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山下倾城雪》越洛邻

12、托付

　　女子忸怩了一下,彷如赴死一般,“看着公子也不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才说了一半，女子便哭了起来，“我家这个，是个傻了吧唧的，一心只想着挣钱让我们过好日子，”还没说完，哭的更大声了，“可是偏偏是个没脑子的，只会被骗，也不知道去哪里声讨。偏偏中了人的道，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被通缉，还请公子性格方便，帮我们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我们家这个傻子的通缉令。”
　　山间雨林里只有淅淅索索的雨声和火柴声，大嫂的一顿猛哭让墨倾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对夫妇参与的程度这么深，居然到了会被通缉的地步。墨倾直直地楞在了原地。
　　女子见墨倾愣住了，只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心想着这少年说得自己走南闯北的样子，没想到毕竟年轻，还是经不住事情，估计是靠不住，哭着哭着就变成了抽泣。
　　男子在一旁叹气，连影子都透露着无奈。
　　墨倾进城的时候留意过，城中并没有什么通缉告示，但是想着从夫妇口中在套点话，而且自己显然已经被女子的一顿猛哭惊到了，也不克制，拱了拱手苦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二位手中居然还有这种官司，我去城里也就是卖点皮毛什么的，有的时候镇上有集市的，我就在镇上卖了也说不定。只是听说这花朝城值得一去，去前几日才去城里转了转，也没注意这些消息。”
　　墨倾顿了顿，确认两人在听，也顺便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接着说：“如果大哥大嫂确实有为难的地方，反正我也就是个穷打猎的，再去城里跑一趟也没什么，正好前几天的方圆糕我没吃上。”墨倾说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流浪小子，后面又拖了一句，“只是不知大哥犯的是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问完，墨倾知道两人肯定又要嘀咕，干脆跟他们说清楚：“我也是个没人疼的娃，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帮一把也没什么的，但是你什么都不说，万一我一打听害了你不说，说不定我自己也要被连累。我没得干这惹一身骚的事，你说对吧？”
　　两人面面相觑，雨好像突然笑了，打在叶子上的声音细小得听不到，叶子上的水珠落在地上，也被小虫子吃掉了，山里面突然静悄悄的，连火折子都没了声音。
　　“小伙子，你说得对，”还是妇人心急，对着墨倾说，“我家这老头子，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们家就是个平头小老百姓，这家这汉子虽然憨傻，但是心眼实在也卖力，我们两一起在小市集上置办了个铺面，每天起早贪黑的卖馒头，我们两个人傻，馒头都是个顶个的实在，做了几年，生意都还不错。”
　　“我想着，就这么劳心劳力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就挺好的了。偏偏这个傻子，听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说，去猎山做工，能给一锭金子，就傻登登地跟着去了。去了也不知道做的什么龌龊勾当，一堆人去，全没了。”大嫂说完，就呜呜呜地哭起来。
　　那汉子憨傻，看着自己媳妇哭，李墨倾也没答话，就不知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地接下去，“他们，他们带着我们到了一个房间里。然后就给我们蒙上眼睛了。”汉子说话一直断断续续地，墨倾一直没怎么搭腔，就单听他说，“我们走了好久才到了一个山里，到了以后就让我们劈柴、绑绳子，那都是深山里的老树，劈起来都很费劲，我以为他们要的是壮汉，还想说自己要卖力些，好顺利拿到钱。我们劈了几天，后来就让做一些我没见过的东西，有个见过些世面的说，他们好像是做的一些不常用的器具，也可能是用来防身的。”
　　说了一会儿，那汉子说话利索了一些，“我那会儿就有点慌了，能防身，可是也能杀人啊，我胆子可是小的。”
　　“哼，胆子小孩敢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瞎跑。”妇人又气急起来。
　　李墨倾怕耽误事儿，忙劝了一下：“大嫂子不急，大哥要是只是被人蒙蔽做些工具应该也不是啥大事儿。”
　　“如果只是做工具哪里会给这么多钱，正经工匠哪里找不到？”妇人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李墨倾有点着急，怕她又说远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想着可能这活累，工匠们不愿意呢。”汉子憨傻着说。
　　“我就说你傻吧，你还以为你自己聪明，谁看着有钱不挣呢。”妇人又急起来。
　　墨倾顺势说道，“然后呢？做完工具回来就好，大哥怎么现在这么狼狈。”
　　妇人斜睨一眼不说话，汉子只能叹了口气，委屈巴巴地继续说，“后来，工具越做越复杂，我们就被分了小组，还把我们带去了不同的地方。人越来越少，我也越来越慌。直到我们一起的6个人被带去猎山脚下布置那些工具。我就知道他们是要做杀人的勾当。布置完工具他们就让我们休息，说第二天给我们结钱然后送我们回去。”
　　“我那天，那天……”没说完，那汉子也开始哽咽起来，“那天，我心里很不安，晚上就没睡着。本来想去上茅房，不小心瞄到有人摸进我们睡觉的地方，没一会儿就看到他们被抬出去了。”没说完，眼泪就开始往外掉，“我知道我自己活不了了，我就一点都不敢出声，躲在灌木丛里，等他们把他抬出去的时候，我悄悄摸到了茅厕后面的河里，在河里待到天蒙蒙亮才敢顺着河往下走，去城里找我家婆娘。”
　　墨倾了解了前后因果，却依然不解，“回家就好了，为何还要出来？”
　　那汉子又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的，隔壁两三个街坊家的男人和我一起去的。他们的男人没回来，就我回来了说不过去。我就把事情和我媳妇说了，我两想着把铺子卖了，先躲一阵子再说吧。”
　　墨倾了然，答应两人去城中打听一圈情况，然后再来山里找他们。

　　墨倾说完，杜清和之实都有些愣。
　　“也就是说，他是被人雇去做陷阱的？”之实惊讶。
　　“嗯”墨倾给了肯定。
　　“你在猎山遇到陷阱了？”之实再问。
　　“我也不是很确认，”墨倾回想了一下，“但是当时我确实很迷糊得落单了。在树林里也确实受到了很多攻击，我也不确认当时是不是有陷阱之类的。”
　　“抓他来问问？”
　　“怎么问？当时他是被蒙着眼睛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你怎么知道陷阱有没有被拆掉。”墨倾淡定回答。
　　“你知道谁要害你？”之实疑问。
　　“不确定。”墨倾皱眉，“我甚至都不确定陷阱是不是给我设的。”
　　“不对，不是给我设的。”
　　“不对，不是给你设的。”
　　两人同时说。“或者说，我没有掉进陷阱里。”墨倾补充了一下。
　　是的，同去的大公子、四公子、五公子都受伤了，而且不是小伤，只有墨倾没事。那就只能说明，他们都被掉陷阱里了，只有墨倾遇到了杀手。
　　“但是，是谁要同时向你们动手呢？”之实再次嘟囔，“胆子也太大了。”
　　“好了，今天也不早了。小城主这边也算是有了不少收获。过几天你还要再去找那两个人问线索，明天要先送雪沉回家，今天就早点睡吧。”杜清听完，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自己不管外面的事情多年，一心只管军旅。这次发现了一点妹妹的线索，便陪着这几个孩子查一查，结果一查，查了个天窟窿。他从小就觉得杨辛仁心术不正，没想到过了这几十年，他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也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能保下几个孩子。一阵唏嘘之后，杜清不动声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墨倾心事重重、之实满脸愁容。
　　对于之实来说，这一场送行简直是他的磨难，路上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偏偏他一个都不能得罪。堂堂杜府长公子，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