术，若是涉及自身，就会偏之千里无法探得究竟。”
　　凌无忧摇头叹气，看到平老二一脸惊疑之色，又展颜笑道：“平二哥莫要瞎猜，无忧自然不是什么真龙，我虽有将相之才，但绝不是定国平天下之人。但真龙天子应是与我有莫大的牵连，以至我的卜算生了偏误。恐怕是……有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弄错了……”他说着叹气，一脸的黯然神伤。
　　“既然是与凌少侠有关系的人，那这能一统天下的真龙天子是谁，少侠心中是否有数？”平老二听的费解，不由问道。他们也正在招兵买马，若能提前知道谁是真龙天子，正好不会错投方向。
　　“我已有些头绪，但冥冥中天数弄人，竟让我无法提前堪破。想来是天机不可泄露，平二哥也请莫要再问无忧了。”

　　他侃侃而谈，把个世外高人扮的十足的像。平老二对他坚信不疑，但方天兆已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之前因你落了个负心的罪名，现在你是要找理由帮他洗脱了吧……若我能早他一步认识你，你可会也为我这样尽心竭力？

　　几人正谈话间，客栈下突起一阵暄闹，原来是一队衙差包围了客栈小楼。凌无忧为梁国钦命要犯，他如此张扬的引来了平老二，自然也引来了要捉拿他的当地官府。
　　平老二向下看了一眼，不屑的笑道：“凌少侠到这里是给他们面子，他们不来拜见也就算了，竟还敢来此暄闹！你们坐着，我去把他们打发走！”
　　“平二哥！莫要为了无忧招惹事非，他们来人捉我，我们悄悄逃走就是。”此地远离邓阳，梁国混乱祝应龙没有余力管他，他自是不怕当地官府的捉拿。而且有方天兆与他的随从在，也没几人能再伤得到他，所以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平老二却哼了一声，“他们不敢不给我面子，凌少侠尽管坐着喝茶。”

　　平老二匆匆下楼，不知他和官差说了什么，果然领头之人一脸俱色，灰溜溜地领着人离开了客栈。
　　“不管□□白道，都要卖我们平家堡个面子。”他重回客房，不免也是洋洋自得之色。
　　“而且这永城外的济贤庄庄主已广发英雄贴，邀大家来此相商如今之事。皇上想杀定国公已尽失人心，既然要拥立明君，我们虽是些绿林草莽，但为国为民也该尽一份力。现在梁国各大帮小派山寨水路的朋友都到了永城，官府的人早吓的如缩头乌龟般，我说今日就是来请凌少侠到济贤庄的，他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就夹着尾巴跑了！”

　　平老二说着一阵大笑，凌无忧交口称谢一脸感激，暗道这济贤庄庄主恐怕并不简单，竟趁此机会招揽江湖人士意图造反，不知他是为了自己，还是另有后台。
　　只是他现在一心要找到齐啸宇，对这些事并未上心，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无忧孤陋寡闻，不知济贤庄庄主是哪位前辈高人？”
　　“济贤庄庄主并非武林中人，上一代的老庄主与现在的庄主都不会武，凌少侠不常在梁国走动，不知道也不奇怪。济贤庄在老庄主时就已是一方首富，到了现在的庄主李尚，更是富可敌国，手下的买卖遍布各处。济贤庄从二十多年前建立起，就一直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并且从不图回报。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受过他们的帮助，所以李庄主虽不会武，但济贤庄在梁国江湖上受尊敬的程度，并不比同在永城的武圣庄差。这次李庄主愿出起事的全部费用，请众人来选一位领事之人一起反了梁王。”

