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钉刺》易千秋

4、第 4 章

　　现在，我的每一天都是噩梦。

　　每天，晨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时候，我便知道新的杀戮又要开始了。

　　我越来越觉得身心疲惫，甚至我就想这样躺在床上永远都不要醒来。

　　在我未经历这些事以前，我是一名充满向往又有一些烦恼的大学生。我曾幻想着自己的未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栋带有后院的两层房子，家里头养着一条毛发柔软有点小聪明的金毛犬，一只爱睡觉爱晒太阳的灰色短毛猫，也许我还有一个恋人，一群朋友......

　　然而这一切，都在伯恩夺取我生命的那一刻，犹如一场龙卷风，摧毁了我的一切。

　　这片森林像巨大的笼子，将我囚禁在里面。

　　这天，我醒的有些早。天色微亮，外面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小鸟声。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在学校的宿舍里睡觉，我稍微动了身，感受到了伯恩的气息，这才回到了现实。

　　耳边传来伯恩均匀的呼吸声，他就像童话故事里沉睡的邪恶火龙，就算睡着了也有足够的震慑力，恐惧充斥在空气中。我慢慢翻身面向他，室内昏暗，窗外的白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迷人的线条，眉间微蹙，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如果此时此刻变成了一幅画，那伯恩就是画中的焦点，让人挪不开眼睛。

　　“伯恩。”我轻声叫他，他没反应。

　　我又轻声叫了他一声，伯恩这才缓缓睁开眼，当伯恩睁开眼的一瞬间，仿佛关于他容貌所有的美都随着眼神消失。

　　趁他未发火，我赶紧说：“我想起床。”

　　伯恩皱了眉头，没说什么，放开我翻过身继续睡。我松了口气，他很少这么好说话，或许是我现在的顺从让他很满意。我下了床穿好衣服，离开了城堡。

　　天渐渐亮了起来，太阳终于露出了头，温暖的阳光增添了万物色彩，对于喜欢外出的人们来说，这是好天气，也是愉悦的一天。

　　我喜欢往南走，我当初就是从南边进来的。也许我的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往南边应该会逃出去吧。也不知道走了好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我疑惑了下，循着声音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穿着米黄色的碎花裙，金色的头发自然垂下来，她哭得很伤心。

　　“你怎么了？小朋友。”我走过去。

　　她警惕地后退，仍止不住哭声。我这才发现小女孩的左手是残疾，缺少了三根指头，她胖嘟嘟的，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右脸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几乎占据了她半张脸。

　　可怜的孩子。我心想。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露出随和的微笑，“你迷路了吗？这里很危险，你爸爸妈妈在哪，我带你去找他们。”

　　“我找不到妈妈了。”小女孩哭着说，“妈妈说要跟我玩捉迷藏，让我数到二十，我很听话数到了二十，可我找了很久很久，我找不到她了，我也迷路了。”说完又大哭起来。

　　“先别哭了。”我为她擦拭眼泪，轻轻拍拍她的脸说，“我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这才止住了哭声，点点头。我心里叹了口气，哪有在这里玩捉迷藏的，应该是她母亲丢弃了她。

　　“我叫黛拉。”她很有礼貌，小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打量着我，“哥哥你呢？”

　　“埃伦。你妈妈叫什么，长什么样？”

　　“我妈妈叫詹妮，她很漂亮，有一头香香的金发，她总是打扮美美的。她有时候会发脾气，也会偷偷哭，但我知道她很爱我。”

　　“那你爸爸呢？”

　　“妈妈说爸爸去其他城市工作了，要等我长大了才能回来。我从没见过他，但我看过照片，爸爸长得也很好看。”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黛拉知道我要帮她，蹦蹦跳跳的，好像她很快就能看到她的妈妈。

　　我不忍再问下去，我很清楚小女孩是被抛弃了，只是我该如何帮她？如果在晚上来临之前我想不出好的办法，小女孩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伯恩从未失手过。

　　走了一会儿，我问黛拉：“黛拉，如果，如果我找不到你妈妈了，怎么办？”

　　黛拉说：“不会的。”她想了想，说：“那就把我交给警察叔叔吧，他们会开车带我回去，我知道地址！”

