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的远嫁皇夫》柳中台城

5、折剑

　　南国婚礼应在黄昏之时举行，但北漠天遥路远，最终礼部定了日出吉时出发。

　　天还未亮，秦琅端坐于梳妆台前，殿内宫女来回穿梭，递上婚服和各类象征吉祥的小物件。秦琅盯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出神。

　　他已经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好像只剩下听天由命，以及思念那个人。想到这里，秦琅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

　　按照南国的婚俗，结两姓之好需有六礼，但秦琅此次和亲，有五礼都没用上，反倒纳征这一礼，是耶律晴按照北漠的习俗，往宫中抬了礼物来。

　　因此，秦琅要带去的东西，也按照女子出嫁的样式，装成整整六十六车，在宫门内整装待发，即将由顾起澜护送至北漠与南国的边境。

　　“此去北漠，吾儿千万珍重，凡事以两国邦交为先，切勿忘本。”重重冕旒遮住了秦乾的脸，让他显得不近人情。

　　“儿臣谨记。”秦琅叩头。

　　顾起澜站在车队前面，看着秦琅在台阶下拜别秦乾，身着大红婚服缓缓行来。

　　和普通的新嫁娘不同，秦琅没有盖盖头，却梳着北漠的男子发髻，由一根红色丝带缠绕着，红得刺眼。

　　秦琅与顾起澜擦肩而过，钻进装饰着大红绣球的马车。

　　“顾爱卿，务必将琅儿安全送到北漠。”秦乾再次赐给顾起澜一柄剑。和赐给幼时顾起澜的那柄不同，这柄剑通体金色，錾着花鸟纹，饰以红宝石，系着红流苏，端是华贵喜庆。

　　“末将遵命！”顾起澜单膝跪地高抬双手接过宝剑。

　　宫墙之外传来九声擂鼓，号角齐鸣，顾起澜戴好雀翎盔、腰悬宝剑，跨上汗血宝马，高高扬鞭——
　　“出发！”

　　一小队北漠兵卒在神武门外森然肃立，不远处街道两旁商户大门紧闭，但仍有些胆子大的瞧瞧开了条窗户缝朝外望，想看看这女流之辈组成的北漠军，和传说中残忍嗜杀又风流浪荡的北漠皇女耶律晴。

　　只见一片铁盔甲中，一人身穿红色喜袍，骑着高大雪白的照夜玉狮子，她身形魁梧，膀阔腰圆，搭在马背上的大腿好似南国女子的柳腰一般大小，背着绑了红绸的弓箭，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盯着缓缓而来的车队。

　　“顾将军，久仰，有劳将军护送。”耶律晴在马上朝顾起澜作揖，朗声道。

　　意气风发的耶律晴刺痛顾起澜，但她也只得回礼应声：“在下职责所在，皇女殿下不必客气。”

　　两方人马自动并为一队，耶律晴打头，紧跟着是耶律晴的男随和亲兵，顾起澜居中，领着一队南国士兵簇拥着马车驶离齐阳，另有一小撮北漠女卒殿后。

　　一轮红日正从东方升起，送亲队伍如长龙缓缓游出，长长的影子印在秋日金黄大地上，马蹄哒哒，旌旗猎猎，一行雁正在飞过。

　　出城不过二十里路，便有一名北漠女卒从队伍前方奔至顾起澜身前行了个礼：“顾将军，殿下请您并骑同行。”

　　耶律晴用爽朗的笑声迎接上前的顾起澜：“哈哈哈哈哈，南国战无不胜的女将军，今日又相见了！”

　　“顾某一败，便是一败涂地，如今乃戴罪之身，何来战无不胜？”顾起澜语气低沉。

　　“几月前那场仗，不仅顾将军赢不了，天底下也没有谁能赢。顾将军以最小代价保全了南国士兵，依本殿看来，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耶律晴开解道。

　　就是为了对付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西江把新式强弩藏得好好的，只等天时地利人和，要致孤立无援的顾家军于死地，多亏了顾起澜，才保住了一线生机。

　　顾起澜不欲多谈，只轻轻一句：“已是败将，多说无益。”

　　耶律晴从善如流转了个话题：“南国风光养人，本殿心仪三皇子许久，只恐北漠天寒地偏，怠慢了皇子，故而想先行了解皇子喜好，还请将军成人之美，将三皇子起居习惯、饮食偏好告知本殿。”

　　顾起澜一口血梗在喉咙。顾起澜平生三大憾事，一是顾家上下阵亡她不及援手，二是平生一败令顾家军从此凋零，三是秦琅与旁人成婚。耶律晴一戳就戳两件。

　　她握紧马鞭，强撑起笑容：“皇女殿下说笑了，顾某常年征战，并不知晓皇子喜好，殿下何不亲自去问？”

　　“诶，顾将军怕是还没相好吧？这么不解风情。也对，南国的男儿都固执己见，将军此去北漠，不如试试我们北漠的儿郎？”耶律晴调笑道。

　　她来之前早就了解顾起澜的处境，这一趟过来，她想带走的不只有秦琅，还有这位合该生在她北漠的顾大将军。

　　“顾某此生，大约不会再有相好了。”顾起澜并不应承。

　　耶律晴只是哈哈大笑，开始和顾起澜介绍起北漠的风光，草原无垠，牛羊遍地，儿郎俊俏。这一路要走不少日子，她准备慢慢试探。

　　顾起澜却总是顺着她的话头拒绝，却不挑明，只尽职尽责地守着秦琅的马车，耶律晴叫她她就上前，用完餐又自动回到马车附近。

　　这一日，耶律晴又与顾起澜并骑，队伍行到山谷前变得细长。顾起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山谷太过安静，没有飞鸟惊起，她嗅到一丝不祥。

　　“咻——”一支羽箭破风而来，直冲耶律晴！

　　身旁男随腾跃而起，用血肉之躯为耶律晴挡住。熟料羽箭来势凶猛，直将两人对穿，射下马滚到一旁！

　　亲兵立刻用北漠语喊了一声，扑上去用身体掩住两人，大北漠女卒纷纷抽出弯刀。

　　顾起澜飞身奔向马车，大喊：“保护皇子！”

　　箭雨随即落下！

　　好在箭雨并不如第一支羽箭力道，一片叮叮当当声后，仍有不少士兵未曾倒下。

　　顾起澜试图钻进马车保护秦琅，又是一支羽箭落下！顾起澜连忙躲闪开，离顾起澜胳膊不过三寸。羽箭穿过马车轮斜钉入土，马匹受惊发出嘶鸣。

　　电光火石间顾起澜想通了什么，飞身离开马车。

　　一小队蒙面人从山上急速下冲，与北漠女卒战作一团，顾起澜身前亦围着两名蒙面人。顾起澜却只是左闪右躲，并不拔剑，眼睛时不时朝马车望一下。

　　无奈蒙面人步步杀招，当空劈来！顾起澜举起宝剑去挡，剑鞘却硬生生被辟出缝隙。不过几下，剑鞘竟连同剑身一同被折断！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射向蒙面人，给顾起澜解了围，顾起澜将断剑直插入另一名蒙面人心脏。

　　不远处，在女卒拱卫中心的耶律晴冲顾起澜举了举弓，腰腹犹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