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山下倾城雪》越洛邻

6、似曾相识

　　“这眼看着就要年了,赶个庙会可真是热闹。”
　　“娘，您怎么一个人像是在苦笑。”杜之雅走过来，依偎在母亲怀里，“这里没有外人，您苦笑什么。”
　　杜夫人揉揉之雅的头发，“娘在想，冬天可真冷，每年的冬天都这么冷呢。那些人在天上过的好不好，天上应该不会冷了吧。”
　　“娘，您又在想姑姑一家了。”
　　“嗯，每年冬天，我都在想，怎么就那么突然的，举家都没了。听说你姑姑走的时候，还怀着孩子，那时候你也才刚出生没多久，要是那孩子能生下来，估计也都跟你这么大了。你姑姑长得那么好看，想来她的孩子也是不差的。”说着说着，杜夫人想起来往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快别想了，等下雪沉出来，还不知道咱两怎么了呢。”每年过冬，杜家就格外冷清，本来以为今年有外人在，能好一些，怎么娘亲好像更伤心了。
　　“恩，走吧，看看雪沉好了没有，我们去经堂抄一会儿经书。然后去用斋饭。”

　　雪沉很少用，也不怎么看得懂经书，杜夫人颇有耐心的教导，三个人抄的格外慢一些。
　　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实在是好丑的字。“没关系，心意到了就可以。”仿佛能看穿雪沉的小心思，杜夫人安慰她。
　　经堂有一种特别神奇的力量，虽然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但是抄完之后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很宁静，仿佛真的被感化了一样。
　　斋饭是没什么花样的，但是味道不错。三个人吃完便回房间歇息了。
　　之雅觉得母亲实在是太反常了，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对过去的事情的执念上，还体现在对待雪沉的态度上。虽然说母亲对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一脸不问红尘俗世的样子。但是杜家毕竟几代为官，母亲也经历了不少，不可能真的不理红尘俗世，也不会真的不懂这世态炎凉，只是不愿意去掺和罢了。
　　但是对于雪沉，一开始，之雅觉得母亲是出于一位母亲的本能，对和自己一样的小雪沉心生怜悯。但是母亲最近的表现让之雅觉得，好像更多了一层别的含义，好像雪沉真的是杜夫人的女儿似的。难道雪沉真的是她妹妹？可是不可能啊，杜之雅想不明白。

　　这几天的事情接二连三，让林雪沉应接不暇。庙里安谧的氛围倒是让她整好把这几天的事情想想明白。
　　先是父亲救了李墨倾，然后李墨倾差不多是把她拐带进了花朝城。李墨倾，好像是现在城主的儿子，是未来的城主。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这么一想，自己居然认识未来的城主，只能用恍如隔世来形容过去和现在的生活。
　　杜夫人对自己很好，这让雪沉很不好意思，现在在杜府过的日子，是她在村里完全不敢想的生活。也不知道父母现在过的好不好，再住些日子，得回去了，不然他们大概要担心了。
　　大概是生活的变化冲击太大，雪沉一直翻来覆去得睡不着。

　　而男生这边，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两个人下午随意在庙会里面走走就发现“灵狐”的传说被传的跟狐仙转世一样，说法不尽相同，。
　　他们留心打问了一下，这样的传言差不多是半年前开始的，就连让人起死回生的说法都有，有板有眼的说的他两都信了，算算时间，城主要冬猎找灵狐十有八九跟这传说有关。
　　“但是你说这城主找灵狐干嘛呢？”杜之实完全摸不着头脑,“那好歹是你爹，你就啥都不知道吗？”对于李墨倾这种没事儿就装沉默的做法，杜之实表示很不理解。
　　“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过了很久，李墨倾才开口，“就觉得我跟其他的小孩不一样。不是你想的什么高高在上之类的。”
　　“是我没有亲情，甚至可以说，我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感情。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父亲有很多儿子，而是不管他有几个儿子，他都不会去关心任何一个。”
　　“母亲就更有意思了，你大概没法想象，她好像把她的全身力气都花在吸引我父亲身上了。她已经没有力气来管我了，更别提爱我了。”
　　李墨倾说完，引来杜之实的一声叹息，“都说纨绔子弟生活好，你这根本是在冰窖嘛。我们家虽然平常冷冷清清的，但我娘一说话连花儿也要笑一笑，我爹严肃但是基本守着家。这样比较起来，我活的比你好。”
　　对于往自己伤口上撒盐这张行为，杜之实做起来乐此不彼，李墨倾习惯得很，“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爹心里在想什么。甚至，我也不愿意去探究，他到底要做什么。只不过，我不知道他竟然真的这么狠，连自己的儿子都愿意搭进去吗？”
　　“说句你不爱听的。”有一句话憋在杜之实心里好久了，他有一种可怕的猜想梗在心头想告诉李墨倾，但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需要承受的就太多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哼，我也有往这个方面想过。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一代城主，真的这么狠吗？”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就去睡了。