　　“嗯。”我答应她。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其他人，让他们带黛拉离开这里。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我越来越不安。天真的黛拉问我：“埃伦，你住在这里吗？”

　　“对，我住在这里。”

　　“你一个人吗？”

　　我犹豫了下，说：“不，这里还住着一个怪物，他是很坏很坏的大坏蛋，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你。”

　　黛拉说：“被他发现了会怎么样？”

　　“会被他一口吃掉。不用害怕，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黛拉有些害怕，但更多地是对我的担心。“他会吃掉你吗？”

　　我苦笑着说：“也许吧。”

　　黛拉认真地说：“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妈妈是好人，她会收留你的。”

　　我说：“谢谢。”我们继续走。

　　不久我们发现一头小鹿，小鹿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黛拉开心极了，又不敢太大声怕吓走了小鹿。小鹿也朝我们这边望过来，这是一只未成年的小鹿，估计是跟母鹿走失了。黛拉看出了端倪，小声问我：“埃伦，小鹿好像跟它妈妈走失了。”

　　“好像是的。”

　　“那怎么办？”

　　“鹿妈妈能依靠气味找到它的。”我胡乱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失去了太多的力量，换做以前，我可以与动物进行交流，甚至能控制它们。

　　突然，草丛里窜出一只体型庞大的猛虎，一口咬断了小鹿的脖子，黛拉吓得尖叫起来。那只老虎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也许是它口里的小鹿可以填饱它的肚子，老虎并没有立刻冲过来攻击我们，而是边享受猎物边警惕地看着我们。

　　“快跑！”我抱起黛拉就跑，直到我确认安全为止。黛拉脸色惨白，这些血腥的画面对于孩子来说还是太可怕了。我安慰她说：“别怕，我们安全了！”

　　“小鹿太可怜了。”

　　我说：“忘了它吧。”

　　黛拉眼泪汪汪地望着我，点了点头。她说：“我可以休息下吗，走不动了。”黛拉有些累了，我们找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坐在上面休息。太阳把这块大石头晒得有些烫，坐上去暖暖的。

　　“埃伦，你看着好像不开心？”黛拉说，“妈妈说不开心的人一定要多笑笑。”

　　我勉强一笑，没有说话。

　　黛拉又说：“埃伦，你喜欢听故事吗？”

　　“喜欢。”我说，“我听过好多故事。”

　　“那你肯定没有听过我的故事。”黛拉自豪地说。

　　“你的？”我来了兴趣，“什么故事？”

　　黛拉她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她奶声奶气地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漂亮的皇后，她跟国王很恩爱，后来诞生了一个漂亮的公主。她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蓝色的大眼睛，胖嘟嘟的小手，笑起来大家也会不自觉跟着她一起笑，人见人爱。后来来了一只黑色的大恶龙，它仇恨一切的美丽，就想把小公主折磨死，它先把小公主的手值一根根砍掉，正砍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小公主的父母来了，他们与恶龙战斗，最终杀死了这条恶龙，可不幸的是，恶龙的血溅在小公主的脸上，怎么也洗不掉了，变成了可怕的胎记。小公主的母亲说，等小公主长大成人了，会有一个爱她的王子出现，只要王子吻她一下，她就会恢复容貌，失去的三根手指也都会回来。”

　　黛拉拍拍自己的胸脯笑着说：“妈妈说我就是那个公主。”

　　我笑了，为遇见这样一个乐观开朗的小女孩而感到开心。“嗯，我相信你的王子一定会出现的！”黛拉就像天使，就像阳光，温暖了我的心，只是伯恩在我脑海一闪而过，让我打了激灵回到了现实。

　　“我们继续走吧，应该不远了。”

　　我们继续前进。眼看着太阳朝着西边过去，我的心越来越着急。我跟黛拉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伯恩如果醒了的话，会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不过我又带有侥幸心理，伯恩这段时间并不管我，我丧失了许多力量，他认为我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是如果到了夜晚，我就很难保证黛拉的安全了。

　　碰巧，我们遇到了一对老夫妻，我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希望他们带黛西去警察局。老夫妻答应了。我嘱咐他们：“请你们一定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这里，谢谢你们，神会保佑你们的。”