　　凌无忧已听明白，不管这李尚是什么心思，就算他想当梁的皇帝也好，自己现在都没有兴趣。只是在听到武圣庄时不由留意，武圣庄就在这永城以南，不知骆老头是不是真的把啸宇带到了庄里。
　　平老二看凌无忧的反应并不大，以为他对不会武的李尚却能招来这么多人不以为意，忙又道：“李庄主虽不会武，但他的独子李忆恩，是天山破尘剑侠欧阳智的得意弟子，深得他师傅的真传，已是当今武林中年青一辈的佼佼者。他与他父亲一样是个仁厚君子，又比凌少侠大不了多少，你若见了一定会引为知己好友。”
　　凌无忧一怔，啸宇说过他的剑法就是欧阳智所授，那这李忆恩岂不是啸宇的师弟？想到此心中马上对他生出了几分亲切感。“李庄主为国不计个人得失，无忧定要去拜会李庄主，也一定要结识李少侠。”
　　平老二咧嘴笑着站起，“我来时就与庄主说了凌少侠到了永城，庄主怕直接前来太过冒昧才先由我一人先来。凌少侠愿同去济贤庄的话，我这就回去传话，李庄主是定要亲自来迎的。”

　　凌无忧忙称不敢一同站起，执意要与他同去济贤庄，不敢劳动庄主大驾来接。推让一番后平老二见拗不过他也不再坚持，与他收拾行装后一同前往济贤庄。他们上了路平老二才想起来询问跟着他的这些人是谁，凌无忧稍做解释，平老二才知这褐发深目之人竟是东莱的平王。多看了他几眼只觉得相貌英俊，虽然心中有些不自在，但也暗中思量，这平王的风采倒也勉强能配得上凌无忧。

　　济贤庄占地数百亩，建在永城西边的一处丘陵上，气势恢宏。凌无忧暗看此处地貌，济贤庄山环水抱聚气藏风，建造的极富风水之学。他虽不信济贤庄现在富甲天下是靠家宅风水这种非人力之论，但也不由暗叹此庄建的巧妙，取了自然的山水稍加改动，人为的雕琢非但不损原有美景的风貌，反有浑然天成之感。看来老庄主虽不会武，但必擅长于风水之术。

　　李尚得知凌无忧到了，大开中门迎接，后面还跟了不少凌无忧看着眼熟的江湖人士。凌无忧谦和有礼的与众人见礼，只是李忆恩刚好外出去接朋友，所以这个该是齐啸宇师弟的人倒并未见到。
　　这些江湖中人大部分对他心有好感，都赞他机谋过人，能逃过梁王的暗害。也有人赞他以智取胜，不动兵戈就灭了魏国。凌无忧有让人一见折服之能，所以人人只说好的，谁也不提他是为谁灭了魏国，又是被谁所负所伤才来了梁。
　　方天兆坐在一旁，他这个前魏皇子听着这些话却只能无奈的苦笑。再看凌无忧已不见了伤痛之色，不由奇怪。他不是要去找齐啸宇么？怎么在这里耽误下来，难道他还要再起兵力去找梁王的麻烦？

　　“我们在这里商讨了几日，也定不了该由谁来领大家起事。如今凌少侠来了，我看这事也不用再议，凌少侠领兵打仗的本事大家都知道，我就推举他了！”众人寒暄一会，话题又回到他们这些天一直商量未定的事上。平老二当先开口，平家其他三杰都随声附和，另有一些人也跟着赞同。
　　凌无忧此时哪有这种心思，忙连声推拒。“绝对不可！无忧只是一个小辈，此地德高望重之人比比皆是，哪轮得到我出头。而且无忧与武圣他老人家还有误会未除，我此次到永城来，其实是希望能拜见武圣，消除误会。”
　　“咦？凌少侠不知武圣早已收回了对你的追杀令吗？想来是武圣他老人家已知道你是被梁王冤枉的，你们之间哪还有什么误会。”听他这样说，马上有人奇问。

　　凌无忧当然早就知道武圣收回了对他的追杀令，武圣没有出来解释，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已知晓凌无忧是被梁王陷害，但凌无忧却知并非如此，而是与他的师傅逍遥子有关。
　　定是师傅暗中做了什么，才能让那个死心眼的老头改变主意。但是师傅既然不曾说起，那么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而且自回逍遥谷起就没有见过师傅几面，最后一次见到师傅还是九个月前，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唉……真到了需要师傅帮助的时候，他却总也不在。

