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鬼又如何》陈*燃

7、第 7 章

　　坐了两站地铁，回到本校区的时候，已经两点了，我拿着在地铁口买的面包，边吃边往运动场跑去。
　　“呼，呼，呼……”要噎死了，嘴里嚼着面包，在名单上签了字，我气喘吁吁地坐下来。
　　刚刚怎么就不记得买瓶水呢？真是失策。我在心里埋怨着自己，中午要是回了宿舍还可以睡一觉，真是失策，不该上她的车，不该对她说那样的话，不该和她交朋友，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和她在一起……
　　一个每天都在努力假装活着的人，又怎么能奢望得到天使的救赎？我靠在阶梯上，看着后面来的人三三两两坐到我旁边，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此被挖走了，再也没有了，我再也见不到光明，再也找不到归宿了……
　　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把鸭舌帽盖在脸上，眼泪迫不及待地流了下来，帽子里的汗臭味，慢慢侵蚀掉在我鼻端残存的、属于她的幽香，我捂紧了帽子，无声地哭起来，我不能让别人发现……泪水打湿了帽子，鼻涕也黏糊糊地流了出来，我独自坐在人群里哭着，哭着，就这样哭着睡着了。
　　“喂！”
　　“喂！说你呢！”
　　好痛！有人用力踩了我一脚……
　　我无意识地抬起头，鸭舌帽随之从脸上滑下来，好亮，阳光直射过来，我抬手挡住眼睛，由于之前一直哭，眼皮肿起来了。
　　眼前的男生还在喋喋不休：“运动会是让你来睡觉的吗？啊？”
　　这讨厌的声音，不会是……我勉强睁开眼，果然，是学生会长。
　　“说话啊！你聋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火大，明明我从来没惹过他，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没跟他说过话……
　　“干嘛这样凶人家？”室长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您好大的官威啊！”学生会长不悦地扫了她一眼，一旁的人扯扯她：“少管闲事。”
　　“他们是不是……”
　　“对，我中午也看见了……在去食堂的路上……”
　　“学生会长不是早就跟max表白了吗？Max没理他……”
　　女生们嘀嘀咕咕的碎语传进耳朵里，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情敌”两个字。
　　他是不是……把我当情敌了，我看向脸上写满了怒意的学生会长，突然觉得这画面莫名很悲哀，“你不用这样的，我跟max没有任何关系。”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对他说。
　　“你是说我针对你？”他反而更火大了：“你也不照照镜子，我有必要针对你吗？”说着，他一脚踢翻了垒在我腿边的一叠空杯子，这些是室长她们喝掉的，此时骨碌碌的滚了一地。“你挺牛比的啊？运动场不让扔垃圾你不知道吗？”他开始翻手里的记录表，那副表情凶恶中带着张狂，像一个可以在生死簿上随意涂鸦的阎王。
　　“不是我扔的。”我着急地看向室长。她刚刚为我说过话，现在也会承认的吧？她却冲我连连摇头：“这锅我不背。”对铺也冲我眨眨眼：“回头我们请你吃饭。”仿佛这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事。
　　看着她们势在必得的样子，我心蓦地一沉，对我而言，被扣分，意味着这个学期就没有奖学金，会欠下个学期的学费，会被外婆痛骂，还要打很多工……我不知道如果是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但是，我不要，我不想……
　　“不是我喝的！”我站起来，扯过会长手里的表，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手，表竟然轻易就被我抢了过来。
　　“你有病？”他伸手来扯，我一手抓着表背到背后，一手指着地上的空杯子：“我一个人能喝这么多吗？是她们喝的，不是我！”争夺间，一个东西忽然从我口袋里掉出来。
　　那是面包的包装袋，来之前我吃了面包，我弯腰去捡，他猛地一脚踩住。
　　“这你就没话说了吧？”他踩在袋子上，像踩住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一样，冲我扬起得逞似的笑脸：“睡觉、喝饮料、吃东西、造了这么多垃圾，还妨碍我维持纪律，别说扣分了，就算记过都是你应得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捏紧了手里的表，低下头。“快还我，我不想打女人！”他大声催促道。周围的人都无心看比赛，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薛斐然，你够了！”僵持间，班长拨开人群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细细的小眼睛嫌恶地瞪着我：“你做个人吧！别班的都在看笑话呢！”她一把将我手里的表夺了过去。
　　是我够了，还是你们够了？
　　“呵呵……”蓦然，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两声悲鸣般的冷笑，看着他们，看着面前这帮虎视眈眈的、团结在一起来对付我的正常人，我摇摇头，这些人，以及由这些人组成的这个世界，我再也不想看见了……我径直往外跑去。
　　“你去哪？！”班长喊道：“擅自离场要扣分的！”
　　“扣吧，扣光吧！”我背对着他们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扣光了最好！”说着，我向大门飞奔而去，要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是背对着他们吼出了这句话，我浑身的压力仿佛瞬间都释放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薛斐然的身上，从她身后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她逃跑一样地往运动场的大门跑去，那脚步极快，却带着几分慌乱，那目光充满决绝，却又带着几分黯淡。