　　“因为这里住着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黛拉说。

　　临走之前，我把自己的手链送给了她，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银手链，我对她说：“留个纪念，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看看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还能来这里找你吗？我们以后还能相见吗？”

　　“傻孩子！这里很危险，我也会离开这里的。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来这里。”我拍拍她的柔软的头发，“我们还会再见的，但不是在这儿，我会去找你，不管你在哪儿。”

　　黛拉开心地笑了，纵然她脸上的胎记有些吓人，但此时此刻我觉得她很漂亮，很可爱。

　　老夫妻带着黛拉离开了，望着他们越来越小直到消失的身影，我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扬起嘴开心一笑。

　　我像往常一样寻找人类，直到太阳落山，黑夜降临我才收手，现在没了能力，我在黑夜的森林里如同盲人一般。

　　伯恩给了我一个传送符，我可以瞬间返回到城堡。念了咒语，我便回到了城堡。大厅灯光辉煌，钢琴旁无人却缓缓地响起了肖邦的《夜曲》。

　　“你回来了，小甜心。”背后传来伯恩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不解他今天为何回来的这么早。我转过身，伯恩身上都是血，他笑的有些假，却让我忐忑不安。

　　我心虚说：“你今天回来的真早。”

　　“确实，我只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接着！”他手上的血黏糊糊的，朝我扔了一个东西过来，我本能地接住了。

　　定睛一看，我差点失声尖叫。那是我送给黛拉的手链，银色的手链沾满了鲜血，我不敢再想下去。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丢了东西可不好哦。”伯恩笑着，“幸好我替你找到了。”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愣了半天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我明明嘱咐他们离开这里的。”

　　“怎么不可能？那对老夫妻好像没有听你的建议哦。”伯恩笑了笑。

　　“伯恩！”我全身颤抖，我抓住他的手，哭喊着说，“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告诉我他们没有死！黛拉，你把黛拉怎么样了？”

　　“黛拉？”伯恩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竟然都把名字记住了？”

　　“咳咳！我求求你......”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但我并没有放弃，我看着伯恩，希望能从他无情的眼中看到一点仁慈。

　　伯恩扔下我，冷冷笑道：“你知道吗？那个小女孩说我是森林的怪物，她说你一定会来救她。看起来，她很喜欢你？”

　　我瘫坐在地上，无声哭泣，我哽咽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些希望吗？哪怕一点点。”

　　伯恩把我提起来，就像抓小兔子那样容易。他迫使我看着他，他说：“我给了她仁慈，她没有一丝痛苦，也没有恐惧，就这么死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像是骨髓里发出的寒冷，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伯恩愣了下，他把我扔在地上，笑道：“我期待那一天，尽管这只是遥遥无期。”

　　“黛拉告诉我一个童话故事，我也有一个故事，我当时应该告诉她。”我自言自语道。

　　“哦？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有一个恶魔抓走了公主，折磨她，羞辱她，公主天天以泪洗面，甚至开始诅咒这个恶魔。后来有一个王子知道了此事，他寻找到世间最强大的宝剑，带着这把宝剑杀死了恶魔，拯救了公主，最后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我看着伯恩冷笑，我说，“总有一天，我心中的王子会来拯救我，把你杀死。然后我会跟他生活在一起。”

　　也许我的什么话刺激到了他，伯恩猛地扑向我，将我压在身下，狰狞的样子让我确定他不止生气这么简单。他双眼猩红，喉咙发出低吼，就像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随时撕碎我。

　　“你再说一遍？”

　　“你要听哪一句？是关于恶魔的，还是我与那个王子的？”我冷笑着，我知道我惹怒了他，但我已经不在乎后果了。

　　伯恩狠狠咬住我的肩膀，他的牙齿变得锋利无比，我的血不断地往外渗入，剧烈地刺痛让我忍不住颤抖，我咬紧牙不出声，额头冷汗连连，当伯恩放开我的时候，我的肩膀已经血肉模糊，甚至我感觉不到痛了。

　　“你真可怜。”我喘着气说，“你没有爱，没有善良，你永远体会不到那样的......”伯恩造成的伤口似乎让我的身体无法恢复，我双眼发黑，开始昏迷，我闭上眼，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失，死亡的感觉真好。

　　在我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了伯恩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怎么回事？不不不，我只是轻微惩罚了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