　　所以凌无忧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不知为何就得罪了武圣，所以后来当他不再追杀我时，我就想去拜见他，但他老人家却拒而不见，想来还是有些误会未除。我这次来，定要再去拜见他才行。”
　　李尚笑道：“这个凌少侠不必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就选几个代表陪与你一起去，武圣他老人家总要卖我们个面子。”
　　“不可，若是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借用大家的力量向武圣施压？怕是他会更不肯见我了。各位的好意无忧心领，这趟我必须独自去拜见武圣。”凌无忧微笑着向众人解释。他虽心急，但一向谨慎惯了，又不知圣武出手救人是为了何意，害怕他会扣留自己。所以才专程绕了这么个圈，找这些人为他做个见证。但他寻找齐啸宇之事又不愿被人知道，当然不能让人陪他一起去见武圣。

　　众人哪知他的心思，只想确实如此。都觉得他明明自己占理却不傲不躁，年纪轻轻就明事理识大体，给武圣留足了面子，心中又对他添了几分敬佩。凌无忧心急到武圣庄，但因已近正午，众人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留他用过午饭后一群人浩浩荡荡送着他到了武圣庄的门口。

　　凌无忧投过拜贴，不多时便有人引他进去。他对众位送他前来的武林人士告谢辞别，进了武圣庄。心中暗道，有这么多人看着我进来了，想必骆老头你绝不敢留难我。

　　院内站着一人，正冷冷的盯着他。凌无忧见状紧走几步，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原来是薛大人，久违了。”
　　“师傅正等着见你，随我来。”薛显看了眼他吊挂在胸前的手臂，未做任何表示冷然应了句，回身就向前走。
　　凌无忧跟在后面，暗中冷哼。若不是啸宇在你们手上，以为我会给你好脸色看？但又知很快就能见到啸宇，也不知道他的伤现在好不好，心中砰然乱跳紧张的无瑕去多想其他。

　　薛显领着他默默向前走，凌无忧想着心事也不再理他。武圣庄占地不小，二人就这样走了一会，薛显突然问了一句。
　　“他究竟是谁？”
　　凌无忧心中猛然一跳，但马上平静的回道：“他姓肖名宇。是我一个江湖朋友。”
　　薛显扭头瞪他，哼了一声没有再问，继续向前走去。虽然知道他不信，但凌无忧也没再解释，仍是不急不缓的跟着。进了后宅主院，薛显停在屋外恭敬的叫道：“师傅，他来了。”
　　“让他进来。”屋中传出沉厚的声音，虽未加内力却有金石之声，正是武圣骆久烈。薛显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凌无忧对他微一点头，走进房去，薛显则退出了院子。

　　“晚辈凌无忧，拜见骆前辈。”面前紫檀木的太师椅中坐着个紫脸的老者，身穿暗紫色的外袍。他恭身施了个礼，心中暗哼，紫脸紫衣紫木头，真是紫到一块了。要说武之圣人，若不是师傅隐退，哪轮得到你这紫木头。
　　武圣上下看他，一阵哈哈大笑。“不愧是逍遥老道的徒弟，这么快就能找来！”
　　想到是这老家伙莫名其妙的把啸宇带走，凌无忧就恨的牙痒痒。他强压住心中的不快，仍恭敬的说道：“多谢骆前辈救了啸宇，请前辈让无忧去见他。”
　　武圣闻言冷笑，“你怎知我会让你见他？他胆大包天，竟敢私来我梁国，我要把他一辈子关在这里！”

　　“啸宇抛下了一国之君的身份，只是为寻我而来，他没有做过任何违反武林道义、为人不耻之事，您凭什么把他关起来！难道说，您空被天下的江湖人敬仰，却收了梁王的好处独为他卖力，否则您为何要去捉另一国的皇帝？哼，武圣您如此做事，就不怕引得梁国以外的江湖中人耻笑！”
　　凌无忧收了谦恭之态，一派桀骜之色。“我一向以为武圣乃全江湖的武圣，而不是梁国的武圣。您这武圣之名究竟是江湖中人送的，还是梁国皇帝封的！否则以梁这一地武林，您怎么当得起武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