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尘风·蝶舞双风》牙牙

2、偶逢缘起

　　门外传来吹打声。
　　我知道，我的夫君，他来了。
　　我整了整衣，淡淡地环顾了一下曾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盖上盖头，被人牵着，然后，跟着来迎接我的人，一道走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踏出家门。而我已然明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坐在八抬大轿里，撩起一点红帘,如饥似渴地看着眼前的市井。我那不曾谋面的夫君骑着高头大马，衣上别着团簇的红花。我只见到他的背影，所以我并不知道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我也不想知道。
　　锣鼓喧天。道路两旁伫立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其中也不乏和我年龄相当的少女们。从她们凝望着那顶红轿的眼神中，我明白，她们是羡慕我的，羡慕我头顶四射的光芒。
　　不觉中，我苦笑。你们可曾知道这一时的风光背后的代价吗？那些苦你们不知道吧，所以，你们能有的，就只剩下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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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那有规律的敲打声逐渐被混乱的脚步声代替，一路上载歌载舞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俄顷，那喧闹的呼喊声愈发大起来，混杂着各种刺耳的刀剑声。
　　落轿了，我疑惑着，把红帘挑开。
　　第一时间，我看到夫君的马被人群吓得受了惊，前身猛然扬起，我那措手不及的夫君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穿着喜庆的迎亲队伍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引得周围围观的百姓也是一波接一波地涌动着。
　　第二时间，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我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眼口，伸出轿子的头被强行拖入轿内。
　　我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响，手脚在半空疯一般地挥舞。
　　却听见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对我说，别出声，我不会害你的。
　　那只捂住我的手缓缓松弛下来，我终于能透一口气。
　　我推开那只手，惊恐地退到轿子的另一端。不足五尺见方的轿子里，我心紧地瞅着对面的男人。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你干什么。
　　是一个俊美无铸的男人，剑眉星目。此刻的他怔怔地望着我，目光中带着些许期盼——我知道，那是惊羡于我令花容失色的美貌。他见我出声，便冲我染开一个笑容。我打抱不平得罪了本地富豪，被人追杀，不得已躲入小姐的轿中，我不会伤害你。多有失敬，还请宽恕。
　　四目相望。
　　那个宛如魔咒般的笑意令我顷刻失神，脑海里紊乱飞速旋转起来。
　　那带着淡然的，清新气息的微笑。
　　抿过唇来，浅淡地勾勒。
　　就是那道微弯的弧让我定定地凝视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此时此刻，我终于若有所悟。
　　那蛊毒般叫我迷失的笑，或许便是我，今生的劫。

　　我静静地凝视他，看到他眼底若隐若现的笑意。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鬼使神差地，我居然对他这么保证。
　　嗯，感激不尽。他颔首，温和的笑意把他棱角分明的脸镀了一层优雅的光。
　　外面喧闹依然，一声尖利的叫喊撕破了空气里暧昧的氛围。
　　在轿子里，一定在轿子里！声音的主人紧接着便拉开帘子。
　　我张大嘴，正在惊呼的刹那，却听见我那夫君的吼声（他似乎从地上爬了起来）：混帐，不看看是轿子里的人是谁！
　　那个拉帘子的动作闻声戛然而止，我也终于没有叫出声来。
　　只听见我那夫君继续叱着。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你以为在我娘子的轿子里会有那个人吗？
　　大人，可是他．．．．．．诚惶诚恐地低声诉着。
　　闭嘴。若因为你们的搅场冲了喜气，伤到我娘子，看我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短暂的沉静，又是一阵唯唯诺诺的低语后，那人终究没有进轿查看，我绷紧的心弦也倏然松了下来。我长吐一口气，回头对他温婉一笑。
　　没事了，走吧。
　　嗯，后会有期。
　　钻出轿子，分开满脸诧异的轿夫们，黄沙起处，一个矫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道旁边的树林中。
　　然后，在一阵混杂的追逐声中，一群拿着刀的人追着黄沙而去。
　　我目送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捏紧了胸前的衣襟。后会有期，我低低地重复。
　　只是，还能再会吗？或许，永远不会再会了吧。
　　再也不能相见，应说：永别。
　　上天保佑吧。我默默地在心底为他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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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的府邸很大，甚至大到没人领着我便会迷路的地步。
　　那日，我顶着盖头，在丫鬟们的引导下左弯右拐，踏进了宴堂。
　　各位宾客早已坐定，他们脸上带着莫测的微笑。他们说，恭喜少爷，恭喜少爷。
　　我那夫君意气风发地挥着手。他说，同喜，同喜。
　　然后就是杯碗的碰撞，叮叮当当。玉酿摇曳，泛出细碎的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