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尘风·蝶舞双风》牙牙

3、孤心难泯

　　理所当然地，我便成了少夫人——这里的丫鬟小厮们都如此称我。
　　可我更喜欢以前那个名字，由那个清甜的声音唤我，怜小姐。
　　颜惜，你现在可好么？在这里的时间，我最想念的人是你。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成了我现在唯一的回忆。夫君对我很好，他常来看我，为我带来可口的点心和琳琅的珠宝。你呢？我走以后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最近我听到许多流言。
　　不知原因，不明就里。但我在一次偶然中，听见丫头们在背地里叫我，狐狸精。
　　当时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勉强地一笑带过。可是近来，那关于狐狸精传言的火焰却越发张狂。现在，她们不但背地里这么叫我，甚至当着我的面。也这么说。丫头们说，是其他少夫人指示她们这般叫我。
　　狐狸精么？
　　我苦笑，这么快啊。虽然我知道我那姿色迟早会成为众所矢之的而令我身陷窘地，可我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会来得快到让我始料未及。
　　自古红颜多薄命。因为那美貌，才是一切的根源。
　　但这是我的路，我必须坚强地走下去。
　　可是，真的是这样么？
　　随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故，却让我萌生了想一死了之的念头。

　　残阳如血，向天空铺开一片猩红。
　　我独自一人站在将军府中的湖畔。
　　我喜欢这片湖水，喜欢这一小块安宁的气氛，它成为我经常散心的地方。官僚家族里空气也是苦闷的，待到呆不住时，我便踏步履出，行到这片湖来。
　　踱到湖心亭里，我雅姿坐下，凝望着一袭水波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身后一丝响动。
　　我回眸。
　　原来是一个打扮雍容的女人。女人后面跟从着一票侍女。侍女们虽地位不高，却也是穿金戴翠。
　　我蹙起眉头。从入府脱下嫁衣起，我便是一身素白，任由夫君如何劝导，也执意不肯再着花衣。而现在，眼前这女人一身华丽的色彩令我心生了一团厌恶感。
　　她见我注意到她，蓦蓦然开了口。
　　狐狸精，成天用你那媚术勾引男人，还在这儿装什么清高。
　　听罢，我淡然一笑。
　　勾引，我什么时候勾引。
　　只见她牙关一紧。在你来之前，夫君一直是爱我的，可自从你入府的那一刻起，他哪天用正眼看过我。你说，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法。
　　我敛起笑容。对不起，请你莫再胡言乱语。男人还不都是一样喜新厌旧。这一点只能怪你没本事，留不住他。
　　你！
　　我如愿地看到那张浓妆的脸被涨得艳若桃花。
　　我心中划过一丝快慰。
　　笑笑，我挥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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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厨房的老妈子口中得知，她是比我早入这个家一载的杭州大户程一刀的长女。同我一样，也是被为了宦途顺利的父亲送来。刚到之时，风光无限，是整个府邸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不过，这只是我来之前的事了。自从我嫁入以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而我，成了集宠爱和荣耀于一身的新主人。
　　又是荣耀与地位。我讽刺地笑着，被荣耀的光芒包围的我心中的苦，又有谁能知道呢？
　　几个侍女跑来告诉我，少夫人邀你房中一叙。我抬目望了她们良久。终答，嗯，知道了。
　　一路上心里忐忑不安。我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把那不安的心情强制压了下去。拐一个弯，我踩着丫鬟们的脚印跨进屋内。
　　刚在湖畔见到的那位少夫人鬓角微抬，有意地染上笑容。妹妹，初来乍到，一切可安好。
　　我应承到，多谢姐姐关心，一切尚可。
　　那样就好，少夫人顿了一下，继续说，快到姐姐身边来，咱姐俩说说贴心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坐在她旁边。
　　妹妹刚入府或许还不知，我家夫君的秉性。少夫人温声说。
　　我心底暗暗只觉好笑。我家夫君？我们都是他的女人。你是，我亦是，这又何必挑明。我还是必恭必敬地答，请姐姐赐教。
　　她整了整衣袂。凑到耳边来，声调低缓却口气凝重地在我耳畔叹息一声。
　　唉，妹妹，我们都是一样的啊，只是他一时的玩物罢了。待他以后找到更美更年轻的姑娘时，你我都会被他像扔破烂一样抛弃。你说，不是吗？
　　我淡淡一笑，看着她的脸——曾经是美丽妩媚的脸上，浮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阴险。我说，姐姐，我知道了。
　　似乎是我淡如烟尘的语调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她掩住红唇惊呼起来。
　　妹妹，听到这些你怎么还这么镇定自若。
　　我仍笑着缄然。
　　她见我没出声，又叫了一声。他可是你的夫君啊，你一生的幸福都掌握在他手中。
　　我直起身子。
　　是，他是我的夫君，我也清楚，我的幸福尽在他之手。可我只能顺从的面对一切。但是，我想你不会明白，那个被你称做我夫君的人，我并不爱他。
　　听罢我的话，我看见她的脸色逐渐转冷，脸上的桃红渐渐退却。
　　很好，妹妹。她说，我本想让你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但听了你的话后，我决定改变我的计划。——既然你不爱他，就从他身边滚开。若是这样，你或许可以逃脱死的命运。尽管如此，我还是必须惩罚你。
　　既然你的声音这般难听，那干脆。
　　就彻底把它舍去吧。

　　我的喉咙撕裂般地疼痛着，仿佛被点了一把不灭的火焰。
　　我想呼喊，可一切无济于事。我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
　　我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丫头们蜂拥而上，压住我的身体，让我无法挣扎。随后我便看见她，女王般得胜的目光瞟着我。杯中紫褐色的液体摇曳着，散出刺鼻的气味。几秒之后，它们便全部从我的牙缝里涌入，然后，再从我那撕裂的喉咙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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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此无法说话，甚至发出丝毫声音。
　　恐慌如洪水灭顶而来，我泪如雨下。
　　我趴在地上，看见她口型清晰，咬牙切齿地说。
　　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