　　一直没水喝，又在烈日下枯坐了那么久，嗓子渴得直冒烟，我出了校门直奔奶茶店，点了大杯坐下来，就这样玩着手机，一直坐到了晚上，手机快没电了才回去。
　　不想回去，今天很倒霉，大概，是这个学期最倒霉的一天，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静静地，一个人，与这个世界隔绝。
　　可我没有地方可去，还是只能回到寝室，我木然地在自己桌前坐下来，“薛斐然，”室长突然叫我：“你知道你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她胖乎乎的脸紧紧绷着……生气了吗？
　　“你只顾着自己跑路，有没有想过别人？”她翻了个白眼：“亏我一开始还帮你说话来着。”
　　“……”看来今日份的倒霉还在持续，我默默低下头。
　　对铺抱着手臂走过来：“你走之后，史明给我们每个人都扣了分。”史明？是学生会长吗？
　　“你一个人记过也就算了，还连累我们……”
　　记过？他真的给我记过了？我不敢相信。
　　我嘴唇翕动着，嗫嚅着，最后只吐出六个字：“我没有扔垃圾。”
　　“那又怎么样？现在没有人在乎你有没有扔垃圾！”对铺说：“就因为你那一句‘扣光了最好’，我们几个都被史明扣分了！”
　　“我就说吧，没人跟她玩是有原因的，”另外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同情。”她们像是在开批斗会一样，结成一团，一起咧开嘴，对我露出嘲讽的笑意。
　　“我没有扔垃圾。”我茫然地重复道。
　　“你没扔垃圾又怎么样？”她们看着我露出残忍的笑：“薛斐然，你就是个垃圾。”
　　说了！她们终于说了！
　　好熟悉的画面……看着眼前这一幅幅熟悉的、像看到呕吐物一样的表情，我的瞳孔，瞬间放大。
　　“薛斐然，你已经脏了……”莫伊秀仰着头，指着我裙子下的那一滩水迹。
　　“是真的吗薛斐然，你为什么不报警？”平时玩得很好的朋友拉着我问，她们脸上着急的神情里，却隐隐透出一丝兴奋。
　　“说不定她其实很享受呢！”曾经对我很好的男生，此时却露出十分猥琐的神情：“不如和我来一发？反正你也脏了……”
　　“你敢报警我就死给你看！”外婆拿着剪刀，呲着牙，瞪着我：“女儿家什么最重要？你是想闹得全世界都知道吗？！”
　　“薛斐然，你再也不是我们心里的女神了……”他们逼视着我说。
　　“薛斐然，你可以去死了……”他们笑着对我说。
　　呼吸不了，呼吸不了了！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死不掉啊？为什么我就是死不掉啊？！
　　薛斐然瞳孔放大，急促地喘息着，她一个起身就往阳台上跑，“你干嘛？你要干嘛？”室长早就看出她不对劲：“拦住她拦住她！”薛斐然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栏杆，却被两个室友拖了回来。
　　“你有病？”
　　“吓唬谁呢？！这是二楼，你要跳上楼顶跳去啊！”
　　“什么煞笔玩意儿……”