　　杜家规矩，来了庙里就要去经堂抄经，不在多少，贵在心意。第二天一早，杜之实就和李墨倾去了经堂。女客收拾一番就去庙会了，约好了午饭前回庙里吃完斋就回府。

　　“雪沉你快挑挑，我看这些都挺可爱的。”杜家毕竟规矩严，只有陪母亲来庙会的时候之雅才能出来走动，虽说之雅喜静，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一逛庙会乐得不行。
　　“别别别，说了不买的。”雪沉是真的不好意思，“我陪你挑挑吧。”
　　“你看这个蝴蝶好不好？”
　　“蜻蜓呢？”
　　“梅花？竹花？到底哪个嘛？”
　　“哎呀……”
　　“这个，这对梨花小簪跟真的一样，真的好看。”杜之雅看到一对发饰，打断了雪沉的客气。
　　林雪沉呆了，金丝抽枝、白玉成花，一朵珠花而已，居然比真的花都好看，也太漂亮了吧。
　　“是不是很好看？”杜之雅觉得这个簪子实在太配雪沉了，“先戴上我看看。”
　　“哎，别，这个东西肯定贵。你别弄了。”
　　“看一下嘛。”杜之雅收拾了一下决定买下来，店主笑夸姑娘有眼光，这是隔壁让帮着卖的传家宝呢。
　　之雅笑说谢谢，赶上好运了。心想哪儿那么多好事啊。不过看雪沉带着好看，她都开心极了。
　　雪沉是真的不高兴了，这可怎么还。着急往回走。
　　回头的一瞬间，杜司马正好来接他们一行人。
　　“你怎么会……”杜清看到原本笑盈盈的林雪沉好像被他吓到，这么像杜若。
　　“说是来找你们，路上就可巧碰上你们爹了，说今天公事办完就来接咱们的，就说人多好找，早找到早回。”杜夫人笑着扯了下自家相公的衣服，“这不，人全了。咱们回去吃斋饭。”
　　“这对簪子挑的好，真衬咱们雪沉。”杜夫人很满意。
　　“娘，雪沉还不高兴了呢。”
　　“怎么了，逛的不高兴了吗？跟我说说。”
　　“不是的，夫人。”雪沉眼泪汪汪的，“我刚刚都没敢问这东西多少钱，看着就贵，我就是个村里的孩子，用不了这么贵的东西。夫人您这么疼雪沉，雪沉很感激，可是雪沉是个工匠孩子，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说着说着就满是泪水了。
　　“唉，这孩子，我们是疼你来的，又不用你还，不用心里过意不去。”杜夫人瞧了眼这委屈巴巴的姑娘，委实心疼，“我是真的心疼你，我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在疼。知道吗，不用过意不去。你就多陪陪我，多跟我说说话就行。”
　　“咳咳，有什么哭的，不就是个簪子嘛，住在我们杜家的姑娘，可不能委屈了。”杜清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显得不那么激动。说了两句，一行人回了庙里，吃了斋饭就回杜府。

　　“怎么雪沉换了件衣服就不认识了，人家可是小公子看上的人，成不了你儿媳妇。”杜夫人打趣自家相公。
　　“噢，是不一样了。”杜清心不在焉地煎着茶，好像专心的样子。
　　杜夫人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给自己相公打下手。
　　清风送明月，别枝渡暗香。老夫妻两人在亭子里相对无言，只听见茶具碰撞响动的声音。
　　“你说，哎……”杜司马想了想，又收起了话匣子。
　　“你打算憋到什么时候去呀，相公。”
　　“你，哎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杜夫人一笑，连梅花也要矮三分，“她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面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敢往那方面想呢。那天她换了之雅的衣服，我感觉我脑袋都空了。你可能没印象，我刚嫁进你们家，第一次见到若若，就是一身浅粉色小袄，欢欢快快地喊我嫂子，那样子我现在都记得。”谈起旧事，杜夫人湿了眼，“那天，她穿之雅那件小袄，就跟若若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就想，是不是若若知道我们念着她，派人回来看我们了呢。所以自打她住进府里，我就格外想疼她。但是又不敢太明显，让有心人看出来，或者惹出别的什么事情来。你没看出来我也不敢跟你说，怕你伤心，也怕你嫌我多事。”
　　杜夫人一边说，一边理着茶具，“你这都是些什么毛病，大冬天的非要在外面煎茶，也不嫌冻着。”
　　“你嫁过来没两年，若若就嫁人了，”杜清陷入了回忆里，“若若小时候可喜欢在院子里煎茶了，也不怕冻手，我两还总是打打闹闹的，父亲也不管我们，笑着说她不让须眉。我那时候，总是气父亲偏心呢。”
　　“唉，这一晃眼，事情都去过去十三年了。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你把我们放哪里了，之雅和之实呢。也不怕我不高兴。”
　　“咳，别的不说，我这辈子啊，就是娶了个好老婆，不会为这些无畏的事情找我麻烦。还处处为我着想，替我搭理好着宅子。”
　　“哼，就你能。”杜夫人的倒了杯茶，“你说，雪沉会不会是若若的孩子。毕竟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就长得这么像的人，算算年纪也相当。况且，她姓林啊，双木林。”
　　“我想想，你容我想想。”说着，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